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達成,苟曉柳便推著周卓脫離人群,往侯府對麵的茶樓走去。


    閑人們還有個特點,喜歡把別人家的事當做自己的事。


    此時,不僅是在外閑逛的男人們,還有些大宅後院裏的丫鬟婆子,酒館茶樓裏的掌櫃婆娘,甚至家中做飯的婆婆媳婦們,聽得外麵熱鬧,也紛紛放下手中的活,出來看上一眼。


    相比起男人,女子對愛情的唾棄,往往是更加直接和熾烈的,因為每個女人的心中,總是有那麽最少一個女人,隻要想到她就要唾罵一聲:


    “呸!狐狸精!”


    張黃氏拋家棄子的愛情故事,被俞傳俞烈,愈發生動,已經不止是狐狸精,還是攪家精,掃把精,老妖精。


    她帶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敲鑼打鼓的往穿雲侯府走,心裏得意的緊。


    或許是她心底也有那麽些做將軍的情結,此時身後跟著這麽多人,讓她覺得自己已經無敵了,此時就差一匹高頭大馬讓她騎上。


    可是這幫人看自己的眼神,怎麽越來越兇惡了?


    不,不會,一定是天熱,自己眼花看錯了。


    張黃氏抖抖身上的錦衣,心想,這衣服是好看,就是不怎麽透氣。迴頭把這事辦成了,讓老大問問董家的人,看能不能要一匹涼綢來做件衣裳。


    聽說那涼綢是皇莊裏出來的,不僅好看,穿上還涼快的很。


    想到這,張黃氏暗中給自己打氣,覺得給周富貴做主續弦,已經十拿九穩了。就像董家那個人說的,隻要跟來的人夠多,事情鬧的夠大,周富貴就不敢不答應。


    老母親在炎炎酷日中,親自上門給他續弦娶妻,他要是不答應,就是不孝!周富貴現在可是侯爺,一個不孝的名聲下來,他背不住。


    張黃氏越想,心中底氣越足,衝著旁邊跟來的金牙灣村鑼鼓隊說:“鑼給我使勁敲,敲破了我賠你個新的!”


    有個尖嘴猴腮,長了張老鼠臉的小夥從人群中躥到張黃氏跟前:“大娘,您們這些樂器動靜不夠大,要不要試試我的?”他說著話,把一個樂器差點杵到張黃氏臉上。


    張黃氏下意識捂住腰包:“我可不給錢!”


    老鼠臉熱情洋溢:“不用錢,飯都不用管,我就新學了個曲子,見你們這熱鬧,過來露個臉,還望大娘成全一二。”


    張黃氏眼珠子轉了兩圈,看看老鼠臉拿著的樂器。


    這樂器,尾巴上一個又小又扁平的嘴,中間粗細不均勻,還疙疙瘩瘩的一段發育不良的竹竿子,上麵有幾個洞,前麵套著個鬆鬆垮垮的鐵喇叭。


    這不就是給笛子上套個喇叭麽?那些個放牛娃都喜歡吹笛子,聲音飄飄蕩蕩的還挺好聽,就是動靜不大。


    “大娘我啊心腸好,願意幫你小子一把。隻不過……”張黃氏看了圈周圍:“小夥子,你也看到了,大娘有大事要辦。你要是吹的不好,壞了事怎麽辦?”


    老鼠臉將七八個銅板子塞到張黃氏手裏:“大娘放心,我要是吹的不好,還給你這麽多!”


    張黃氏將銅板緊緊攥住:“你吹!放心吹!使勁吹!”


    也是個沒見過錢的,七八個銅板,也就能買半籠包子。


    “嘿嘿,大娘您瞧好吧!”


    老鼠臉將樂器端在身前,表情變得鄭重肅穆起來。


    他將樂器往嘴邊送,同時口中發出一聲哀鳴:“哭~黃~天~呐……”


    張黃氏一看,心中不由讚歎:這小夥別看長得不咋地,這氣勢,一看就是專業的!


    緊接著,她便聽到一聲高亢,銳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唬的她渾身一抖,急忙捂住耳朵。


    可是這個聲音吧,它不是捂著耳朵就有用的。它直接往你的腦子裏去,往你的心裏去。


    再加上調子,淒厲,哀婉,悲切,似是在訴說著無邊苦楚。


    張黃氏如果知道“感染力”這個詞,現在一定用得上。


    她越聽,越覺得自己命苦,恨不能這輩子趕緊結束,爭取下輩子投個好胎。


    周圍人群原本熙攘嘈雜,在《哭皇天》的曲調中,也逐漸安靜下來。


    炎炎夏日中,他們硬是覺得後脊背有些發涼,不敢閉眼,好像一閉上眼睛,就有一黑一白兩個人,正對你陰惻惻的笑。


    不知道誰家小孩先哭了出來。


    在這哭聲的感染下,人們紛紛悲從中來,隻恨不能現在就躺下聽別人哭上一場。


    可是自己不能哭,不是因為堅強,而是自己,應該是被哭的那一個。


    燭淚與香垂,草紙鋪開黃泉路,石碑共棺立,一張草席蓋平生。


    周卓也沒想到,這嗩呐的效果竟然這麽好。


    更沒想到,讓苟曉柳傳出去兩首曲子,一首歡快的《百鳥朝鳳》,一首哀樂《哭皇天》,竟然在這聽到了後者。


    雖說他不怎麽在乎,可是被人吹著哀樂上了門,多少也是有些別扭。


    而且,他似乎聽到放放在放聲大笑,笑到抽抽。


    要說老鼠唐這家夥,也不知道他學的曲子,是穿雲侯府的小侯爺弄出來的。


    兩首曲子,一把非同凡響的樂器,他辛苦練了大半年,今天就是來一鳴驚人的,當然要選一曲讓人聽了就忘不掉的曲子。


    苟曉柳推輪椅的步子都沉重了。


    那長了張老鼠臉,姓唐的家夥,之所以能學嗩呐,是苟曉柳看他可憐,總被人欺負,給他個學習一技之長混飯吃的機會。


    沒想到啊,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給他機會,他珍惜了,也努力了,學的還很好。隻不過頭一次用,就是用來給少爺添堵的。


    而且今天根本沒找他,這個老鼠唐是自己出現的!他可真會抓機會!


    “少爺,要不要讓他換百鳥朝鳳?”苟曉柳問的很是心虛。


    周卓擺手:“算了,張黃氏怎麽說也是小爺的奶奶,就當給她送行了。小六子,就用你三個月的薪俸當禮金,這不過分吧?”


    “不過分,應該的……”


    苟曉柳這下真的想哭了。


    扣掉三個月的薪俸,足足三百兩,等老爹迴來知道了,不得打斷自己兩條腿?


    自己親爹苟老六跟著侯爺,一個月才十兩銀子!


    他有多愛財,自己還能不知道麽?老爹藏在床底下的銀罐子裏,裝的可都是自己的血汗錢啊!


    而且,還想著趁老爹不在家的這段日子,拿到薪俸後,好好挑些首飾送給紅玉呢。


    完了……這下全完了……第三條腿也沒希望了……


    就在此時,他聽到少爺口中哼出小曲:“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強的人也有權力去流淚。”


    苟曉柳淚流滿麵:“少爺,這歌我想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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