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和、衛菡去沙洲赴任前一夜,二人去了城中一間客棧,找到了宋卿月和即墨江年。


    林天和與即墨江年待於一處,林天和向皇帝又道了一番感激,表了一番忠心。


    稍後,君臣二人細細談起外關各國情形,又粗略擬定了一些,利惠友鄰的商貿政策。


    衛菡與宋卿月待於一處,作為新婦,衛菡臉上喜氣洋溢。


    待提到京中頤養天年的老衛公,還有女兒宋念玉,衛菡臉上喜氣一散而盡,抱住宋卿月慚愧大哭。


    “我一生任性,放浪不羈,沒成想,會栓死在林天和這棵樹上。”


    “我那父親年事已高,征戰一生,落得一身傷病,本是受我照看之年,我卻不在。”


    抽了一抽鼻子,衛菡又哽咽道:“念玉也還小,也正是需要照看的時候,我卻隨林天和去往沙洲……”


    宋卿月拍著她的肩膀,溫柔安撫:“老衛公為上唐江山打拚了一輩子,陛下心中全都記著。你放心,陛下定不會置老衛公不顧。”


    衛菡哽咽著重重點頭。


    宋卿月又道:“念玉也是我的女兒。若老衛公舍得,我會將念玉接入宮中,與懷安、玉衡養於一處。”


    玉衡自顧自在旁邊把玩買來的泥哨,聞聽提及念玉,頓時興奮跑來衝衛菡道:“放心吧,有我在,我會保護好念玉妹妹的。”


    衛菡鬆開宋卿月,汲著鼻涕,揉上他的小腦袋:“她何時成了你的妹妹?”


    玉衡眨巴著眼睛坦白:“起初念玉不願意的。後來我同她玩了幾迴,我們熟了,她就背著老衛公同意了。”


    衛菡破涕為笑,揪上他的小臉:“既然如此,兄長為父,你得替我將她看好了。”


    玉衡鄭重點頭:“念玉說了,她會陪我困覺、哄我親我。我會陪著她長大,然後學爹爹和林都護那樣,用花轎將她娶了。”


    童言無忌,卻聽者有心。


    宋卿月哪曉自己這個乳臭未幹的兒子,心頭存著這份心思,當即覺得萬分丟臉。


    輕喝:“胡說什麽?小心老衛公打你屁股。”


    衛菡忍笑,伸手揪上奶團子的耳朵,正色道:“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但你還沒長大,還沒娶我家念玉過門,可不同念玉困覺,也不可親她。”


    玉衡失望道:“那好吧!我那皇帝爹爹說,男子要言必行,行必果。我雖還小,卻也是個男子,等我長大了就娶念玉。”


    兩女麵麵相覷,忍俊難禁。


    ……


    翌日,為免引起城中騷動,即墨江年和宋卿月,未去給林天和及衛菡送行。


    二人赴任沙洲三日後,宋家陵墓落成。


    一入東陽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皇帝、皇後,為千牛衛郎將、宮侍前唿後擁,乘了禦輦,現身東陽府衙。


    東陽大小官員齊齊接駕,鬥膽抬頭將帝後一看,才發現,眾人早於林天和婚典上見過。


    帝後嘉賞了辦事官員,當即擇取吉日,為宋卿月雙親遷葬。


    遷葬儀式,由東陽城各大道觀主持。


    立身修築一新,氣勢恢弘的宋家陵墓前,於道士們的禮樂和唱誦聲中,宋卿月軟軟跪下,泣不成聲。


    此時,她才明白晏元良的心情——子欲養而親不待!


