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阮溱坐在一旁,看著容酌手法嫻熟的將紅繩編好,然後把平安扣串上。


    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紅繩之間轉動著,極致的白襯著極致的紅,簡直就是一場視覺的盛宴。


    見容酌停下了動作,阮溱直起身子,“好了?”


    “好了。”


    容酌應道,動作仔細的將平安扣係在了阮溱的脖子上。


    惹空大師說過,這塊平安扣有溫養心脈的作用,隻可惜他前世得到的太遲了,不然結果定不會是那般。


    不知為何今世它是由宋青霓轉贈,隻是它能再度出現就是件好事,它的出現,就代表它背後那人也快出現了。


    前世,見過惹空大師,知曉能夠重來一世後,他做過很多的事情,而在這些事情背後,他總覺得有一個人一直在幫助他,又或者說,那人也和他做著同樣的事情。


    惹空大師曾說,這塊平安扣乃是她人交給他,由他轉交的,至於是何人,他始終緘口不言,他讓他莫要在意,隻需知曉兩人的目的是一樣的就好。


    前世容酌想不到是誰,可是這一世發生了許多的變故,他的心底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測,隻待最終的證實。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般,那麽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溱溱,除了沐浴的時候,都不要把它摘下好嗎?”


    容酌將阮溱的發絲理好,語氣鮮有的帶上了一抹鄭重。


    希望這塊平安扣能給他的溱溱減少痛苦,帶來一個好結果。


    阮溱點點頭,她從容酌的神色中看出了這枚平安扣的重要性,想來應該是對她身子有益的東西。


    平安扣,蓮花,浮生宮,玉蓮手鏈……


    阮溱腦海裏又出現了第一次夢境中見到過的那道令人難忘的背影,心裏忽然升起一抹酸楚。


    會是她嗎?


    那位“阿娘”……


    ……


    宣平侯府


    下人將府中的白色全都撤了下去,侯府易主,這些東西還擺著是不吉利的。


    宋桓知被小廝扶著,站在亭下看著這一切,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如今的侯府,裴氏被自己的貼身婢女一刀刺死在床榻上,隨後被匆匆下葬,生前的種種也隨之煙消雲散。


    宋文仲自從知道自己被廢,如今隻是一介平民後,先是仰天大笑,隨後就是大哭,接著就是一直窩在院子裏喝酒,也沒人去管他,任由他醉生夢死。


    宋如照被煜安王府的人折磨瘋了,整日叫著自己是戚國的安儀郡主,請人來看,隻說是得了癔症,如今隻有一位叫阿杏的醫女敢照顧她,其餘人都離她離的遠遠的。


    至於宋和宜,不知她與宋青霓有什麽仇怨,這段時日被宋青霓嚇得連院子都不敢出一步,宋桓知去看過,隻是她一見到他就開始尖叫,宋桓知被她叫的心煩,漸漸的也就不去了。


    迴想過去幸福美滿的一家人,如今成了這般模樣,從小生活的侯府也成了別人的地盤,宋桓知心裏的落差不是一點兩點。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的親祖母寧可將侯府給一個外人都不願意給父親或者他呢?他們不是一家人嗎?


    還有阮溱……


    對,阮溱!


    宋桓知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眼睛一亮,撐著拐杖就要往外走,小廝連忙扶住他。


    “公子,您去哪裏?”


    “我要去煜安王府,去見二妹妹,讓她迴來,隻要她迴來,一切就可以迴到過去了。”


    在宋桓知的眼中,一切變故都是在阮溱與宣平侯府斷絕關係之後,隻要他去將她請迴來,是不是一切就可以迴到過去那樣美好。


    宋桓知動作很快,走的很急,小廝一時反應不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時,宋桓知整個人已經跌倒在地了。


    “公子!”


    小廝驚唿一聲,快步上前想要扶起他,卻被他揮開。


    宋桓知以往溫潤的眼眸此刻一片猩紅,他用手撐著地向前爬,臉上盡是痛苦與不甘。


    人人都說造成這樣的局麵都是他母親的錯,可是在他眼裏他的母親無錯,為什麽所有人都在指責她。


    還有阮溱,她可是他的親妹妹,是母親的親女兒,怎麽能夠這麽狠心的任由煜安王府的人折磨母親,她怎麽能!


    他們不是一家人嗎?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宋桓知想去煜安王府,去問問阮溱,這究竟是為什麽。


    小廝攔不住他,正著急,就見眼前出現一道身影,那人麵容冷酷俊朗,一襲黑衣,宛如來討債的煞神。


    “二,二少爺?!”


