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男朋友?”


    何離離搖頭,眼眸中淚水止不住,微微側過臉掩蓋軟弱。


    “我沒見過他。”


    “我不過是那幾十萬人之一,躺在醫院裏,不簽和解書就拿不到賠償。”


    “那時,我一個親人也沒有了,隻剩下自己。”


    “他站出來之前,我總以為是自己命不好,家裏人一個個患癌死去。”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離開的很痛苦,妹妹和我撐得最久。”


    “我運氣好,熬到了月殞,妹妹卻沒熬過來,就差兩天。”


    “你知道嗎,就差兩天...”


    幾千米的路程遠比想象中遙遠,兩人默契的步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何離離說著自己的往事,說著與病魔抗爭數年的點點滴滴。


    說著那些控製病情的藥有多貴,說著自己同時做幾份兼職有多累。


    不敢休息,不敢停下,藥卻總不夠兩個人吃。


    說著那份和解書,簽了字死去的人永不瞑目,不簽活著的人熬的辛苦。


    很多事原本就沒有正確答案,哪裏是一個小丫頭能想明白。


    最後,熬不住的幸存者簽了字,公司賬上卻沒有一分錢,負責人不知所蹤。


    視頻會消失,文章會刪除,新聞會淡忘。


    與己無關的事,人們會快速遺忘,堆上去的熱點被下一個新的熱點覆蓋。


    在資本麵前,普通人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敲響警鍾的記者死去,案情水落石出,一個小混混認了罪。


    是真相,又不是真相。


    那一刻,何離離才意識到普通人的話語權有多麽渺小。


    渺小到沒有人能聽到。


    也是從那一刻起,讓她有了為之奮鬥一生的理想。


    說著說著,小丫頭有時會掉眼淚,有時又會忍不住笑出聲。


    生活艱苦,妹妹卻可愛又懂事,會把學校營養午餐偷偷帶迴家給她吃。


    大雞腿藏在衣兜裏,弄得全身都是油。


    江宇隻是安靜聽著,偶爾插上一句,或者拍拍她的小腦袋。


    比起去赴死,更像是剛吃過晚飯的小情侶郊外散步。


    幾千米的又遠比想象中要近,何離離還未說到最關鍵的地方,已經隱約看到秦軍大營。


    小丫頭放慢腳步,抬起頭看著江宇眼睛,表情掙紮。


    “從今天開始...”


    “嗯——”


    “不對,應該是從上次跟你聊過以後,我又多了一個偶像。”


    江宇笑了笑,伸手摩挲著她的秀發,聲音溫柔。


    “這麽好。”


    “我可從沒想過能做你何離離的偶像,說實話,受寵若驚。”


    何離離搖頭,黑暗遮擋住霞光,語氣堅定。


    “少做夢,我說的是我自己。”


    “我也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崇拜自己,我真心覺得自己很厲害。”


    “何離離很棒。”


    江宇無語,自戀的小丫頭見多了,見怪不怪,調侃道。


    “嗯,我也覺得你很厲害。”


    “反正我也沒有偶像,可以讓你做兩天,記得給我簽名。”


    “你真就不打算順便誇我兩句,我可從未後退過一次。”


    何離離掩嘴輕笑,沒有迴答,空氣安靜了幾秒,微微顫抖的聲音傳來。


    “我不想你做我的偶像,我也不想做你的偶像,沒意思。”


    “江、江宇,我喜歡你。”


    “你能不能答應我盡量活著迴來,我...”


    “我...”


    “你活著迴來。”


    “我不會嫁給你,不會追隨你,但我可以把自己送給你。”


    “我會開心,我想你也應該會開心。”


    夜色中,蟲鳴輕微,天空中星光三三兩兩點綴著,看不出浪漫。


    不遠處,秦軍軍營崢嶸肅殺,不時傳出喪屍失控的低沉嘶吼聲。


    適合殺戮,不適合談情。


    何離離停下腳步,江宇卻沒有跟著她停下,毅然決然的走進秦軍營地。


    少年背對著女孩,抬起手做了個ok的手勢,沒有迴頭。


    何離離緊緊跟上,拉著胳膊不放手。


    秦軍營地門口,屍將手持長戟,眼眸血紅冰冷,在‘哢哢’聲響中站起身。


    江宇一步一步靠近,直到與屍將距離不足五米,方才停下腳步。


    手指輕觸太極,取出一份公文,印鑒鮮紅。


    “勞煩通報,琅琊郡徐福求見始皇帝陛下,奉旨進獻不死藥。”


    “皇帝陛下的親筆詔令,請查驗。”


    這——


    守衛屍將還未反應過來,何離離差點摔倒,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這貨當真覺得自己的鬼話能混過去?


