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圍魏救趙!


    即墨江年連夜開拔,率十萬大軍迴援晉州。


    晉州守將雖然派出了傳令兵傳信報危,卻未能向即墨江年呈報出,永安帝所率軍隊數量。


    於行軍途中,即墨江年再三估量即墨雲台出征的目的。


    永安朝共計五十萬兵力,十萬在肅州,三十萬此前於子夏山折在他手中。


    就算即墨雲台滿打滿算帶有二十萬兵力,又安敢置定州空虛,盡數帶出,孤軍陷身上唐境內?


    即墨雲台就不怕此來有出無歸?但晉州確實被即墨雲台陳兵城下。


    行軍一路,他心中頗感異常,卻吃不透即墨雲台的伎倆。


    他這位弟弟深居宮中二十餘年,一派懦弱膽小之相,可其另外一麵的兇殘狡詐……他見識過。


    此前,即墨雲台趁他“身亡”,北出沙洲,一舉坑殺他五萬親衛的事,還曆曆在目,並非怯懦之輩。


    可就算即墨雲台拿下晉州,就不怕他遣人將晉州圍困,無增無援,被他甕中捉鱉?


    大軍於三日後,行至距晉州城百裏之外的蒼岩山界。


    日已西下,餘燼滿天,照得蒼岩山有若染血。


    他前望蒼岩山漫山茂密的林木,又抬頭望向天空,見時不時有驚鳥自林間騰飛……


    濃眉一蹙,他勒馬止步,緩一抬手:“傳令,著大軍就地止步,就地紮營。”


    親衛立時調轉馬頭,打馬飛奔,傳令下去。


    隨之,他召來探子:“帶百餘人,趁夜摸入山林偵察,查看山中可有埋伏。”


    探子應聲,立時召集斥候,準備天黑後摸入蒼岩山中。


    頭也未迴地,他再朗聲一喚:“趙正奇!”


    趙正奇正在後方,與一幹千牛衛兄弟嬉鬧,聞聽,立馬小跑著上來拱手:“陛下!”


    他彎了彎手指,趙正奇會意,附耳過來,他低聲密語一番。趙正奇微愣,凜眉應聲。


    即墨江年擅奇襲,自然善於利用地勢,此蒼岩山最適合埋伏兵力。


    他總覺得即墨雲台沒那麽蠢,敢將兵力盡數帶入上唐境內,陷於孤軍作戰的險境。


    營帳臨蒼岩山之界密紮,篝火生起,婉如長龍。


    於營帳裏草草吃罷一餐後,他靜待斥候歸來,未料夜已半盡,斥候們未歸。


    這蒼岩山說大不大,從營地出發至最適合埋伏兵力的蒼岩山凹,來迴兩個時辰足矣……他闔目一歎!


    一掀簾子走出營帳,他目光遠眺黑黝黝的山顛,山顛掛血月一輪,閃暗星幾許。


    有山風拂過,拂亂他粗粗紮挽的發束,絨發淩亂地擋了眼睛。


    夜半子時,為人累馬乏之最,若要襲營,不待此時,更待何時?


    山林裏鬼影幢幢,若蠕動的魑魅魍魎,由遠至近,窸窸窣窣之聲遍山林響起……


    即墨江年眉頭一跳,轉身進入營帳,衝親衛嗬令:“為朕披甲!”


