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蔭凝神聽著周圍的動靜,確定沒有危險,開始查看傷勢。


    意念在體內一寸一寸掃過,狀況比想象中還要差。


    丹田破碎,肋骨斷了幾根。


    內髒受損,好在創口不大,出血不多,暫時死不了。


    意念掃過後腰時,喬蔭平靜的表情變得絕望。


    眼眸中的光芒熄滅。


    一節,兩節,三節...


    她的脊椎,有五節粉碎性骨折,已經沒有修複可能。


    骨骼碎成了渣,與脊髓摻雜在一起。


    如果沒有獲得過傳承,或許還有機會。


    傳承隻能獲得一種,丹田破碎,傳承並不會消散。


    隻是單純沒有能量激活。


    事實上,沒人知道如何放棄傳承。


    除了特殊異能,凡人對神靈的信仰不可更改,死亡也無法抹除。


    喬蔭稍微有點常識,她知道自己下半生不可能再站起來。


    自殺會痛快些。


    手邊就有一把斷刀,沒了刀尖,殘軀依舊足夠鋒利。


    隻要拿起來,劃破頸部動脈,等一小會就能解脫。


    傷口微小,不會太痛。


    喬蔭凝聚全身力量,不要說拿起斷刀,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嘴角微微抽動,自嘲的笑了笑。


    這種感覺就是絕望嗎?


    說實話,感覺挺差的。


    時間一點一點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聽聲音十幾人。


    喬蔭無動於衷,她已經沒了求生欲。


    來吧,是誰都好。


    隻求來人給她一個痛快,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應該沒人有興趣做別的。


    就算有,也無所謂了。


    剛開始隻是腰椎往下沒有知覺,現在,全身麻木。


    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痛,隻有生不如死的麻木感。


    “主人,是喬蔭,她還活著!”


    熟悉的少女聲音在耳邊響起。


    喬蔭盡全力睜開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個脾氣火爆的小丫頭,五行術士之一,火靈。


    火靈不是名字,是代號。


    兩人日常很少有交集,也沒聊過幾句,救過她幾次也是因為職責。


    不熟,沒有什麽感情,更算不上朋友。


    火靈看著喬蔭的淒慘模樣,滿臉心疼,眼眸中的顫抖做不得假。


    她也沒有作假的必要。


    丹田破碎的傷口清晰,不可能被忽略。


    在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廢物麵前刷好感,圖什麽?


    喬蔭想對著她笑一下,嘴角抽動都做不到。


    隻能看著她,輕輕眨下眼睛。


    火係小丫頭見喬蔭有反應,笑容發自內心,手忙腳亂的從戒指裏拿東西。


    異化植物種子,藥水浸泡又曬幹的繃帶,遊商那裏買來的丹藥...


    丹藥稀有,價格昂貴。


    遊商也說不清從哪進的貨,一層層流通下來,早已無法溯源。


    亂七八糟的東西擺了一堆。


    火靈眼睛通紅,手指微微顫抖,努力擠出一抹微笑。


    “別擔心,我有很貴的丹藥,你不會死!”


    “木靈就在後麵,馬上就到。”


    “喬蔭姐,你堅持住,沒事的,沒事的,我能救你...”


    “你不會死...”


    五行術士原本都有自己的名字,山火嫌煩,直接給他們加了封號。


    金靈、木靈、水靈、火靈、土靈。


    簡單好記,至於他們自己喜不喜歡,誰會在意,幾個奴隸而已。


    木靈傳承擅長束縛和治療,算是半個醫生。


    火靈小丫頭猶豫兩秒,把丹藥放進嘴裏嚼碎,嘴對嘴渡給喬蔭。


    丹田位置,十幾顆植物種子覆蓋在上麵。


    伸手覆蓋,用能量溶解。


    火靈元素能量溫熱,暖暖的感覺很舒服。


    喬蔭感覺上半身慢慢有了知覺,恢複了少許力氣,可以勉強開口說話。


    “主、主人,在...在哪?”


