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最近很熱鬧,範郎中和簡郎中兩人跟開了印刷廠一樣,告周富貴狀的奏疏一本一本的往劉治桌子上擺。


    劉治也不想收,奈何哪本奏疏能放到他的禦案上,他自己說了也不算,這事要看門下省的人給他怎麽挑。巧不巧的,他前陣子剛威脅過門下侍中,人家開始報複了,還是有正當理由那種。


    開朝會的時候也不消停,好像全國上下就沒有其他事情發生了一樣,滿朝文官眼裏隻有周富貴一個人,從他的生活作風,個人品德,經濟來源等方麵,逐漸擴大到周富貴在軍中的影響力。


    大家有什麽其他的事,都不放在朝會上說,隻給劉治上奏疏,看得他眼睛都花。


    不管文官集團怎麽玩,劉治還是頂著壓力讓周富貴做了軍密院的樞密使,軍銜是威武大將軍。這軍銜,再往上,就是柱國上將軍,按說周富貴有滅國的功勞,可以混一個,但周富貴說敵國還很多,上將軍完了,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所以不能要上將軍軍銜,得留點發育空間。


    天下兵馬大元帥這個軍銜,目前隻劉治有,周富貴覺得自己不合適封的太高,就把柱國上將軍這個軍銜給拒絕了,按他的話說:“留點彈性空間,給文官們一些發揮餘地,反正我也不缺那點俸祿。”


    其實不過是君臣之間的相處之道罷了。


    即使劉治和周富貴的關係極好,相互之間極其信任,周富貴也不想試探一個皇帝的心思。


    至於給他封公的事情,按自古以來的規矩,要等過年祭天的時候,把他的功勞稟報上天和祖先,才能正式封公。中間這段時間,按照製定這條規矩的人的想法,就是留給別人挑刺的時間。


    按照現在的說法,叫公示期考核期。


    告狀的事情持續了一個多月,從秋天告到冬天,曆經三次大朝會十次小朝會。


    “陛下,臣有本要奏!”範郎中最近告狀告出了爽感,立冬後的第一個大朝會,王公公剛喊完“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他就跳了出來。


    劉治看見這位範郎中就頭疼,你說他胡攪蠻纏吧,偏偏他每次說的都是他職責範圍內的事情,軍中的確對周富貴有很強的崇拜思想。


    二十萬大軍,就出去長途拉練了一趟,除了幾個倒黴的或是崴了腳,或是被馬踢了撞了,一個受傷的都沒有,迴來就混了個滅國的功勞,這可是能在祠堂的宗族本本上記上一筆的輝煌事跡,而且還都往家裏送了那麽多錢。


    你讓其他那三十萬當兵的怎麽想?當然是恨不能跟著周富貴再出去拉練一次了,別說是西域,隻要是跟著周侯爺,就是西天他們也敢走上一趟。


    士兵們的這種想法,讓駐守邊關的將領們很是頭疼,也暗戳戳的給劉治寫了奏疏,告周富貴的狀。


    按理說,士兵們有這種想戰、敢戰的士氣,對炎朝來說是好事。炎朝東西南北都是敵國,隨便挑個方向打都沒問題。


    可劉治雖然擔著窮兵贖武窮兵黷武的名聲,也知道不能輕易開啟大戰,出動二十萬大軍打哈密,已經算得上傾盡全國兵力,隻留必要的邊軍沒有動。那段時間,就連炎京的防守力量都空白的很。打哈密,因為哈密號稱出兵十萬,準備進攻大炎,屬於不得不打,必須要打,而且一定要贏。


    劉治當時的壓力很大,他也不知道周富貴竟然能二十人滅一國……要知道,炎朝立國之初,十五歲到五十歲的青壯男男子也才五十萬,到現在發育了十五年,這個數目也隻有五百萬,隻比當初多了十倍而已。


    他之所以不斷搞搞小戰爭,有兩個目的,一是把國內朝廷和士族之間的矛盾通過戰爭往外轉移,給朝臣們找點事情,別總幫士族說話。二呢,是通過不斷的征兵,讓青壯男子流動起來,去邊塞這些士族影響力小的地方,娶個小媳婦俏寡婦的,安個家。並經過軍隊的教育,免得他們被士族蠱惑效忠。


    天下九道,士族就占了八道,皇帝有完整影響力的,隻河北一道而已。


    範郎中就逮著周富貴的影響力說事:“陛下,臣冒死一問,軍隊到底是陛下您的,還是穿雲侯周富貴的?臣並非危言聳聽,五十萬兵馬,不知穿雲侯者少,而不知陛下者,多!穿雲侯!你可敢站出來,與本官分辨一番?”


