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心玄知道鬱上可能跟封嶼的關係不一般,但卻沒想到了這種程度。


    當時他從孤兒院接她迴來的時候,她幾乎就是個“小啞巴”,一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後來,洛毅去打聽過,迴來說,她在孤兒院,過得不好,比她年紀大些的女孩子見她不說話,會欺負她。


    剪壞她的衣服,扔掉她的鞋子,尤其是,把她冬天穿的棉衣剪壞,往裏麵灌水,然後放到屋外一夜,結了冰,白天醒來鬱上就穿不了,但她也倔,從不說。


    又或者是,說了也沒有用。


    後來接到他身邊,鬱上也是什麽話都不說,讓她做什麽她都不願意。


    後來整夜整夜的不睡覺,而且隻是要聽說東西是鬱見的,立馬就砸了扔了,傅心玄跟洛毅輪流看著她,最後實在沒辦法,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


    醫生跟傅心玄溝通,盡量不要讓她聽到“在傅心玄看來,鬱見生了重病,需要換骨髓,受她哥哥所托,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鬱見死。


    但找遍了全國,都沒有匹配到合適的骨髓,再加上鬱見有先天性的心髒病,醫生說,不能再拖了。


    但後來,有一天傅心玄去醫院看她,見她欲言又止,再三追問下,鬱見才開口,說她還有一個妹妹。


    傅心玄當時脫口,“是鬱上?”


    鬱見聽到“鬱上”名字的表情,他到現在還記得,冷漠至極。


    仿佛說的那人,不是自己的妹妹。


    就從那一刻開始,傅心玄才知道,自己跟洛毅,找錯了人。


    鬱季笙確實也說他有一個妹妹叫鬱上,拜托傅心玄一定要照顧。


    傅心玄那段時間忙,所以是洛毅過鬱季笙老家找的。


    尋了幾天才找到,但洛毅打電話迴來說,“沒有鬱上,隻有一個女孩,叫鬱見。”


    傅心玄心裏疑惑,鬱季笙明明說那個孩子叫鬱上。


    但洛毅把鬱見的照片傳過來後,傅心玄端看了許久,又覺得跟鬱季笙,是有點兒像。


    當時便迴洛毅:“你問問還有沒有其他的孩子。”


    洛毅斷定的迴,“沒有,我問過了,鬱家的親戚,說隻有這一個孩子叫鬱見。”


    傅心玄拿不定主意,但洛毅多了句嘴,“會不會是鬱見,鬱上,傅先生您聽混了?”


    傅心玄覺得自己不大可能聽混了,所以為了保險起見,鬱見的頭發,跟鬱季笙生前衣服上的頭發做了dna比對。


    結果顯示,確實是兄妹,傅心玄的疑慮被打消。


    鬱見被接到了傅心玄身邊,但她似乎身體不好,而且總是心事重重。


    在身邊兩三年,幾乎有一半的時間在住院。


    一開始,她還隻是心髒上的問題,但後來,忽然間又得了急性白血病,需要換骨髓。


    就這樣,傅心玄找了許久,鬱見聽醫生說不能再拖了以後。


    才開口告訴他,還有一個妹妹。


    傅心玄當時心亂如麻,忍了又忍,才沒問她,當時接她來的時候,為什麽不說,還有一個妹妹叫鬱上?


    但鬱見可能看出了傅心玄內心的想法,哭著告訴傅心玄,妹妹是被她一不小心弄丟了,怕被責罵,所以才沒敢說。


    傅心玄問她怎麽丟的,在哪兒丟的,他現在就派人過去找。


    鬱見支支吾吾,說忘記丟在哪兒了,就隻記得妹妹要吃巧克力,她帶她去買,付完錢,妹妹就不見了。


    傅心玄對她的說辭,當然沒有懷疑過。


    畢竟,血濃於水, 沒有一人會希望自己的妹妹丟了吧。


    但後來找到鬱上,她對鬱見的抗拒以及憎惡都讓傅心玄起過疑心。


    可鬱上什麽話當時都不說,隻知道砸鬱見的東西。


    再去問鬱見,她就隻會哭,說因為自己把她弄丟了,讓她吃了很多苦,所以鬱上恨她,討厭她,都是能理解的。


    但她不會怪自己的妹妹,因為鬱上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麵對一個重病的人,傅心玄就是有再多的不相信,也不會表露出來。