    數曆生死,劫難艱渡……


    她貴為風光無兩的皇後,父母除卻得獲一座冰冷的華墓,她再也償不了半分養育之恩。


    為她提醒,玉衡年紀雖小,卻也記得咽氣前、臉上戴著可愛的兔子麵具的外公。


    奶團子跪身於華碑前,學著宋卿月的模樣,像模像樣的磕頭不休。


    遷葬事宜一畢,帝後即將還都。


    宋卿月向東陽陳知府問起,當年為她主持公道的趙知府去向。


    帝後當前,陳知府不敢妄,抖膽道出……


    彼年,京中來使調取晏元良仙人跳一案案牘,順便將趙知府闔家下獄,判了流放嶺南。


    宋卿月震驚……


    趙知府雖有些沽名釣譽,卻是個愛惜羽毛的清廉官員,且嫉惡如仇。


    她詐死後,宋家已無後人,趙知府依舊將晏元良下獄查辦,惹來這場貶官流放之禍。


    翌年開春後,一紙聖旨遞去嶺南,召趙知府入京為官……不過,此已為後話。


    禦駕開拔起程時,東陽百姓齊來送行。


    路過城東林氏醫館時,禦輦暫停,帝後相攜下輦,入了醫館。


    *


    老郎中顫巍巍與即墨江年診脈,長長的白眉糾成了一團,神色頗為苦惱。


    原是,皇帝於東陽城這些時日腹中泛酸,不思飲食,每每作嘔。


    東陽距上京遙遠,皇後擔心皇帝的身子,強勸皇帝來此看診,拿藥上路。


    老郎中診罷脈,又大著膽子為皇帝查看眼輪,舌苔,細問二便。


    心頭難定後,老郎中叫來兒子林宜民,再次為皇帝看診。


    診罷,老父子二人謝罪,轉去醫館後麵,交耳細議病情,得出結論……


    皇帝血脈盛旺,身體康健,無一絲病氣之象,或許是水土不服?


    宋卿月抱著玉衡坐等診情。


    忽她腦中電光一閃,眉頭一跳,放玉衡下地,將即墨江年自醫案後請開,自己坐下。


    即墨江年不解:“你不舒服,為何不講?”


    宋卿月頭也不抬,意味深長地道:“你大抵無恙,倒是我這身子……或許有恙了。”


    林氏父子轉出,將診判結果道出,聞聽自己無恙,即墨江年當即瞪大了雙眸……


    彼年從餘杭迴上京路上,他也曾犯過厄逆之症。


    他雙手一扳宋卿月肩頭,將她掰過,腦中一片空白,既驚又恐:“怕不是你又懷了?”


    宋卿月雖被問得耳根滾燙,漲紅了臉,卻釋然道:“若真如此,我便能得一年好歇!”


    即墨江年負手於館中四踱,滿心惱意。


    他與宋卿月大婚數月,尚未過足與她鴛鴦交頸的癮,她卻又有了懷孕的可能?


    提著一顆揪緊的心,他忐忑著神色,背身闔目靜立。


    林老父子為宋卿月掌脈後,交耳低語一番,齊齊起身揖下:


    “恭喜陛下,恭喜皇後。皇後有喜了。就脈相看,皇後孕身已兩月有餘……”


    話音一落,即墨江年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


    歸途漫漫,即墨江年埋怨了一路,宋卿月也便聽了一路。


    “宋卿月,你怎地如此好生養?”


    “想是朕上世作孽太多,今生又殺戳太重,上天才罰我做這孤家寡人……”


    “不行,待你將這胎生了,往後迴迴事畢,朕得賜你喝避子湯才是。”


    宋卿月聽得耳朵生繭,置若未聞,掀簾上眺天空,也催玉衡上看。


    天上,兩排候鳥排作“人”字,振翅南飛……


    她手指一碧如洗的天穹,向兒子溫聲相問:“衡兒,你可知,天上那些鳥兒叫什麽名字?”


    玉衡扭迴小臉看她,好奇地問:“不知,它們叫什麽名字?”


    她目光越過兒子頭頂,將那個滿眼失落的皇帝看住。


    忍笑後,她道:“它們便是大雁。大雁性子最是貞潔,一生擇一偶而終,生而比翼,死而伶仃,不再覓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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