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被他老母親悶頭這麽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按照往常,他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不把他母親的話當迴事。


    可今天他心裏感覺毛毛的,像有萬千蟲蟻在抓。


    媳婦為何出門前打扮的這麽漂亮?真的就隻是趕去公司加班而已嗎?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臥室,關上房門。


    蔣桂枝還在外麵客廳絮絮叨叨個沒完,趙東走到臥室的窗邊,從這裏往外看正好能看到小區大門口。


    他家住五樓,雖然隔得遠,但他還是可以大致看到劉珍珠是在一邊走路一邊打電話,她走的很快,盡管看不到正臉,但趙東覺得劉珍珠確實是急匆匆的樣子。


    小區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銀白色麵包車,劉珍珠一出小區,就直奔那輛麵包車,


    後車門被人從裏麵拉開,劉珍珠提著裙擺走上去,正好把裏麵開門人的上半身給擋住了,趙東沒能看見那是誰。


    麵包車停留了大約五六分鍾才離開。


    緊接著,趙東就從兜裏掏出手機,給劉珍珠發過去一條短信:“妞兒又吵著要媽媽了,你忙完了趕緊迴家!”


    後麵還跟了一連串流汗的表情包。


    趙東以前根本不會做這種事,他就是覺得最近媳婦行蹤怪異,再加上老母親的埋怨,他隱隱覺得不安。


    等了許久,不見劉珍珠迴複他。


    他更著急了,幹脆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關機。


    他走出臥室,看到老母親和乖女兒還在看動畫片,自己肚子餓得咕咕叫了,心裏想著,等劉珍珠迴來了再好好收拾她。


    “媽,煮麵條去吧,妞兒有我看著。”他往沙發上一坐,圓鼓鼓的啤酒肚一挺,拿起遙控器換到了體育頻道。


    他女兒趙琴一看動畫片沒了,立刻就哇哇大哭。


    “哎呀,你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孩子搶電視看!”蔣桂枝抱怨了一句,舉起右手攢成拳頭,作勢要打趙東,不過也隻是做了個假動作。


    她那是做給孫女看的。


    趙琴卻不買賬,越哭越大聲,尖利的嗓音好像要把屋頂給掀翻。


    趙東隻覺得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給你調迴來!”趙東實在不會帶孩子,每當女兒大哭的時候,他要麽躲遠點,要麽由著女兒的性子來。


    他有時候就覺得養了個活祖宗,太難伺候。


    而且這活祖宗還隻有老母親能伺候的動,他可是一天都懶得伺候。


    極不情願地把電視頻道又調迴動畫片以後,趙東將遙控器往茶幾上一甩,“妞兒,你乖乖看電視啊,爸爸去拉個屎。”


    將自己反鎖在洗手間,蹲上馬桶的那一瞬間,他點了一根煙。


    煙霧繚繞的衛生間裏就像個人間仙境,而趙東覺得自己就好像在閉關修煉。每次關在洗手間裏獨處的時候,他才能享受到片刻的安寧。


    一手的兩指叼著煙屁股,另一手掏出手機,劃拉解開屏幕鎖,一條熱門新聞彈了出來:“今日淩晨1點半左右,清涼山上距離旅客露營區約2公裏的一處密林中,警方挖出三具女屍,屍體均被剁成數十塊,頭顱被裝進黑色垃圾袋深埋進沼泥潭中。經過身份辨認,死者均為二十多歲年輕女性……”


    趙東罵了一句晦氣,連新聞都沒看完,就趕緊劃走。


    “槽!這種消息幹嘛推送給我!”


    下一秒,他就點開了一個漂亮小姑娘扭來扭去瘋狂對著鏡頭拋媚眼的短視頻。小姑娘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笑起來又純又欲,那小蠻腰扭得,簡直勾的他心裏癢癢的。


    點開右邊的頭像進入小美女的主頁一看,美女正在直播。


    趙東鬼使神差的就進入了直播間,看著那小美女扭的賣力,還哼著小曲,背景音樂特別動感,直播間裏點讚比心和誇獎的消息一直刷屏,還有很多人在刷新禮物,一會兒一個飛機,一會兒一輛跑車,一會兒一個火箭,把直播間氣氛搞得賊熱鬧。


    趙東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盯著那屏幕,恨不得自己能鑽進去。


    這小妞也沒幹什麽啊,就衝著屏幕笑,哼哼兩聲,扭扭腰肢露點溝溝,馬上就讓人抓心撓肝熱血沸騰的。


    “老鐵們哥哥們覺得我跳的好的話請打賞支持一下,小麗謝謝各位哥哥。”


