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安宮朝堂之上,南闐來使呈上南闐皇後那蓮青奴的信劄,信劄上書……


    待雪停春開,南闐國將會發大軍百萬,進擊河西沙洲。


    那蓮青奴邀永安朝廷出兵,從通州攻向河西肅州,形成內外夾擊之勢,助南闐一舉拿下河西。


    南闐國給予的迴報是:若永安朝廷助南闐拿下河西,南闐大軍百萬不還朝,攘助永安皇帝殺迴上京,奪迴上唐江山。


    待譯官就信劄內容譯宣後,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年前,南闐便已四處出擊,攻打關外各國,此際已有所斬獲。


    眼下更意指上唐,其野心昭昭,深不可測,而南闐皇後的身份,於永安朝廷已非秘辛……


    那蓮青奴曾與與沈明仕合謀過一迴。


    前年沈明仕陷即墨江年謀反,誘其迴國境伏殺,除掉這隻南闐的攔路虎,隨後南闐發兵百萬進攻河西。


    未料即墨江年返迴河西,聚三十萬兵,破南闐百萬之眾,沈明仕功虧一簣。


    後又有那蓮青奴,與彼時的安王即墨雲台合謀一次……


    那蓮青奴誘重病的先帝即墨承彥下龍首山,於皇後寢宮內行刺,並縱火焚宮。


    事成之後,那蓮青奴被即墨雲台遣人送出宮,暗歸南闐。


    那蓮青奴與先帝的前情往事,百官口耳相傳,也知曉個大概。


    今那蓮青奴再尋合作上門,隱忍二十年,今一朝發難,心思難測……


    是以,文武百官讚成者少,反對者多,沈明仕尤其強烈反對。


    沈明仕不滿前次南闐辦事不利,誤了他攜百官向先帝逼宮,立即墨雲台為太子的時機。


    南闐兵敗後,即墨江年攜大軍返京,先帝向他發難,令他不敢輕舉妄動,至今日江山兩分之局麵。


    即墨雲台意味深長看盡群臣,輕一抬手,將陛階下如潮的議聲壓下。


    他目光落向坐於轂車之上、一言不發的崔康時,神色隨意地問:“此事,崔相如何看待?”


    崔康時攏手於袖,聞聽皇帝聞話,緩一拱手……


    “乾月皇帝能征善戰,老將衛公晁亦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更有百萬大軍。而我們永安卻僅有五十萬大軍,若想取勝,隻怕不能一味坐山觀虎鬥。”


    即墨雲台點了點頭,頗以為意道:“倒也是,若待即墨江年平了三王,騰出手來攻打關隴河東,隻怕我永安朝危矣!”


    河東節度使沈明勳凜然出列,忿然拱手:“即墨江年能征,衛公晁善戰,臣也非為吃閑飯之人。南闐意圖,陛下最是清楚,隻怕一個河西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


    即墨江年未置可否一笑,望向他的外祖父沈明仕,“崔相之言亦有理,太傅何看?”


    沈明仕昔為上唐戶部尚書,今被即墨江年尊為太傅,實則是朝議的話權人。


    “與虎謀皮!”沈明仕持笏一揖,“南闐為高山雪國,地貧而苦寒。百年來,曆代南闐國君無不勵誌奪取水草豐美之地。一個黃沙漫漫的河西,安能令他們止步收心?”


    崔康時催動車輪麵向沈明仕,拱手道:“太傅所謀者遠。但若開年後出兵打過渭江,若能得南闐牽製河西幾十萬邊軍,令其不能迴援上京,不失為妙事一樁。”


    沈明勳心中仇恨未消,瞪著他斷然朗聲:“待南闐得手河西,若意有它圖,我五十萬大軍又安能抵擋百萬大軍?”


    崔康時看沈明勳若看稚童:


    “沙洲邊軍是跟隨即墨江年征戰多年的舊部,對付胡蠻經驗豐富,南闐哪能一時攻下?便是攻下,天塌下來也會有即墨江年頂著,我們屆時退迴通州即可。”


    又輕聲一笑:“再說了,沈太保就不能虛與委蛇?就不能虛張聲勢假意配合?就不會雖帶兵攻打肅州,卻力不使盡?”


    沈明仕意味深長看著崔康時,“如此做法,好處在何?”


    崔康時謙遜拱手:“若我們從定州出兵,直襲上京,沙洲邊軍被南闐牽製,不能迴援上京。”


    沈明勳嗤笑:“又要出兵攘助南闐打河西,又要直取上京……我手裏就五十萬大軍,難不成還要兵分兩路?汴梁王離京最近,打了大半年,連上京的腳趾頭都未摸到。”


    崔康時笑著反問:“小梁王確實愚蠢不堪,但沈太保比之那小梁王如何?”


    此話一出,沈明勳若被抬到火架上,凜然悍聲:“本官不屑一比!”


    眼見二人又要掐架,沈明仕深思熟慮後打斷道:“崔相言之有理。沈太保帶兵一生,亦非等閑之輩。待開春可堪一試,先配合南闐一番。如若不成,退兵迴通州便是!”


    見當朝話權人沈明仕發話,百官附議。


    散朝後,崔康時被永安皇帝留下。


    人散朝空,即墨雲台步下陛階,立身於轂車之前,向他俯首訝道:“崔相今日發話,令朕頗感意外。雖朕一時未摸清崔相之打算,但朕覺著崔相必是為朕所謀。”


    崔康時拱手仰眸:“陛下欲得兵權,若沈太保不出大錯,惹得天怒人怨,又如何罷他兵權?”


    即墨雲台美眸於他臉上緩緩流連,遂讚:“還道崔相隻會營商,卻也是會拿捏人,謀權謀國的!”


    崔康時麵不改色,拱手未收:“最會拿捏人的,非陛下莫屬!”


    即墨雲台曉他言下之意,無聲看他須臾,大笑出聲。


    笑罷,直起腰道:“如何將沈明勳拿捏,稍後我君臣細細商議!”


    崔康時默了一默,收了手輕聲:“見機行事,一時哪能有具體對策,但臣眼下有個不情之請,望陛下恩準?”


    即墨雲台狡黠一閃眸子,“崔相盡管說來!”


    “犬子即將滿月,臣欲帶他迴饒陽祭祖!”崔康時頓了頓,“宋卿月尚未拜見過臣之雙親靈位,還請陛下恩準,也容她暫離定州,隨臣迴鄉!”


    即墨雲台無聲看他良久,“倒是也!崔相娶妻生子是為大事,當向父母交待一聲,也好使二老於九泉之下歡喜一場。”


    負手望出殿門,殿外大雪如絮,緩緩再道:“風大雪急,崔相此行定道阻且艱,朕心中委實心疼。這樣,朕派羽林軍五百,護送崔相返鄉可好?”


    崔康時默了一默,拱手:“臣……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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