    此時,山火恰好從門外走進來,正好聽見喬蔭的聲音。


    人群散開,唯獨火靈沒有動。


    麵對主人,連基本的禮節都沒有,她心裏堵著一口怨氣。


    山火看著喬蔭的眼神,裏麵紮眼的心疼不比火靈少半點。


    甚至更強烈。


    “是我不好,太衝動了。”


    “喬蔭,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替你報仇!”


    喬蔭輕輕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不在乎報仇,隻要主人不丟下她就好。


    她知道,山火的承諾已經作廢,沒人會娶一個高位截癱的女人。


    普通人不會,帝王更不可能。


    喬蔭眼眸中,光芒明滅不定。


    山火看清倉庫裏的狀況,溫柔散去,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該殺的人沒殺死,到手的物資被人搶先一步。


    丟盡了臉麵。


    圍城戰在計劃中本就是必輸,三件事混在一起,暗黑帝君哪還有威信。


    喬蔭讀懂了主人的想法。


    山火性格暴躁,什麽都寫在臉上,尤其藏不住憤怒。


    “主人,我隱約聽到,閆殊可能會把物資運往巒屏。”


    “胡達、宋大坤已經去追擊,我們現在去還來得及。”


    喬蔭刻意在‘我們’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希望主人能聽懂。


    她不想被遺棄。


    山火點點頭,看向喬蔭的眼神再次變得溫柔,知道位置就不算全輸。


    他們三人必須死!


    不在幽州城,荒郊野外動手,可操作性就大了許多。


    些許風險值得拚一拚。


    “不急,你的身體最重要。”


    “先治療好傷勢,物資的事一會再說,他們跑不掉。”


    說完,山火俯下身,指尖觸及喬蔭眉心。


    能量透入,凝心查看傷勢。


    喬蔭丹田位置平坦晶瑩,表麵血肉早已修複完成,看不出傷口。


    火靈用的丹藥不錯。


    山火來得晚,並不知道她丹田已廢。


    喬蔭心弦緊緊繃著,不敢想山火得知她成為廢人後會說什麽?


    會做什麽?


    一隻不能捕獵,不能看家,不能討好主人的寵物,沒有價值。


    她心裏清楚。


    就算不被遺棄,山火願意養著她,餘生估計也很難再見麵。


    與其尷尬厭煩,不如不見。


    沉默許久,山火站起身,看著喬蔭的眼睛,臉上帶著笑意。


    “你脊椎斷裂,脊髓被徹底絞碎,下半生隻能在輪椅上度過。”


    “沒有修複可能。”


    “換做我是你,不會讓自己沒有尊嚴的活下去。”


    “當然,我尊重你的決定。”


    火靈忙碌的動作頓住,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主人。


    這不是一個男人該說的話。


    主人放棄他們任何一人,包括奕璿,她都不會驚訝。


    以山火的性格,合情合理。


    喬蔭不同,與他們任何人都不同。


    她不是單純的追隨者,不是寵物,不是奴隸。


    喬蔭的故事商都老人都知道,以遠超山火的實力幫他重建獵殺隊。


    後來的商都庇護所,也是在獵殺隊基礎上發展而來。


    十分功勞,喬蔭占九份。


    兩人相識於微末,一路互相扶持走過來。


    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


    是整整四年!


    喬蔭獲得傳承比山火早,她沒有奪權,沒有自立門戶。


    甚至沒有提過任何要求,一心一意輔佐山火。


    在老人心裏,喬蔭不是山火的追隨者,更不是奴隸。


    是妻子。


    沒人能質疑的正宮皇後。


    山火安靜看著喬蔭,他所說就是心中所想,沒有一個字是謊言。


    換做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山火會毫不猶豫求喬蔭殺了他。


    對己對人,一視同仁。


    與感情無關。


    喬蔭聽完山火的話,表情僵住,眼眸中剛剛複蘇的微光再次熄滅。


    她笑了,笑容溫暖,整個眉眼都帶著陽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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