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大巫倒地抽搐,皮肉之下翻滾扭動。


    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


    她的五官扭曲,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掙紮著取出一顆墨綠色丹藥,用盡全身力氣才放入口中。


    卻連咀嚼的力氣都沒有。


    好一會,丹藥在口中融化後,癲狂逐漸平息。


    大巫身上被汗水浸濕,或許還有別的液體,味道不太友好。


    “對,就是天命。”


    “天命讓我告訴你,若有違背,九州十年不雨,赤地千裏,人相食。”


    說完,大巫趴在子獻耳邊,語氣詭異陰森。


    “你是旱魃,死你一個就夠了,不要連累無辜。”


    “你母親背著罵名在後宮生存已是不易,不知她守不守得住十日天刑。”


    子獻難以置信的看著大巫。


    父皇怎會任由她插手後宮!


    她從不懷疑大巫有這個能力,不死心的問道:“庚辰在哪?”


    大巫直起身,調配著血紅顏料,濃烈的腐蝕性味道蓋過騷臭味。


    同樣讓人窒息。


    “應龍?”


    “她在朱雀宮,教導九皇子戰技。”


    “聽說陛下把大澤賞賜給她做了封地,以她的功勞,配的上。”


    子獻心如死灰。


    大巫的話她信了九成,沒人比她更了解庚辰的執念。


    犧牲她一個旱魃惡鬼,成全所有人。


    皆大歡喜的童話結局。


    挺好的。


    鮫珠懸浮頭頂,淒厲慘叫聲響徹整個地牢。


    紋身還未結束,子獻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她已經在去往九黎的馬車上。


    拉開車窗上的簾子,窗外是奔湧的浴水河。


    熟悉的山川景色,正是涿鹿之野。


    上次她站在此處時,還是九州的戰將。


    不過數月,故地重遊,她成了蚩尤的侍妾。


    帝後?


    她想都沒想過,誰會讓敵國公主掌權,除非活膩了。


    子獻內視身體,沒有封印。


    窗外押送的衛兵數百,領隊是個將軍。


    強雖強,撐不住她一套連招。


    馬車座椅上鋪著一塊疊好的絲巾,淡藍色,繡著飛鳥。


    熟悉的圖案,熟悉的味道。


    母親最喜歡顏色,最喜歡的刺繡,最喜歡的香粉。


    子獻嘴角浮起苦笑。


    她的父皇,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


    輕輕打開絲巾,上麵書著幾行字。


    黃帝的筆跡,蓋著大印。


    “神北行,斬蚩尤,建其功,可即帝位。”


    子獻愣住,久久迴不過神。


    字跡不會錯,大印也不會錯。


    印痕是黃帝禦用印泥,十幾種稀有材料調製,能量特殊,無法偽造。


    黃帝陛下!


    瘋了?!!


    進入東夷境內,子獻主動要求蚩尤封印她的能量。


    九黎重臣無不欽佩。


    她鼓起勇氣打量蚩尤,不兇惡也不醜陋,英偉強壯。


    身上有異人痕跡,並不多,隻是頭頂生著一對牛角。


    笑起來,豪爽霸氣。


    不知為何,子獻突然想起庚辰的話,臉色微紅。


    新婚之夜,九黎內城。


    房間裏,子獻內心忐忑的坐在床上。


    蚩尤封後,九黎祭禮還未結束。


    不是侍妾,不是嬪妃,是她未曾想過的榮耀。


    九黎帝後!


    一路之上,她一遍又一遍模擬激活碎魂符文的步驟,直到爛熟於心。


    奇怪的是,蚩尤並未封印她的能量。


    封印他人能量是極其複雜的異能,少有人會。


    黃帝能做到,大巫能做到,她能做到。


    強如蚩尤,不可能不會。


    “哢!”