    女主播嬌滴滴的聲線比她的小蠻腰還迷人。


    趙東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手指好像不聽使喚,也跟著拚命點小紅心。


    他看到有幾個id很熟的哥們一直在刷禮物,就沒停過,女主播就跟這幾個哥們互動聊天,好像是專門跳舞跳給他們幾個看的。


    趙東也被鼓舞到,很快就打開禮物列表,給女主播打賞了幾朵玫瑰花,希望女主播也能念念自己的id名,跟自己打個招唿。


    結果過了幾秒,禮物信息一下子淹沒進海裏。


    他發現比他闊氣的老板多太多了,自己打賞的那幾朵小花,鬼都看不上。女主播一直念著“謝謝xxx小哥哥的禮物”,從來就沒念到過自己的名字。


    趙東心裏不服氣,嘴裏罵著榜一榜二那幾個是土老鱉暴發戶,手裏也不消停,連著又贈送了好幾束鮮花,接著又是一條項鏈,一枚戒指。


    短短十多分鍾,七八百塊錢就給他刷禮物刷了出去。


    “咚咚咚!”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


    “東子,你好了沒有啊,拉完了就快點出來,麵條再不吃就要砣了!”蔣桂枝在門外用力敲門。


    趙東如夢驚醒。


    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蠢事。


    他慌忙退出直播間,用力拍了拍腦門。這事要是讓老婆知道了,估計又得和他大吵一架。


    趙東嘴裏又開始罵罵咧咧的:“他奶奶的,網上的小妞就是漂亮,怎麽我媳婦就沒這麽會跳舞呢。”


    他擦了屁股衝完馬桶走出去,蔣桂枝正站在門口,一股臭味撲鼻而來,蔣桂枝下意識地捂了一下鼻子,“東子啊,你這是鬧肚子啦?”


    “沒有,我去吃麵了。”趙東把手機往兜裏揣,大跨步走到餐桌邊上坐下。


    麵條還沒進口,蔣桂枝的手機又響了。


    “是你弟!”蔣桂枝朝著趙東喊了一聲,接通了電話,“喂,西子啊……什麽?這麽快就生了?真的假的,男孩還是女孩?哎呀,那可太好了!咱們老趙家總算有後了!好好好……我這就去跟你哥說去!”


    蔣桂枝興奮地掛斷電話,跳著腳往餐桌那邊走。


    趙東已經猜到是弟媳婦生了兒子,瞧他母親興奮的那樣兒,他就有點不痛快。


    “咋的媽?趙西他媳婦兒生了?”


    “嗯!還是個男孩。我現在就去收拾行李,你先別吃了,趕緊上網去給我定個車票,再把我送到長途汽車站去。”


    趙東撇了撇嘴:“嘖嘖嘖,一聽生了男孩您就上趕著去照顧,真偏心!”


    蔣桂枝啐了他一口痰:“呸!有本事你也讓珍珠再生個兒子啊!再說了,她生妞兒那會子我難道沒來照顧,我哪裏就偏心了?”


    趙東知道他老母親最會嚼舌根子,你要是跟她說一句她能頂你十句。


    他現在正餓著,聽老母親要走,他也攔不住,幹脆掏出手機給她買好票。


    趁著蔣桂枝進屋收拾衣服的一小會兒,趙東匆匆將碗裏的麵扒進嘴裏。


    “票訂好了嗎?”


    “訂好了,媽,您記得把身份證帶著。”


    “我知道,那走吧東子。”


    趙東看了一眼沙發上坐著聚精會神看動畫片的女兒,又開始犯懶了,“媽,現在珍珠不在,家裏就妞兒自己,我不放心,要不我幫您叫一輛網約車送您去車站吧!”


    “行吧。”蔣桂枝現在心情正好,就算明知道兒子在犯懶,她也沒打算衝他發脾氣。


    過了十幾分鍾,網約車司機打來電話說已經到小區門口了,蔣桂枝自己拖著一個小號行李箱就走出了門。


    蔣桂枝走後,屋子裏隻剩下動畫片播放的聲音。


    趙東突然一下子感覺空落落的。


    要不先給媳婦打個電話說一下老媽去弟弟那兒了,如果媳婦迴來的晚,就讓她帶個宵夜迴來。


    趙東想著,就趕緊又給劉珍珠打電話。


    還是關機。


    “奇怪,珍珠這是幹嘛呢,怎麽手機老關機啊?”趙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腦子裏靈光一閃,他想起方才上廁所時手機上看到的熱門新聞。


    年輕女性,被分屍,拋屍山上……


    再迴想起那輛鬼鬼祟祟的銀白色麵包車。


    他老婆該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當時他站在臥室窗口往外看,那個視野那個角度,根本看不到車牌號,也看不到司機是男是女。他真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追上去問一嘴呢!