    畢竟,她也是鬱季笙的妹妹。


    傅心玄想,當時鬱季笙沒說幫忙照顧鬱見,可能是因為鬱上年紀小,需要被照顧。


    後來,鬱上跟在傅心玄身邊一段時間,慢慢的也會跟他說一兩句話。


    還有洛毅,他一直自責,自己多嘴,影響了傅心玄的判斷,才會讓鬱上在孤兒院待那麽久,受那麽多苦。


    所以,洛毅對鬱上,幾乎是有求必應,當自己親妹妹對待。


    鬱上漸漸被洛毅打動,幾乎整天跟在他的後麵,像隻小尾巴一樣。


    但後來,鬱上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自己要給鬱見捐骨髓。


    找到傅心玄,就隻求證,是不是真的要給鬱見捐。


    傅心玄耐著性子跟她解釋,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鬱見快撐不住了,如果不捐,她會有生命危險。


    而鬱上的骨髓跟鬱見是匹配的。


    傅心玄最後還加了一句,雖然她把你弄丟過,但你們畢竟是姐妹,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可以救她的,對嗎?


    鬱上卻不認同,反應特別大的從別墅跑出去,剛好司機開車進別墅,她突然衝出來,又是視野盲區。


    她被撞飛了很遠,落在了新鋪的瓷磚上。


    跟著追出來的傅心玄,臉都嚇白了,急忙將她送到醫院。


    一開始,醫生還表示受傷不是很嚴重,隻是暫時昏迷了。


    傅心玄正焦急萬分,鬱見的主治醫生告訴他,鬱見的病情惡化,危在旦夕。


    傅心玄嗓音沙啞的迴,“鬱上已經這樣了,怎麽可能還給她捐骨髓?”


    但醫生搖頭說,“傅先生,鬱見小姐這次發病,是心髒方麵的問題。”


    傅心玄瞥看了一眼醫生,問,“突然這麽嚴重?”


    “是。”


    “那有治療方案嗎?是送國外,還是怎麽說?”


    醫生欲言又止,看了看昏迷的鬱上,道,“傅先生,最好的辦法是心髒移植。”


    “心髒移植?”


    “是,我希望傅先生,考慮一下心髒移植這種治療手段。”


    醫生走後沒多久,原本問題不大的鬱上,過了一夜,病勢急轉直下,所有的指標急速下降。


    鬱見的主治醫生參與了搶救,雖然救了迴來,但她昏迷了。


    在鬱上昏迷的這段時間,傅心玄日夜守在醫院,既要擔心鬱上醒不過來,又擔心鬱見病情拖不住。


    但有一天,鬱見的醫生來找傅心玄,看著昏迷不醒的鬱上,開口道:“傅先生,我有個想法。”


    “你說。”


    “如果鬱上小姐醒不過來,或者危及生命的話,我建議她的心髒,可以移植給鬱見小姐,畢竟兩位是親姐妹。”


    傅心玄一開始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鬱上的心移給鬱見?”


    但醫生確定,“我看鬱上小姐的病情反複惡化,現在已經過了七天了,如果再醒不過來,可能就真救不迴來了,那傅先生不妨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傅心玄默了一會兒,終於鬆口,“如果鬱上醒不過來,我同意把她的心髒移植給鬱見,總不能兩個都活不成。”


    醫生點頭,隨後傅心玄跟他一起出門去看鬱見。


    在進門之前,他又補充了一句,“關於鬱上,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放棄的。”


    “這是自然。”


    鬱見看到傅心玄,第一時間便關心鬱上,傅心玄告訴她,現在在昏迷著,但問題應該不大。


    鬱見輕點了點頭,但她臉上劃過的一絲失望,傅心玄還是捕捉到了。


    迴去後,鬱上的醫生團隊換成了國外的頂尖專家,傅心玄的私人飛機去接的。


    而鬱見,提議換心髒的醫生,也被換了。


    後來,鬱上的病情果然趨於穩定,不出一個星期,醒了過來。


    但可惜的是,人醒過來了,卻失憶了。


    醫生說,可能是短暫失憶,也有是永遠就想不起來以前的事,這些,都要看病人本身的恢複情況。


    傅心玄隻覺得,人醒來,沒事就好,那些不開心的前塵往事,她忘了也沒關係。


    鬱上醒來沒多久,鬱見的病情惡化。


    而且,鬱見,已經有段時間沒見到傅心玄了。


    自從她的主治醫生被換後,她更加惶惶不可終日,倒是尋到了新的骨髓,但她自己拒絕了。


    傅心玄後來去看過她幾次,也告訴她,鬱上出院的消息。


    鬱見臉色蒼白,什麽也沒說。


    隻求傅心玄答應他一個請求。


    傅心玄點頭,“你說,能做的,我一定做。”