    房門推開,蚩尤帶著酒氣走進房間,他沒有迫不及待的享用美味。


    隻是坐在外間,喝著濃茶醒酒。


    “天女妭。”


    “有沒有興趣加入九黎權力核心,我可以把整個部落交由你管理。”


    “我掌管戰事,你總理內務。”


    “九黎與九州以涿鹿為界,永不侵擾。”


    子獻有些動容,不解道:“我是黃帝的女兒。”


    “上一次見麵,還是你死我活的戰場。”


    蚩尤笑聲爽朗,灌下一杯冷茶。


    “那又如何,我有信心讓你忘記九州,忘記那些視你為異類的蠢貨!”


    “我想要的不是一個玩具,而是一位能陪我踏上巔峰的帝後。”


    “在九黎,你才能展現出自己真正的價值,把那些說你是災星的蠢貨踩在腳下。”


    “碾碎他們!”


    子獻內心微微觸動。


    如果沒有那份帝令,她或許真的會動心。


    大荒漫長的放逐中,忠誠早就不在,親情自始至終就與她無關。


    友情,庚辰好好的給她上了一課。


    整個九州,唯一能讓她掛懷的也就剩下母親。


    可惜,那個女人心裏隻有黃帝和爭寵。


    子獻從她嘴裏聽到最多的話就是抱怨。


    “你為什麽不是皇子?!”


    “我為什麽會生出一個災星?!”


    子獻站起身,毫不退縮的看著蚩尤的眼睛。


    輕聲迴道。


    “好,我答應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知道自己沒有提條件的資格。”


    “答應或者無視,你隨意。”


    蚩尤眼神熾熱,比起欲望,收服天女妭級別的大將更讓他興奮。


    “隻要我能做到,絕不推辭!”


    子獻笑容嬌媚,走到蚩尤身前,親手為他斟滿茶杯。


    “涿鹿為界我不同意。”


    蚩尤皺起眉頭,以涿鹿為界已經是極大的讓步。


    九黎臨海,再退,萬一被圍困,他的部落將會沒有任何後路。


    “我最多再讓一城,九黎在北方必須保有一城之地,這是我的底線。”


    “也是九黎的底線。”


    子獻揮手,火焰在掌心躍動,茶水不再冰冷。


    她動情的望著蚩尤。


    “九黎太小,我待著不舒服。”


    “我要你斬殺黃帝,推平九州,隻有如此,才能讓戰事永遠平息。”


    蚩尤怔住。


    他在一個女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比自己還要熾熱的火焰。


    焚盡一切的火焰!


    子獻的話點燃了他的野心,也點燃了他征服的欲望。


    蚩尤站起身,將子獻抱在懷裏,手指觸及肌膚。


    “嗡——”


    蜂鳴聲響起,碎魂符文點亮。


    能量漣漪蕩開,蚩尤魂魄被分割的支離破碎。


    他耗盡全力,才勉強保住性命,僅此而已。


    魂魄的損傷極難修複。


    下一刻,子獻驚恐的發現,她的血肉在符文激活後開始瓦解。


    墨綠色霧氣將她包裹住。


    瘟疫的氣息。


    子獻生機迅速流逝,她很清楚,幾分鍾後身體就會崩潰。


    血肉溶解為屍水,最後變成瘟疫毒霧擴散。


    原來如此!!!


    這一刻,她想明白了一切,放棄了抵抗。


    運籌帷幄的黃帝大人,以天下為棋盤,每一步都走的極其完美。


    她不過是其中一顆聽話的棋子。


    蚩尤語氣坦然,聽不出多少憤怒,隻是有些遺憾。


    “天女妭好計謀,我認輸。”


    “以身作餌,不懼生死,隻身闖入敵營斬首,我沒有看錯人。”


    “你就是我要找的九黎帝後。”


    子獻無語,勉強笑了笑,開口道:“我沒想過會死。”


    “來之前,大巫對我說符文會耗損些生機和壽命,”


    “父皇也答應我,斬殺你之後,他會傳位於我。”


    “我信了。”


    “說實話,你眼光一般。”


    蚩尤強行壓製魂魄不散,支撐不了太久。


    子獻身體被瘟疫瓦解,同樣熬不過一個時辰。


    兩個將死之人癱坐在地,四目相對,心中掠過全是過往。


    眼中皆是遺憾。


    蚩尤伸出手,按在子獻眉心,後者沒有閃避,安然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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