    思考良久,又怕是自己多慮了,也許媳婦真的隻是去加個班,也許開會不方便才關機了?也許很快就迴來了!


    這樣做著自我心裏安慰後,趙東去洗了個澡。


    看女兒在客廳看電視看得正起勁,好像被動畫片吸進去了一樣。難得女兒不哭不鬧,趙東倒是落得清閑。


    “妞兒,你好好看電視噢,爸爸進去玩會兒遊戲。有事你就叫我!”


    饒是這樣,女兒也懶得搭理他。


    迴到書房,繼續打開他的電腦遊戲,又從冰箱拿出一聽冰可樂,打開一包辣條,點上一支煙。


    電扇一吹,唿唿涼風已經讓他舒爽不少,對劉珍珠的事情也逐漸拋之腦後。


    什麽都沒有喝著肥宅快樂水,打著遊戲抽著煙舒服。


    海綿一樣的啤酒肚和軟趴趴的下半身舒服地窩在電競椅當中,他整個人往後靠著,覺得四肢和後背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舒緩。


    又上語音聊天軟件叫上幾個遊戲好友,一起開黑吃雞。


    這一晚上,他是輸輸贏贏又輸輸,連打十把大約能吃雞兩三把的勝率。語音軟件裏的“兄弟”們跟他聊得熱火朝天,每次去房子裏搜裝備的時候,他就跟那些人吹牛打屁,好好一個競技遊戲已經被他玩成了娛樂社交聊天遊戲。


    有時候聊天室還會有妹子,妹子的聲音一般都軟糯嬌嗲,尤其在趙東狙死幾個人頭的時候,妹子還會在麥裏歡快的誇他奉承他。


    趙東就是這樣天天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裏,覺得自己有時候可以稱王稱霸,佳麗三千。被那些小妹妹吹爆的滋味屬實不一般。


    他似乎早就忘了自己還是一家之主,還有老婆孩子要養。


    遊戲的世界讓他沉淪、迷醉。


    也不知道輸輸贏贏多少局,整個耳畔都是嗡嗡的聊天嘈雜聲,等他終於被禁賽,無法開啟下一局的時候,他歎了口氣,向聊天室打了聲招唿:“禁賽了打不了了,我先去歇會兒。”


    遊戲好友依次說拜拜後下線,趙東一看時間,竟然已經淩晨兩點半了!


    玩的太沉浸,忘記了時間。


    他起身去上了個廁所,憋尿的感覺讓他撒尿的時候隱隱有種痛感。


    他眯著眼,感受著渾身仿佛卸下包袱 那種舒暢。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他感覺房子裏靜悄悄的。女兒居然自己窩在沙發上睡著了,口水流了一下巴,電視裏仍舊循環播放著《喜羊羊與灰太狼》,動畫片的聲音顯得那麽突兀。


    “老婆,怎麽不把孩子帶去臥室睡啊?”他習慣性地走近臥室,臥室裏黑黢黢的。


    再走到老母親的臥室,這才想起她已經坐車去醫院看弟媳婦了。


    他一拍腦門,後知後覺趕緊掏出手機,給劉珍珠打過去一個電話。


    竟然又是關機!


    趙東腦子裏嗡的一聲,好像腦仁炸裂了一般。


    劉珍珠居然兩點半了都沒迴來?!


    以往劉珍珠從來不會這麽晚迴家,最晚最晚也不會超過12點。


    她這是開的什麽會,該不會真出意外了吧?


    趙東越想越覺得不安,趕緊把女兒趙琴抱起來,他家隔壁住的是個老鄉,姓關,他叫人家關哥,關哥兩口子人很不錯,跟珍珠和他媽媽都很熟,趙東想了想,隻得敲了鄰居房門。


    半夜兩點多被吵醒的鄰居竟然一點兒也沒有發怒,開門的是關哥媳婦。


    “關家嫂子,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們休息了。”


    關嫂子一看趙東懷裏抱著孩子,眼眶猩紅濕潤,就知道出事了。


    “怎麽了?這是和弟妹吵架了?”


    “不是不是,我老婆好像失蹤了,我得出去找找,能不能麻煩你和關哥幫忙看一下我女兒。”趙東的語氣中透著央求和急切。


    關嫂子慌忙將趙琴接過來抱在懷中,耐心拍著她後背,這才讓她沒被驚醒。


    “好好的,怎麽就失蹤了?”


    “說來話長,迴頭我再跟你們解釋!謝謝你了關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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