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京最後一座城邑,入夜時分,商州城中一家醫館內……


    胡須花白的老郎中為即墨江年診病,宋卿月側倚著館門,閑閑玩自己的指甲。


    關於那美豔的女水賊,即墨江年再三向她解釋,確認他與那女水賊兩安無事,她便信了他。


    隻是即墨江年路上連著吐了三日,樞密使們隻道靖王中了暑濕,強尋醫館要他求診。


    老郎中細問這位貌英姿偉男子之病症後,又再三把脈,細看舌苔……


    隨後鬆開即墨江年的腕子,搖頭道:“郎君未中暑,胃腸亦無恙,卻突然嗜酸,還時時呃逆,若非知悉郎君為男子,本郎中會以為你害了喜!”


    聞聽,即墨江年臉上青紅相接,一言難盡地道:“敢問郎中,可有藥物能緩惡心之症!”


    老郎中一捋胡須後爽利提筆,書下藥方一張,著即墨江年去醫館外采買。


    商州的街上,宋卿月跟在即墨江年碩高的身子後頭,她咬緊了唇,忍笑忍得五官都變了形。


    即墨江年買了酸梅又買山楂糕,買了山楂糕又買杏脯——這些便是老郎中給他開的藥!


    坐上馬去尋住處時,見他左一塊山楂糕,右一粒酸梅的吃,宋卿月口中涎液有如泉湧,睨著他嫌棄地問,“也不嫌酸?”


    即墨江年往她手中塞入一粒酸梅,搖頭道:“本王定是受了暑熱,隻那老郎中醫術不精,未診出罷了。這些酸物吃著好受,不犯惡心,便不覺酸了!”


    宋卿月捏過他的臉,目光脈脈於他臉上流連,深情款款道:“若娘子懷了身子便生下來吧,夫君我定會負責的!”


    隨之,她的手摩挲上他平坦結實的少腹,眼中狹促笑意無限。


    即墨江年將手中最後一塊山楂糕塞入口中,口中含糊地睨著她問:“當真?”


    她無比憐惜地搖頭感慨,“當真!有累娘子為夫君受這身懷六甲之苦。”


    即墨江年意猶未盡地看著手中那粒酸梅,幽聲:“果然?”


    “果然!”她目光篤定衝他一點頭,萬分真誠地一拍胸。


    默了一默,即墨江年將手中的酸梅一扔,一把將她按倒在懷裏。


    他嘴角帶著未拭的糕渣覆下頭來,咬牙切齒地親上她的嘴,在她掙紮與嘻笑中上下其手。


    “別鬧,你別鬧,小心傷了胎氣!”


    “傷胎氣?今夜本王就給你生娃,你想生幾個就生幾個,生一夜的娃!”


    於這迴上京路上的最後一夜裏,即墨江年果真將她折騰得求饒不能,賣慘不行……


    翌日,待宋卿月睡飽醒來已是人去床空,她驚慌起身推開門,卻見門外滿是樞密使把守。


    “靖王呢?”她披散著頭發,滿麵狐疑地問。


    有樞密使拱手朗聲:“靖王要王妃在商州暫住一陣,待事情辦妥自會來接王妃。”


    宋卿月往門上一倚,杏眸噴火,抱住拳頭捏得“哢哢”作聲。


    即墨江年竟然又是這般做派,不管不顧,先斬後奏!


    他倒是要做什麽?


    ……


    距離上京五十裏地的渭陽城。


    沙洲守城軍駐地行轅內,十萬大軍正排陣列隊,他們腳步匆匆,銀甲生寒,刀戟肅殺。


    旌旗招招,幡號搖搖,即墨江年騎於高頭大馬立於萬軍陣前,身上明黃色甲胄齊備。


    仰頭辨認時辰,盛暑正午熾烈的陽光晃得他眼前一花。


    他心頭泛上一股惡心,遂殺氣滿滿一伸手,自懷中掏出一粒酸梅,滿臉凜冽地塞入口中。


    臉前伸來一隻手,銀甲備身的女將軍冷笑:“大軍之前,你倒吃起了獨食?”


    即墨江年微一斜目,麵無表情道:“這可是酸梅,酸得掉牙,你也吃得?”


    女將軍伸手未收,痛斥道:“本將軍酸甜不忌,吃你一粒酸梅還摳摳搜搜?快給我一粒,我犯惡心!”


    即墨江年自懷中掏出一粘乎乎的酸梅遞過,衛菡無半分猶豫塞入口中。


    見她酸梅入口卻神色淡定,他目光狐疑問:“害喜?”


    衛菡又伸過手來,淡一睨他,答非所問:“一粒不夠!”


    定定看她須臾,他從懷中將整包酸梅掏出遞過,淡道:“進京後你撒下。拖子帶口的動什麽刀兵?讓衛公派他人過來!”


    衛菡打開油紙包,又扔了一粒酸梅入口,一麵嚼一麵道:“殺雞焉用宰牛刀?帶兵入城嚇嚇人而已,多大的事?這京城裏的事,自然是用自己人才放心!”


    即墨江年目光定在她嘴上,朗目輕輕一閃,“你懷了身子,宋玉書也準你出來?”


    衛菡將油紙包塞入懷裏,雙手執了韁繩,萬般睥睨笑一顧他。


    “我那夫郎識大體顧大局,嚴遵婦唱夫隨之道。他身子好,盤條順,俊美無雙,勇猛無比……”


    即墨江年蹙眉打斷她,“本王似乎未問這個!”


    “本將軍已答!”衛菡得意一笑。


    隨後,她一雙星眸於即墨江年身上一通掃,最後,目光定在他不可言說之處。


    傾身往即墨江年身邊一湊,半帶戲謔半狹促地問:“聽說你同卿月一道迴的京?一路少說個把月她都沒反應?她呢?”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怎會將她帶迴京城?”


    即墨江年口頭應著,察覺衛菡眼神不對,順著她的目光下落,這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惱一闔目將馬頭一牽,將身子側了側,沒搭理她。


    衛菡勒馬走到他馬頭,衝他一揚頭,“即墨江年,你練就一身健子肉,隻怕是個花架子,你怕是不行吧?”


    即墨江年心頭翻起滔天巨浪,揚鞭惱一高聲:“駕!“將衛菡撇在原地,打馬馳向校台。


    女將軍揚鞭指著他打馬而離背影,在馬背上笑得前仰後合。


    “惱了,惱了!你定是了惱!迴頭我讓我那夫君給你開些強腎益精的藥吃!”


    校台上,即墨江年寒著臉,滿目肅殺掃視校台下的沙洲守軍,心中卻六神無主……


    迴京這一路,他夜夜未放過宋卿月,可為何她半點動靜也無?


    不覺地,他執韁的手悄握成拳。


    帶兵入了京辦妥大事,隻怕得請宋玉書將他診上一迴,或者請宋玉書將宋卿月看上一迴!


    “靖王,大軍已集結完畢!”有將軍打馬前來,拱手相稟。


    即墨江年漫目烈陽之下的十萬大軍——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催驚鼓,金殿欲掃先除苔……


    他心中憋了許久殺機,是時候發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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