    周富貴正靠在柱子上打瞌睡,聽到有人喊自己,眼皮子動了動,換個角度繼續睡,直到有人捅他,他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大聲問:“幹啥?”他這一嗓子,聲音大的,全金鑾殿沒人聽不到。


    捅他的是圖大洪,見眾人都往這邊看,誰看他,就甩誰一個大白眼。


    赫赫有名的欠債將軍,還能怕被人看上幾眼不成?


    “別睡了,那個姓範的又告你黑狀呢,馬上那個姓簡的也要跳出來了。”圖大洪很大聲的提醒周富貴。


    周富貴不耐煩的表示:“你那麽大聲幹嘛,老子耳朵又不聾。”話是這麽說,可他說話的聲音,完全符合耳朵不好使的症狀,但凡耳背之人,說話總擔心別人也聽不清,聲音不自覺的放大:“反正朝廷紙多,人家想當書法家,用朝廷的紙練字,咱們也不能攔著人家追求進步嘛。”


    劉治捂著耳朵聽周富貴吼完,側頭一看,見這家夥又貼著柱子後麵開始打盹,心裏也是好笑,這老周還真會演。不過說起來紙張消耗,他又有點心疼。


    “錢武勇,你出來。”劉治對群臣喊了聲。


    錢武勇出列行禮:“臣在。”


    劉治皺著眉問錢武勇:“周愛卿的話提醒了朕,錢卿,朝廷今年在辦公用紙上的花費是多少?”


    錢武勇想了想,迴答說:“迴陛下,今年紙價,尋常紙張十五文一張,宣紙六十文一張,三省六部九寺,各部門平均每月用尋常紙張一萬,宣紙一千,一年共計十八萬張及一萬八千張,所費的銀錢,尋常紙張約兩千七百兩,宣紙一千零八十兩,共計三千七百八十兩。”


    劉治聽得愣了下,他也沒想到一年下來,朝廷在紙上的開支竟然隻有這麽少,算一下,一個部門一個月竟然用不到二十兩銀子的紙。


    他記得剛登基的時候,這個數字差不多要翻幾倍,每年要用兩萬兩以上。不過想了想,也就明白,周卓搞了個造紙的工坊,這幾年紙價下降的許多,自己的內帑裏,有不少錢就來自賣紙。


    這讓他本來準備好的台詞,以浪費紙浪費錢的借口,讓朝臣們少上點沒正事的奏疏,就沒法說了,不滿的瞟了眼錢武勇,立刻改了個說法:“這些年,朕不遺餘力,讓紙價便宜許多,原本是讓你們這些讀書人占了便宜,可你們辜負了朕的期望啊。看看你們給朕寫的奏疏,亂七八糟看不清楚!朕不要求你們一定要言之有物,也不要求你們文藻華麗,隻要求你們字跡工整,你們做不到麽?都是讀書人,你們看看自己的字跡,難道就不覺得羞愧麽?你們就不能跟範卿學學,把字跡寫的工整些,好看些?”


    文官集團鬱悶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陛下今天竟然換了個挑刺的方式,開始從字跡上找麻煩。寫奏疏,有人擅長寫行書,有人擅長寫草書,就是沒誰寫楷書,因為楷書要一筆一畫的來。原本一時半刻就能寫完,這下好了,以後少不得要多寫幾刻才行。


    想到這,大家夥不免看向以奏疏練書法的範郎中。


    被冷落了半天的範郎中忽然被大夥這麽關注,一時竟不知自己是該驕傲一下呢,還是該謙虛一下呢?一筆拿得出手的字跡,這不是讀書人的基本要求嘛,這叫小官的自我修養。


    正驕傲呢,眯了下眼睛,仔細一看,發現大家的視線好像不是崇敬或者同喜,而是不滿和敵視?


    範郎中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無意中給大人們添麻煩了!


    一念至此,他立刻想到自己該做什麽,於是大聲喊道:“陛下,臣參穿雲侯之事,還請陛下慎重審視,莫讓宵小之徒有可乘之機,否則,便是我大炎危難之際!”


    他這話,就差明著說周富貴搞個人聲望,是想造反。


    朝堂上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皇帝,等皇帝的態度。


    就在這時,安靜的朝堂上,忽然傳來“夯~夯~昂~~~”的打唿聲。


    眾人跟著聲音看去,就看到穿雲侯周富貴靠著柱子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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