    小廝顫顫巍巍的開口,宋桓知的動作一頓,順著眼前的黑靴向上看,對上了宋楚安毫無溫度的視線。


    “二,哥?”


    聽到他這樣叫自己,宋楚安別開眼,“不必叫我二哥,我與宣平侯府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哪知這句話直接觸動了宋桓知緊繃的那根弦,他直接對著宋楚安開口大喊,“連你也要離開宣平侯府,這是為什麽!”


    “阮溱走了,她走了便走了,還把侯府弄成如今的樣子,現在你也要離開,這個家到底哪裏虧待你們了?!”


    宋楚安聞言,眉頭緊皺,看向宋桓知,“你是這樣想的?”


    聽宋桓知的意思,這個宣平侯府是半分都沒有虧待他與阮溱。


    宋楚安忍不住嗤笑一聲,“我以前隻當你純善,沒想到你被裴氏養的這般蠢笨。”


    “沒有虧待?那你可知裴氏那些年對我做過什麽,這些年又對少……煜安王世子妃做過什麽?!”


    “母親能對你們做什麽?她隻是臉色冷了點,對你們還不夠好嗎?吃穿用度哪點少了你們的?!”


    宋桓知反駁道,看宋楚安的眼神宛如在看一隻白眼狼。


    在他心裏,裴氏一直是一個很好的母親,對待下人也十分寬厚,宋楚安這話說的就像是裴氏虐待她們一樣。


    宋楚安怒極反笑,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宋桓知。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他的眼睛是瞎的嗎?!


    還是說他根本沒有眼睛?!


    蹲下身,宋楚安緩了語調,“你不知道,好,我告訴你。”


    “就不說我了,隻說煜安王世子妃。她是裴氏的親生女兒,但是裴氏對她恨之入骨,從小將她送往邊陲小鎮,十年不聞不問。”


    “世子妃自出生就患有心疾,如此孱弱的嬰兒,一不小心就會夭折,放到哪戶人家不是小心的養著,可是裴氏呢?連夜直接讓奶娘帶著她走,一路舟車勞頓,是生怕孩子不會出事嗎?這你知道嗎?!”


    “要不是宋如照傷了手,她根本不會將世子妃接迴府裏。把世子妃接迴府中她也不曾善待,隻是把世子妃當做為宋如照作畫的工具。”


    “心疾之人忌諱大喜大悲,你的好母親不僅當著世子妃的麵差點打死了世子妃最親近的人,還瞞著世子妃,將還有一口氣的人生生剝下一層皮,做成了花燈,就在一月前,這盞花燈被你的好妹妹拿上昭陽殿,世子妃受到刺激心疾複發,差點就死了!這你又知不知道!”


    宋楚安說到這裏難掩心中的怒火,一把掐起宋桓知的衣領,“你眼裏的好母親,對於世子妃來說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惡魔,她這些年逼著世子妃作畫,拿著世子妃的畫讓宋如照名揚大殷,真讓我覺得惡心!”


    “你怎麽能說出沒有虧待這四個字的宋桓知,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世子妃無數次受盡折磨,就在賜婚聖旨下來的當日,你的好母親和好妹妹還試圖汙蔑她與他人有染,要將她送去苦令寺。”


    “苦令寺,上京犯錯女子才去的地方,去了就絕不會活著迴來,裴氏和宋如照是要生生逼死世子妃,這些,你根本都不知道!”


    說完後,宋楚安直接將宋桓知用力推到了一旁。


    身體撞上柱子傳來陣痛,宋桓知卻渾然不覺,隻是麵色呆滯,不敢相信宋楚安說的一切。


    他不是不知道宋如照頂替阮溱畫作和花燈的事,可是裴氏隻和他說另有隱情,他信了,所以他覺得是阮溱太過絕情。


    而事實是,他的母親一直想殺了阮溱……


    “不,不可能,阮溱是,是母親的孩子,我們,我們是一家人啊……”


    宋桓知喃喃自語,用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著。


    “那隻是你覺得。”宋楚安起身,冷眼瞧了一眼它,拍了拍衣袖,“宋桓知,一直以來,你都錯的離譜。”


    本來也隻是來看看李叔,偶然遇見宋桓知,現下說了這麽多,宋楚安也覺得沒意思了,轉身就離開了。


    隻留下仿若世界崩塌的宋桓知和瑟瑟發抖不敢說一句話的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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