此話一出,幾人齊齊變了臉色。


    無極境,一個被當作禁忌無人敢提的地方,一個被過去曆代帝王深深忌憚的地方。


    商陸是容酌的手下,知曉無極境不奇怪,何況先前抓到訥師,他的口中又吐露了許多關於無極境的事。


    容夕屬會知道,還是年幼時長公主無意間與她提了一嘴,被她記在了心上,長大後她自己又是多方查探,才窺得了這處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至於江獻夷,他是早年在外遊曆,道聽途說了不少,隻是有個模糊的大概。


    三人所知曉的有多有少,隻一點,三人都清楚那個地方的神秘與強大,比之浮生宮更甚。


    那可是千年前統治整個大陸的主人啊!


    現在,他們以為隻是一個普通人的尹蔓,竟然來自無極境,這讓他們怎麽不驚訝。


    “很詫異嗎?”徐頌之輕笑了一聲,“不瞞幾位,草民開始時並不知道無極境是個什麽地方,還是草民的娘子與草民細說,草民才知道,那究竟是個怎樣強大的地方。”


    提到已逝的愛人,徐頌之麵上的表情柔和,虛浮無力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溫柔。


    “你說尹蔓是無極境的人,那她是為何來的大殷?”


    見徐頌之仿佛陷入了迴憶,江獻夷忍不住出聲詢問,把他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迴來。


    徐頌之迴神,苦澀道:“草民不知,這點娘子不曾與草民細說,隻說是家中遭了變故,嶽母帶她從無極境逃出來的。”


    怎麽又是變故?


    容夕屬斜撐著頭,覺得這幾日聽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種變故。


    商陸與二人想的不一樣,他知曉的更多,對無極境變故幾個字異常的敏感。


    “徐公子,徐夫人是否是二十年前從無極境來的大殷?”


    徐頌之眼眸睜大,錯愕的看著商陸,“是,娘子正是二十年前來的大殷,她當年六歲。”


    二十年前,無極境內亂,有人意圖爭奪境主之位,後來失敗,負傷出逃。


    也是那一年,無極海域禁製被人從內強行破開,造成了一個極大的缺口,整整半月才被修補迴去。


    尹蔓既然是二十年前來的大殷,那麽她就有可能與那次無極境的內亂有關係。


    “她是與母親一起來的?”


    商陸又問。


    “沒錯,聽娘子說,當年她本是一人在屋中睡覺,渾身是血的嶽母忽然進來,把她搖醒,喂她吃了一顆藥丸,還不待她問出聲,嶽母就一掌把她敲暈了。”


    “等她醒來時,她與嶽母已經出了無極境,正在去往大殷的路上。後來娘子與嶽母一直生活在大殷邊陲的一處小村莊,直到十年前,嶽母舊疾複發病逝後,她才離開那處小村莊。”


    聽到這,商陸已經確定,徐頌之的嶽母與那場內亂有關。


    就是不知她是哪一方的。


    旁邊的容夕屬與江獻夷已經聽的雲裏霧裏了。


    商陸是不是知道什麽啊?


    怎麽又突然問起了尹蔓的母親,還那樣一副表情?


    “商陸,你想到了什麽?”


    這裏沒有別人,容夕屬決定問一問他。


    商陸點頭,“屬下有想到一些事,請郡主見諒,屬下現在還不能說 需得迴府稟告主子。”


    二十年前,尹蔓的母親,訥師,鍾離婉……


    這幾人都來自那個神秘的無極境,待的地方又都是大殷,是否也就說明,當初那個搶奪境主之位失敗,負傷跑走的人,最後也是來了大殷?


    容夕屬聞言止住了想要繼續問下去的心,重新將目光放在了徐頌之身上。


    “如果本官沒有猜錯,你的縮骨與易容也是你家娘子教的你吧。”


    “是,草民是她離開小村子後在路上撿的,草民父母早亡,幸虧娘子心善,草民才不至於凍死在荒郊野嶺。”


    “她教了草民很多東西,她因為身子原因無法習武,就將嶽母筆記上的記載謄抄下來讓草民練著傍身。”


    “等等,你說你娘子長你六歲?”


    江獻夷才反應過來,這倆是姐弟戀啊!


    容夕屬無語的看了一眼江獻夷。


    這個人,怎麽又開始不分場合胡言亂語了。


    “是。”


    徐頌之這會兒正低頭凝視著手中的玉佩,好像透過它可以看到那位心善樂觀的女子。


    “為何你娘子看上去像是正處於二八年華?”


    要不是徐頌之說了尹蔓是二十年前,六歲時來的大殷,如今已經二十有六,容夕屬真會以為尹蔓隻有十六。


    無它,尹蔓看上去真的太過年輕了。


    “娘子說,無極境的人衰老的速度都很慢,長到一定的年紀甚至會停止衰老。”


    這點商陸略有耳聞,無極境的人與那邊一樣,一般都不會老去。


    這點看桑蘅嫵就知道了,這麽多年,歲月從來沒有在她身上留下過一絲痕跡。


    “江少卿,初陽郡主,商陸大人,草民並不是故意要帶著娘子離開的,隻是,隻是因為……”


    徐頌之塌了肩膀,落寞道:“草民不想看到她始終冷冰冰的躺在那裏,大理寺的地室太黑了……”


    對麵的三人默然,他們沒有愛人,其實並不能與徐頌之感同身受,隻是這一刻,他們竟然能體會到徐頌之的心境。


    他應當很愛很愛尹蔓。


    相攜走過十個年頭,好日子就在前頭,結果她卻帶著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兒永遠離開了,徐頌之沒有瘋已經很好了。


    商陸不禁想,如果是容酌,他一定會瘋的。


    不,不可能,他家主子和世子妃不會遭遇這一切的。


    商陸微微晃頭,不敢繼續想下去。


    事到如今,也不必糾結徐頌之是如何離開的,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


    江獻夷最後問了徐頌之,“你還記得當初治好你家娘子心疾的大夫長什麽樣子嗎?可以把對方畫出來嗎?”


    徐頌之迴憶了一下才道:“草民隻記得一個大概,把他畫出來……”


    他臉上帶上了一抹羞愧,“草民不善丹青,恐畫不出來。”


    “那你還是先與本官迴大理寺吧,本官請畫師過來,你說與他們聽。”


    “江少卿,您覺得草民娘子的死與那名大夫有關?”


    徐頌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盯著江獻夷。


    江獻夷瞥了一眼容夕屬,示意她來說。


    容夕屬會意,也站起了身,“在你離開之後,落葵,也就是那名給你娘子修複屍身的小仵作,她說你娘子的蠱蟲是一年前就種下了,想一想,除了一年前你們夫婦二人遇到的那名大夫,又有誰可以在你娘子身上下蠱?”


    徐頌之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跌坐在椅上。


    “沒,沒有了,一年前,草民與娘子隻碰到過那名雲遊的大夫一個生人……”


    事情到這已經知曉了七七八八了,兇手就算不是那個大夫,也定然與那名大夫有關。


    隻有知道那名大夫長什麽樣子,從他入手,才能慢慢解開這次案件背後藏著的謎團。


    按理來說有了線索,容夕屬的內心應該會輕鬆一些,然,此刻她的心還是沉悶的。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預感,真相或許會令很多人難以接受,包括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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