    你當真不知道始皇帝見過徐福?


    守門屍將迷茫半晌,終於迴過神來,他聽懂了徐福和不死藥兩個詞。


    也聽懂了皇帝和詔令兩個詞。


    記憶殘缺,靈智混亂,依舊忘不掉。


    屍將收迴長戟,附身行禮雙手接過詔令,看到紙上大印,趕緊跪倒。


    皇帝手書,等同於聖旨。


    “先生靜待片刻,末將即刻去通報。”


    嗯,還真行。


    何離離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感覺自己似乎喜歡上了一個怪人。


    一個腦子不正常的怪胎。


    她不敢說話,更不敢亂動,強壓著心裏的好奇,表情盡量平靜。


    怎麽平靜?


    馬上就要進去麵見始皇帝,還是用一個傻子都能拆穿的假身份。


    跟自殺沒什麽區別。


    嗯——


    也不能說沒有區別,自殺至少可以死的痛快點,不會被酷刑折磨。


    同時,小丫頭又有些同情孫祁。


    可憐的家夥傾家蕩產,撕破臉舍棄底線,比不上某人一句胡扯。


    若是讓兵家幾人知道,估計能氣死。


    踏入秦營之後,錄像一直處於開啟狀態,胡扯這段必須寫進傳記,絕對能大賣。


    隻要江宇看不到,就不用他同意,不算食言。


    不多時,營地內走出一位白衣屍將,正是白起,看來他負責守衛最外圍。


    江宇會心一笑,他在雜誌上見過這張臉。


    運氣不錯,但凡換個人都要浪費整晚時間。


    “公孫先生安好。”


    白起表情僵硬半秒,隨即舒展開,雙手抱拳,微微屈身行禮。


    “很久沒聽過這個稱唿了,不知閣下出身哪一家?”


    江宇還禮,感知著對方身上透出的氣息,暗暗心驚。


    九階首領級!


    “在下出身道家,幼時蒙受鬼穀子先生教導數載,成年後追隨儒家聖賢入世。”


    “嗯——”


    “當時正值亂世,我有意平息紛爭,棄筆從戎,得到兵家先聖全力庇護...”


    江宇說的坦然,白起聽得沉默。


    何離離整個無語,吹牛的她見過,能吹的如此清新脫俗實屬少見。


    白起cpu能不能運算過來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的cpu算是燒了。


    很燒很燒!


    不是,一個人怎麽能無恥到如此離譜的程度,又如此自信。


    明明是滿口胡扯,又讓人聽著比真的還真。


    臉不紅嗎?


    江宇麵不改色心不跳,淡定自信的看著白起,他對屍將比對人類都要了解。


    琴島地下城內關著數十屍將屍魅,從六階到八階都有。


    它們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夥食待遇優厚,完全模擬喪屍生存環境。


    它們唯一的工作就是研究。


    呃——


    被人研究。


    專業心理團隊日夜不停,幾個月時間,通過種種專業手段,《高階喪屍心理學》成書。


    書中涵蓋了屍將屍魅一切心理狀態描述,記憶丟失和保存的權重,執念解析。


    有錢有權,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錢不能買時間,卻能買斷無數頂級精英的大腦,讓他們心甘情願付出時間。


    而江宇要做的,隻是閑散的翻翻書。


    幾百人的團隊,幾個月的研究成果,兩三個小時便能化為己用。


    世上,再也沒有比書本更具性價比的貨物。


    一個人或者一群人一輩子的智慧,人生感悟,幾塊錢就能買下來。


    甚至,不用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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