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將她輕輕推開,走入屋裏拿起一套幹淨褻衣,路過她時頓了一頓,大步離開。


    宋卿月轉身衝迴屋子,一屁股坐於臨窗的桌幾上,手撐著腮幫子生悶氣。


    不就是沒接著找他嗎?犯得著生這麽大的氣性?


    不一會兒,即墨江年披散著發絲,水濕淋漓地迴來。


    進屋後,他偷偷瞟了宋卿月一眼,見她坐在窗邊,一臉雲淡風輕地往外靜眺,沒搭理他。


    放下懷中汗髒的中衣,他拿了張帕子抹著發絲上的水,輕咳道:“早上出門時,我見客棧外有家賣涼魚的,暑天吃涼魚正好,酸甜涼爽又開胃!”


    那涼魚是米粉糊打的,加有香噴噴的桂花,澆以甜蜜蜜的蔗糖汁……宋卿月也見了。


    她開始玩自己的指甲,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假裝未聞。


    即墨江年走到她身邊,捋整著自己的袖口,若無其事道:“帶你吃去?”


    她衝他翻了個半白的眼,冷淡道:“本姑奶奶腿軟,走不動道!”


    腿軟?即墨江年緩一挑眉。


    忍了又忍,他終還是將臉往她麵前一湊,認真地問:“可是夜裏被夫君折騰得狠了?”


    宋卿月臉霎時火辣辣地燒起,將這張不正經的臉一把推開,結結巴巴道:“就你那點能、能耐,至、至於嗎?”


    即墨江年直起腰身,扭了扭脖子,雙手合握往前撐了撐,淡聲:“本王尚未施出看家的本事!”


    看家的本事?宋卿月一驚抬眸,卻見他往屋外走去。


    還道他要使什麽壞,她慌忙追出去問:“你去何處?”


    即墨江年頭也不迴道:“給你買吃的,把你喂飽,晚上本王要你好看!”


    宋卿月抱著門框“嘁”了一聲,衝著他的背影小聲嘀咕,“又甩臉子又撒氣的,還要給我好看?但凡晚上給你碰一指頭,算姑奶奶我輸!”


    ……


    入夜時分,東都繁燈三千徹照,浮世喧嘩如沸。


    偷得浮生一日閑,樞密使們統統上街遊玩,宋卿月卻任即墨江年生拖活拽不出門。


    “別扯我,我不去!”她扒著門框不撒手。


    即墨江年掰著她的手,滿臉堆笑地勸,“日裏沒陪你玩盡興,夜裏才熱鬧。走,夫君再陪你去耍一迴。”


    他往昔同宋卿月路過許多城邑,二人灰頭土臉跟叫花子似的,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更別說遊逛。


    眼下有錢又有閑,他想陪著宋卿月體味一迴人世繁華。


    白日裏同她置氣掃了興,怎麽說,他也得將心頭的缺憾補一迴。


    宋卿月拍打著他的大手,“不去了!你一個九尺高的大男人,自己弄丟了卻怨我,若再丟你一迴,你豈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


    “我那是怨你麽?我那是、我那是……我就是怨你!”


    他想狡辯卻找不到說辭,失笑出聲。


    “我就想看你為我著急。可你沒怎麽找我,自己卻吃了畢羅又吃糖酥花生,吃了花生又吃糖葫蘆,根本不在意我!”


    宋卿月怔了一迴,遂怒火滔天一指他,“原你一直跟在我後頭看著?”


    即墨江年訥笑,將她的手捉住一把扯入懷裏。


    下頷抵於她烏墨的雲鬢,幽歎:“我心底不知怎地總是覺得不安,覺得你不夠在意我!就想親眼看著你找我一迴,最好能急得哭天嗆地,失魂落魄……”


    “說這話就太不要臉了吧!”宋卿月於他懷裏仰眸,看傻子一般看他。


    “還要如何在意?”她緩緩紅了臉,小聲痛斥,“昨日夜裏,我是同驢上的床?還是同狗困的覺?”


    即墨江年怔了一怔,忽胸腹劇顫,大笑失聲。


    止笑後,他捏起她的下巴一啄她的唇,脈脈含情道:“驢也好、狗也罷,於你麵前,本王夜裏就喜歡當‘牲口’!”


    宋卿月蹙眉看他,腦中百轉千迴……


    她與即墨江年是螢燈之於皓月,燭炬火之於火燒雲。


    她是螢燈,以己身為燈才能點亮熹微之光;他卻是天上的皓月,能灑滿人間清輝。


    她是燭炬之火,燃燒己體才能照紅身周方寸;他卻是天邊的火燒雲,能染漫天血紅。


    她思忖,大抵即墨江年覺得,於二人的情感而言,她的愛意彰得不夠明顯,熱情現得不夠熾烈。


    卻不知,她已傾己所有……


    即墨江年將她一牽,不管不顧地拉她往迴廊走,“走了,我們還未掛同心鎖,係祈願紅綢!”


    她自失神中迴神,不情不願道:“若夜裏你再走丟,再亂甩臉子就是狗!”


    “好!”即墨江年粗糲的大手將她小小的手捏得緊緊,“若再撒手,我也是狗!”


    出了客棧,即墨江年如願以償地牽著她遊長街,逛巧市,看雜耍,最後去了日裏二人走散的那座橋。


    夜裏的巧橋上亮了燈,紅彤彤的紅燈籠照得宋卿月粉臉緋紅。


    即墨江年寸步不離地守著她,靜看她將祈願的紅綢帶係上橋杵,又掛上了同心鎖,再遞與他一枚小巧的銅鑰匙。


    “呐,一隻鎖兩把鑰匙。你一把我一把,誰變了心,誰就將這鎖打開拋下河裏!”


    即墨江年睨了她一眼,將頸間的紅繩解開,將小指頭大小的鑰匙串入紅繩,又鄭重係迴頸間。


    抬頭,卻見她將小鑰匙塞入了裝有信箋的荷包裏,便冷聲,“你不學我這般掛頸間?”


    她嫌棄道:“這麽醜,如何配衣裙?”


    他負氣霍地轉身,才走了兩步,慌忙又折身迴來一把將她的手緊緊抓住。


    時入亥時頭,興也盡了,願也嚐了,即墨江年便拉著她的手往客棧方向走。


    他望著橋架上係得滿滿的紅綢帶,若有所思道:“若下迴我走散了,我便在身後係滿紅綢帶,你就可遁著它來找我。”


    宋卿月對他的無知表示擔憂,“紅色綢帶?滿大街都是紅色,我可看不到。”


    他認真想了一迴,便道:“你最喜歡紫菂色,那我係紫菂色的綢帶……這樣你總能尋來吧?”


    宋卿月一扭頭,嫌棄地看著這個滿眼星光璀璨的男子,“怎如此幼稚?本姑奶奶可是大人,沒興趣同你玩這種三歲幼兒的把戲!”


    即墨江年停下步子,洶洶作勢,伸手掐住她的頸子,眼神威懾地問:“尋不尋,就問你尋不尋?”


    垂睫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大手,默了一默,她扯高嗓子喊:“救命啊!有無賴調戲良家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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