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張朔視線落在遠處,哪裏有沸騰的人群,野獸一般爭搶著鍋裏熬煮的雜糧肉粥。


    他知道挨餓的滋味不好受。


    他經曆過苦難,煎熬過無數找不到食物果腹的日日夜夜。


    他懂得底層幸存者的艱難,卻仍舊想不明白。


    他不是壞人,沒做惡事,隻是單純撐不下去,走不到彼岸而已。


    僅此而已!


    為什麽?


    為什麽人心這麽經不起考驗?


    從救世主變成惡魔,不過短短十幾日,從惡魔變迴救世主,僅僅需要一鍋肉粥。


    人心真就這麽廉價?


    江宇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嘴角露出笑容,那是一種寬容的善意。


    孤立於世俗之外的寬容。


    “你們太聰明。”


    “南粵女帝、山火、淵龍、墨安成、陸霄等等等等,包括你在內。”


    “你們都太聰明。”


    “聰明人很容易找到近路,曆史證明,近路往往才是最遠的路。”


    張朔眼眸依舊迷茫,他不忍心見世人受苦,心思免不了急切。


    早一日結束便能讓世人少受一日苦難,這也有錯?


    “他們活不下去了。”


    “瘟疫、饑餓、壓榨、收割...”


    “我能感受到,他們真的熬不了太久,我實在做不到無視...”


    話說到一半,張朔突然想起在琴島的經曆,心中更是自卑。


    與之相比,此刻的中原省就是一坨屎,一坨爬滿蛆蟲,混亂又惡心的狗屎。


    “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是說屬地的管理,琴島下轄那麽多城市,為什麽看不到絲毫混亂?”


    “現在可是末世。”


    江宇收迴視線,感覺小家夥有點可憐,付出一切連一聲真心感謝都換不迴。


    說不在乎誰會信?


    修道者也是人,有血有肉,不是泥塑石刻的雕像。


    “若是對著外人,自然會說琴島有今日是因為我憐憫世人,因為我崇尚規則。”


    “你我同是道家傳承者,對你我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琴島建立之初,我不過是想給自己修一座可以暢玩的遊樂場,一座用來收割的牧場。”


    “後來我發現自己還是喜歡末世前的生活,琴島自然而然就有了規則。”


    張朔眼眸中迷茫更深,越聽越糊塗,這不是一位救世主該說的話。


    江宇的所作所為,遠超‘救世主’百倍千倍。


    他配得上!


    救世主不應該句句把自己的利益擺在前麵,掛在嘴上,如此自私。


    身為救世主,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是本分。


    原本以為可以從江宇身上得到答案,現在看來純粹做夢。


    “如果異位而處你會怎麽做?”


    江宇再次搖頭。


    “沒有可能!”


    “我不會讓自己處於沒有退路的境地,更不會用所謂的恩情綁架子民。”


    自己已經說的如此直白,張朔還是想不通,江宇略顯失望。


    算了,收了對方如此重的一份禮物,不給點迴禮實在說不過去。


    天見可憐,除了師父,能對他這麽好的人真沒幾個。


    女人不算,她們那純粹是見色起意。


    繼續點化。


    “嗯——”


    “人心隻是工具,不是所有。”


    “末世求生艱難,我們為他們提供庇護,他們為我們創造價值,合情合理。”


    “大家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哪來的恩情?”


    “他們不惜付出性命想要守護的不是你我,而是...”


    說到這,怕張朔還是聽不懂,江宇抬手指向遠處圍在鐵鍋旁的人群。


    “看清楚,他們要守護的不是你我,是自己碗裏的那一口吃食。”


    “僅此而已!”


    張朔表情恍然,沉默許久,深深歎了口氣。


    是啊,他們不過隻是想要吃飽飯,想要活下去,從未變過。


    他們有什麽錯?


    錯的是自己,變得也隻有自己。


    迴憶起發動起義的初心,張朔臉上微微發燙,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


    屈身行禮。


    “多謝解惑。”


    江宇微微屈身還禮,措詞一如既往的直白。


    “客氣。”


    “僅僅用五省之地就換迴了一份頓悟的機緣,你比始皇帝幸運。”


    張朔聞言苦笑,又找不到反駁對方的話,他也覺得挺值。


    困惑消散,心裏瞬時生出了別樣的情緒,最後幾個月他想隻為自己而活。


    江宇說得對,他們不欠自己,自己更不欠他們。


    “那個...”


    “那個...這個...”


    江宇實在沒興趣跟一個男人擱這劈情操,他感覺自己已經用完了所有耐心。


    想到對方是送上五省之地的大戶...


    忍了!


    “說人話!”


    張朔尷尬的撓撓頭,一副羞澀大男孩的模樣,可愛的讓某人想吐。


    “能不能把林夭送給我,我會好好待...”


    江宇忍啊忍啊,實在忍無可忍,隨手一道劍氣將張朔劈了出去.


    大戶又怎樣,大戶也不能不要臉!


    江宇在太極閃爍的微光中離去,廣場上迴蕩著愈來愈遠的聲音。


    “造反造反不行,追女人追女人不敢。”


    “腆著臉讓別人送...”


    “你特麽真是丟盡了道家先賢臉麵...”


    ......


    楚庭庇護所,議事廳。


    墨安成在屏風外安靜等著,眼神中微微透出些許不耐煩。


    玉魁看到,伸手拉了拉主人的衣角,送給他一份完美微笑。


    “結盟要有誠意,開心點,先順著她,等以後有機會拿下再慢慢調教。”


    “主人,我對你有信心!”


    墨安成無語,在別人地盤說話能不能有點分寸,不要作死。


    若是惹怒南粵女帝,兩人未必能無傷逃出去。


    墨家轄製巴蜀、渝州兩地,尤其是渝州,位置極其尷尬。


    一半在大江之南,一半在大江之北。


    南粵女帝強攻過幾次,死傷無數後便不再硬推,反而主動請求結盟。


    嗡——


    能量波動打斷了墨安成的思緒,有人影在主座上凝實。


    幾個唿吸後,灰白虛影逐漸染上顏色。


    如上古異獸般的恐怖氣息,如九天仙子般的妖嬈身材相稱,撕裂感十足。


    戴著半臉麵具,依舊擋不住那抹驚豔。


    “之前提過的條件不會變,九霄帝國不會幹涉盟友內政,但有戰事時,軍隊必須統一調配。”


    “若有違約,無論是彩雲養蠱的那群髒東西,還是你們墨家。”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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