    靜坐營帳內,他手拄陌刀,闔目聆聽……


    未幾,山腳下一支火箭曳著流焰衝破夜穹,隨之,殺聲如鬆濤般彌漫山間。


    連綿的營火將來犯之敵照亮,無數身影自山腳的林間衝出,若潮水般撲向連營。


    孰料,卻撲了個空。


    即墨江年大軍所紮連營綿延數十裏,卻十帳九空。


    埋伏於此,擇子時衝出山林,本欲襲營的永安兵慌了神——中了埋伏。


    “嗖嗖嗖”,無數令箭破空,躲於連營遠處密林中的乾月大軍盡出,朝驚魂未定的永安兵撲來,一觸即接。


    兩方於逼窄的峽穀裏打得毫無戰術,弓弩箭矢施展不開,唯近身肉搏,不過白刀子進,血刀子出。


    鏖戰從半夜子時直至天將暮,啟明星高懸於湛藍依舊的天空。


    山間林道上霧氣蒸騰,水汽裏滿是血腥之氣,待日頭高照,蒸散霧氣,現出滿坑滿穀的屍骸。


    即墨雲台銀甲浴血,頭盔斜戴,執劍的手輕輕顫抖。


    他俊美的細眸裏不複溫軟,滿是陰戾,遍掃身前,積屍如山。


    這是他人生第一迴親手殺了這麽多人,卻未見他那位“兄長”,即墨江年的身影。


    二十萬大軍於這山穀之中密密疊疊,想要尋到即墨江年,談何容易?


    喘著粗氣,他腳步踉蹌地轉身環顧,四尋其人下落……光線漸明的遠方,他終於覷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


    即墨江年的兵跋涉而來,人疲馬乏;他的兵守株待兔,以逸待勞。


    是以,縱然他撲了空營、中了埋伏,他的兵並未落於下風。


    可即便未落下風,他好不容易拿到兵權,萬不可將這十五萬大軍在此折損拚盡。


    手拖長劍,他直視那道明黃色身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神擋殺神,佛當殺佛!


    即墨江年亦殺紅了眼……


    一近蒼岩山,他僅憑警惕心性,命大軍紮營後趁天黑避入密林。


    所舉措施,不過以防萬一!


    派出的斥候盡數未歸,他方確認,即墨雲台竟果真在此候他。


    可惜的是,他根本沒時間擺陣布防。


    忽背後有勁風襲來,帶著龍吟虎嘯的破空聲,他眉頭一凜,頭也未迴地揮劍一擋。


    “當”地一聲,兩劍相擊,濺飛火星一片。


    轉身迴首,他見身後滿臉是血之人再次揮劍襲來,若渴求鮮血的厲鬼。


    他揮劍抵擋——是即墨雲台!


    彼時於皇宮夜宴,他與這位兄弟曾有過一戰。


    那夜,他中了五陽散之毒,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即墨雲台釘在朱漆梁柱上。


    他今日未中毒,此地亦非皇宮,當將手中劍刺入即墨雲台胸口,為他那五萬親衛複仇。


    即墨雲台的劍若靈蛇攀枝,他的劍若蛟龍破海,火花亂濺的劍鳴聲中,招招皆取對方性命。


    纏鬥久久後,他氣息紊亂,即墨雲台腳步踉蹌……


    當雙雙長劍破空,擦過對方的耳廓時,他聽得即墨雲台喘息輕笑,“哥哥,你的兒子跟你一個模樣。”


    兒子?他腦中一片空白,腳下一個踉蹌……


    於他失神的霎那,背後,即墨雲台折身反手便是一劍。


    寒涼的劍尖帶著淩厲的劍勁,刺破他的背甲,痛感襲來,他反手一劍,將入肉的長劍蕩開。


    即墨雲台擰眉咬牙,接著再揮一劍襲來,他心慌意亂拚力擋下。


    雙劍相抵,四目相對,即墨雲台喘息再笑:“與哥哥打個商量……放我大軍撒走……我不動你的兒子!”


    他喘著粗氣,定定睨著即墨雲台,聲音顫抖:“你說什麽?我的兒子?”


    即墨雲台唇角一彎:“宋卿月給你生了一個兒子!”


    他眼神一滯,腦中浮出宋卿月淚光盈盈的臉,她淚流滿道:“他叫即墨玉衡……他是你的!”


    忽地,與他手中劍相持的勁道撒去,他身子失控前撲,立時有銳物透體的劇痛於胸口彌散。


    他喘息著怔怔垂眸,見即墨雲台手中劍刺穿了他的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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