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這是什麽話?”


    宜修巴掌大的瓜子臉,一雙遠山眉貼著眉骨微微蹙起,渾圓無辜的杏眼自下而上地望著他,沒有塗抹口脂的唇形似初春的桃花,較之柔則的薄唇更多了份嬌憨之態。


    此刻她做出一副正經的姿態來,便不由將唇抿緊了,想彰顯自己的認真。偏在自己院子裏散漫慣了,鬆散的綰著發,虛虛將她那張不施粉黛的臉攏著,一兩縷青絲從旁落了出來,隨著她側身的動作悠悠飄蕩,顯得宜修愈發小了。


    胤禛不由恍惚,在心裏略一計算才想起宜修過了今年的生辰也才二十一,正是好年紀。


    今天她這身打扮倒讓胤禛想起從前宜修剛進王府時,兩人日日相對的場景了。


    “貝勒爺?怎麽看著妾發起愣來了?”


    宜修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胤禛用右手一把握住。手腕子上那隻青白玉鐲已經被對方的體溫捂熱了,胤禛下意識地摩挲了兩下:“這是你入府那天我送你的那對?”


    “貝勒爺好記性。”


    宜修笑著誇他,心裏默默想著隻是眼神不咋滴,自己這麽多年戴著,他今天才發現,可見從前除了柔則,其他人是一點沒放在心上。


    胤禛不知她心中所想,見這對鐲子被人養的光澤瑩潤細膩便知是物主素日的愛物,心裏不知是何情緒,隻是握著她的手忽然開口道:“我新得了對羊脂玉的,更襯你的膚色,明兒叫蘇培盛給你拿來。”


    “和爺手上這串是一樣的料子嗎?”


    宜修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敲在胤禛右手拇指上掛著的那顆羊脂白玉車的珠子上,圓潤的指甲與玉珠碰撞,兩聲清脆響在雙方耳畔。


    她似乎隻是隨口一問。


    “嗯,和爺手上這料子一樣。”


    胤禛也似乎隻是隨口一答。


    於是宜修便抿著嘴兒笑了下,轉而問道:“爺從前頭過來可用過晚膳了?”


    這會兒是下午一點左右,清朝晚膳大約就在一三點間,也就是末時。宜修倒不覺得很餓,隻是借著這個話頭讓氣氛點到即止,以免顯得刻意。


    “現下倒不覺得餓,過會兒再說吧。”


    胤禛也覺得尚好,收迴了手抿了口茶又問道:“剛才見你從書房出來,是在做什麽?”


    宜修便招手將繪春叫來小聲交代一番,等她出去了才扭頭對胤禛笑道:“妾閑來無事在書房習字呢,可巧今兒撞見您得空,也給妾指點一迴。”


    “你倒刻苦,這冷得天便是我都懶怠動手。”胤禛盤腿坐在火炕上當真接過了繪春取來的宣紙,拿起來看了許久再抬頭臉上便流露出一抹真切的讚同:


    “你這字已經大成了,端秀典雅、渾然天成,自有一番古樸氣象,較外頭那些一味追求陡峭峻險或繁複累贅者真可謂清新二字了。”


    宜修便有些矜持地笑了:“這麽說我的字還能入貝勒爺的眼?”


    “能,你這字便是爺看了也覺受益匪淺。”胤禛先是被她這自得的模樣逗得一樂,繼而又品了品手裏這張字,倒也很幹脆地誇讚起她。


    “那這張就送給爺當做迴禮。”


    見胤禛不解,宜修便抬起右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青玉鐲。


    “你這迴禮可真是……”


    胤禛好笑地看著她,這迴禮雖不成個體統,但正因如此,他反倒覺得新奇有趣。再者投我以瓊琚,抱之以字畫,反合了他的雅趣。


    “這迴禮不好嗎?妾的墨寶輕易可不示人,更遑論送人了,貝勒爺可是頭一份。”


    “好,既是天下僅有,那的確珍貴。蘇培盛,快捧好了側福晉的墨寶,等迴去裝裱好了掛去我書房,也讓我日日瞻仰,免得浪費了側福晉一番心意。”


    胤禛說完,果然讓蘇培盛去取了匣子將這張寫著“上善若水”的宣紙裝了進去。


    就著這張字兩人說笑了一迴,氣氛正好間忽見守在外頭的江福海走了進來,行了禮卻是衝著胤禛道:“貝勒爺,福晉那邊派人來傳話,說是二阿哥……不好了。”


    胤禛忙起身就要往外走,宜修從繪春手裏接過他的帽子,又拿了件稍薄的灰鼠皮褂子給他套上。


    目送著他穿著這一身從自己院子裏換的家常衣服漸漸走遠,一旁的繪春低聲道:“福晉今天這一遭不知是不是有意的。”


    “她不至於就到這份上了,不過也可能是順勢而為。總之惠福阿哥體弱多病這個名頭,她是別想摘掉了。”


    宜修迴房自去休息,好不清閑自在。


    而凝華堂的氣氛就不大好了。


    惠福這迴的確是真不好了。即便柔則心中對這個孩子淡淡,但他若真去了,柔則必是第一個不願意的。因此哪怕今日她剛駁了側福晉的話,轉頭就大張旗鼓的喊太醫是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柔則也當機立斷命人給宮裏遞了牌子。


    眼見情況不對,也不顧旁人作何感想,直接命人將貝勒爺從側福晉院子裏請了來。


    夫妻兩個並坐在外間的火炕上,表情都是說不出的凝重。隻因這位趙太醫知道四貝勒的個性,並沒有吊書袋子,而是直言府上二阿哥情況不好,雖然現在暫且穩住了,但難保日後不會複發,且一旦發作起來,若不能及時救治隻怕……


    愛新覺羅家這些年夭折的孩子並不在少數,如惠福這樣早產又患了心疾的,實則在人們心裏已經模糊有了想法。便是胤禛,雖為著柔則極力抬高惠福的地位,但實際他每次過來都不曾主動見過那孩子,當然了,柔則也甚少將孩子主動抱出來。


    因此乍一聽聞這個消息胤禛還能支撐住。他沉著臉又細細問過太醫,確定惠福撐過今晚便還有救,便隻點了點頭,認真拜托了太醫,扭頭剛要出言安慰柔則,卻聽她已經開了口:


    “四郎切勿太過傷感,惠福,惠福他一定會無事的……”


    說到最後語帶哽咽,已是泣不成聲。胤禛忙將她攬在懷中,眼圈也已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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