    鬱見笑了笑,從枕頭下麵抽出一張照片,那是她跟傅心玄唯一一張合照。


    -


    鬱見去世的時候,傅心玄在公司,鬱上在家裏。


    鬱見是突然發病,走的很快。


    等傅心玄趕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走了,洛毅帶著鬱上往醫院趕,但在進病房前的一刻。


    鬱上不知道為什麽,抗拒得很,最後直接跑了。


    傅心玄也不勉強,隻由著她去了。


    葬禮很簡單,沒什麽人參加,鬱家沒人來,但鬱見的舅舅,倒是過來了。


    說鬱見跟她母親,命都苦,都不長命。


    傅心玄沒說什麽,她舅舅走的時候,提出要看看鬱上。


    但傅心玄得知,鬱上跟鬱見同父異母,這是鬱見的舅舅,跟鬱上沒關係,所以拒絕了。


    舅舅也沒再堅持,但還是問傅心玄要了一筆錢。


    傅心玄花錢消災,為了避免他日後過來找鬱上的麻煩,讓洛毅給了他支票。


    所有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傅心玄有時候看著鬱上,他會想,為什麽鬱見走了,他沒什麽情緒波動,但看著鬱上,感覺卻不一樣?


    是自己太冷漠了嗎?可對鬱上,為什麽傾注的感情不一樣?


    後來,相處時間長了,他也越來越緊張她,鬱上身體上一點點小毛病都要叫醫生過來看。


    更別提她說頭疼頭暈,傅心玄就更緊張了。


    他起先告訴自己,應該是愧疚。


    因為自己的失誤判斷,讓她在外麵多吃了許多苦。


    明明受人之托,卻照顧錯了人,明明鬱上跟鬱見,鬱季笙當時吐字是很清楚的。


    但後來,傅心玄自己知道,並不全是因為愧疚。


    因為,她長大了,會撒嬌,會耍脾氣,還會偷偷的在日記本上,寫下對傅心玄的愛戀。


    傅心玄是想克製的。


    鬱見當時說喜歡他的時候,傅心玄第一時間拒絕,而且,冷落了她很久。


    但知道鬱上的小心思後,傅心玄的反應,居然還有點小驕傲。


    果然不是小白眼狼,傾注心血的養大了,沒有喜歡別人。


    也沒有,被陸家的老二給拐跑了。


    但即使這樣,背德感仍然約束著傅心玄,他不敢對鬱上的感情做出迴避。


    畢竟,真的是自己一手養大的。


    他也想過冷落一陣子鬱上,就像對鬱見那樣。


    但傅心玄,想歸想,卻做不出來。


    即使悄悄冷落她,鬱上卻發現不了,對於他故意的晚歸,鬱上照樣給他打電話撒嬌加威脅。


    傅心玄真的是一點辦法沒有,甚至接到她的電話,嘴角會不自主的上揚。


    落在陸清硯眼裏,隻能聽他輕嗤一聲,“媽的,接個電話跟孔雀開屏似的。”


    甚至還問打牌的人,“開屏的是不都是男孔雀,公的那種。”


    牌友不明所以,點頭迴,“是,公孔雀開屏。”


    陸清硯抬眉揚下巴,“快看我們傅總,現在正對著電話開屏呢!隻不過小姑娘看不見,我們就替小姑娘看看吧。”


    眾人哪裏敢看傅心玄的笑話,而陸清硯,則被傅心玄狠踢了一腳。


    陸清硯捂著小腿,看著傅心玄急匆匆趕迴去的背影,繼續調侃,“我跟你們說,好在電話過來讓迴去了,給他台階下。


    冷著臉一天了,媽的,早晚死在那丫頭手上。”


    所以,暗自冷落鬱上的計劃告吹後,傅心玄也徹底認命了。


    雖然在鬱上跟他告白的時候,還象征性的掙紮了幾下,且裝模作樣的拒絕了。


    但內心的愉悅,不足為外人道。


    一聽說陸堯讓她放棄自己,傅心玄就怒火中燒。


    但冷靜下來,也明白,對於鬱上,他隻有束手就擒這一條路,別無他法。


    即使想過讓她跟陸堯在一起,但對於陸堯姓名中,不能帶“清”字,而有些嫌棄他。


    私生的孩子,即使陸清硯再寶貝,傅心玄也不放心,甚至有點看不上。


    覺得陸堯,配不上他的緲緲。


    後來傅心玄認命後,更不會給陸堯機會。


    但傅心玄無論怎麽想,都不知道,除了陸堯,還會有個封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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