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嘉吹了好一會兒的風,等到情緒平複的差不多了才準備走進船艙。


    正要走進去時,她猝不及防與岸邊一位麵容蒼白的粉衣女子對上了視線。


    那女子在一眾歡聲笑語的人們中顯得很怪異,她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直至對上宜嘉的眼睛,那張臉上揚起了一抹極盡柔和的笑意。


    她的笑與她慘白的臉放在一處,詭異的宜嘉後背發涼。


    宜嘉剛準備走,就看到那粉衣女子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心口,隨後五指呈爪狀,狠狠插了進去。


    “啊!”


    一聲壓抑了許久的尖叫從宜嘉的喉嚨溢出,她驚恐的看著那粉衣女子掏出了自己的心,然後把那顆鮮紅的心舉了起來。


    鮮血順著粉衣女子的手往下流,流到了她仰著的臉上,滴到了她的眼角,似乎混了淚,緩緩的從側臉流下。


    最後,粉衣女子閉上了眼,身子向後倒去。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響起,以那位粉衣女子為中心,所有百姓都向四處散去,而宜嘉早已經目光呆滯,整個人跌坐在了船板上。


    “宜嘉!”


    從宜嘉發出第一聲尖叫讓船艙內的人聽出不對到那位粉衣女子倒下,不過短短幾息。


    溫聽鶴疾步走過來,扶住宜嘉的肩膀,見她渾身顫抖,顯然是被嚇壞了,又從她這角度一看,正是目睹了全程的位置,當即心就沉了下去。


    此時他也顧不得兄妹之間的男女避諱了,一把將宜嘉擁入懷中,強行將語氣穩定下來,“宜嘉不怕啊,皇兄來了,宜嘉不怕……”


    溫菀跟過來,看了一眼岸邊,皺了皺眉,抿唇用披風把宜嘉整個人蓋住。


    船艙內的眾人也很是緊張憂心。


    宜嘉那聲慘叫淒厲且突然,岸邊的尖銳的叫聲也是不斷。


    阮溱沒有絲毫沒有防備的,嚇得臉色瞬間白了下去,捂住跳動不止的心口,額間都開始冒出了冷汗。


    “溱溱!”


    容酌一把將阮溱擁入懷中,感受她不斷加快的脈搏,趕緊將靈澤備好的藥喂到她嘴裏,同時手上慢慢輸入內力,緩解她的痛苦。


    吃了藥,將頭靠在容酌身上,阮溱慢慢平複著自己的唿吸,直到心口的刺痛減弱時才疲憊的閉上雙眼。


    容酌不敢動她,將她額間的冷汗擦拭幹淨後就隻能擔憂疼惜的看著她,另一隻手將她冰涼的手握在自己手裏,用側臉輕貼了貼她的臉。


    這是蒼凜第一次直觀的看到阮溱因為心疾而痛苦的模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生生挖了心口最脆弱的那部分,然後還在上麵撒了好幾把鹽,痛的他喉嚨發澀。


    她是那麽的脆弱,好像一點風雨都能驚擾到她。


    蒼凜這樣想,心口愈發疼了。


    宗政絮和容夕屬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阮溱,深感無力。


    自母後離世後,宗政絮就再沒有感受過揪心的滋味,今日,她又再次嚐到了揪心的滋味。


    看來,阮溱真的就是那個人。


    見溫聽鶴抱著宜嘉走進來,身後跟著出去看情況的溫菀與宗政饒,兩人的麵色也都不好,宗政絮擰眉。


    “發生了何事?”


    阮溱突犯心悸,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她身上,根本無暇理會外麵發生了什麽。


    這邊的窗戶又什麽也看不見,是以宗政絮並不知外麵如今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皇姐,你還是自己去看吧,臣,臣弟說不出口。”


    宗政饒想到那副場景就腿軟,對宗政絮囁嚅道。


    聞言,蒼凜掃了一眼被溫聽鶴放置在椅上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宜嘉,抬步走了出去。


    宗政絮察覺到宗政饒的害怕,眉心微動,緊隨其後。


    這裏是大殷的地方,沒道理都是外人去看,容夕屬知曉容酌此時定然無心管外麵的事,也提步跟了上去。


    當三人見到岸上那鮮血淋漓的一幕時,全都皺緊了眉頭。


    三人不是沒有見過血腥的場景,可是如這般詭異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


    粉衣女子已然倒下,抓著心髒的手卻仍舊對著一個方向高舉著,血跡都已經幹涸不再流了。


    容夕屬飛身來到岸邊,距離粉衣女子一米遠的位置停下,剛欲上前細看,就聽一道悲痛欲絕的聲音響起。


    “娘子!”


    那人一遍遍的喚著這二字,聲音的尾音帶著顫抖以及無盡的哀慟,聽的容夕屬的心口也莫名難過。


    隨著淩亂的腳步聲走近,容夕屬側過了身,見到了一位穿著純白儒衫,麵容清秀的男子,他雙眼通紅,似是不可置信,怔怔的盯著粉衣女子的屍體。


    容夕屬注意到他的右手上還提著一包點心,在濃厚的血腥味中發出陣陣香味。


    是萬福齋剛出爐的栗子酥,許多人都很喜歡吃,連她也不例外,如若不找人行方便,每次都要排許久才能排到。


    想來,麵前之人也是排了許久才買到這栗子酥,沒想到栗子酥買到了,想吃栗子酥的那個人卻沒了。


    “娘子,我迴來了,你不是要吃栗子酥嗎?我給你買迴來了。”


    男子緩緩跪了下來,不顧女子渾身的鮮血,用手輕輕撫上她的側臉。


    “你不是最愛幹淨了,瞧瞧,把自己弄成什麽樣了?”


    男子隨手將栗子酥丟在一旁,用衣袖擦拭女子臉上的血跡,很快,他純白的衣袖也染盡了紅色。


    他替女子擦幹淨了臉,然後想要把女子的手給放下來,發現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她的手給放下來了時,頓時失聲痛哭。


    “蔓娘啊,我的蔓娘,你怎麽了啊?誰害的你,誰害的你啊!”


    “你讓我怎麽活?你讓我怎麽活啊?”


    哭聲傳到船上眾人的耳朵裏,也傳進了容酌的心裏。


    他用內力屏去了外界的聲音不讓阮溱聽到,自己卻是能聽到外麵發生的事的。


    他聽著岸邊失去心愛妻子的男子的哭聲,那樣痛苦,仿若將他拉迴前世。


    怎麽活?


    那時是真的不想活了……


    容酌低頭,注視著阮溱的睡眼,用手輕輕撫過她微皺的眉心,直至撫平。


    還好,她還在,她與他還有機會……


    隻是外麵那對夫妻,卻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正是因為經曆過,所以此刻容酌比任何人都知道那名男子心裏的痛苦。


    如果不是想著找到造成這一切的兇手,那名男子隻怕會立刻隨愛人離去。


    “商陸,去叫大理寺的人過來,開始查案。”


    傳音給商陸,讓他立馬去尋江獻夷過來。


    “是。”


    商陸領命。


    暗處,一雙好看的眼睛目睹了全部,嘴角隨即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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