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本以為宋卿月又會踢打他,沒想,她隻是輕輕將他推離。


    “我才說了在為崔康時守名節,大庭廣眾之下,你又……”宋卿月雙頰潮紅,輕垂著眼睫不敢看他。


    每中迷藥、迷香後,即墨江年總是幻想著宋卿月,眼下得償一親芳澤之願,他耳尖與臉頰通紅,心通通亂跳。


    怕再惹她生氣,即墨江年鬆開摟她的手,微喘著氣實誠地到:“一見你便忘情了,對不住!”


    宋卿月背過身去,惆然一歎。


    俯仰天地,天地間燈月俱明——她又何嚐不想他?


    自他去邊關一別,她對他日思夜念,臨嫁那日路上看到他,更是哭得肝腸俱碎。


    雖她非是什麽貞節烈婦,但自許還是有幾分良心。她無法在崔康時庇護下苟活性命之後,等到他歸來,便將崔康時置之不顧。


    她知道,崔康時心中有怨氣。


    此去,崔康時僅留她寥寥數語,雖不訴傷痛、不道怨恨——卻對她的去留,對這段姻緣的存續故意含糊。


    她不笨,也理解崔康時的痛苦。


    若這是崔康時對她不吵不鬧的發泄,是崔康時對她的懲罰——自是她應該承受的報應!


    大婚那日,因她是即墨江年的心上人,以至即墨江年毀婚搶親,在闔城勳貴麵前毀了崔康時的麵子。


    縱使如此,崔康時依舊想盡辦法索迴她,更不惜敲響文登鼓,將此事鬧到天子麵前。


    她卻當著一心為她著想的崔康時之麵,向天子表露對即墨江年的愛意——但凡是個男人,誰又能接受得了?


    崔康時曾說,他隻要她這一輩子——那她便還他一輩子好了!


    於她怔怔走神的須臾,即墨江年身上極淡的幽香不斷襲來。


    她微凜了眉眼,扭迴頭看即墨江年,見他安靜立在她身後,含笑的朗目裏是隱藏不住的饜足。


    “卿月,我會去找崔康時。”


    即墨江年伸出雙手碰到她的手,見她並未反抗,便重重地握緊她的手。


    “你欠他的,我來還。我欠他的,任他打、任他罵便是。”


    宋卿月眼中泛起淚霧,於漫天燈火裏,靜看眼前日思夜念的男子,千言萬語哽在喉間。


    她欠崔康時的,是崔氏闔族上千條人命,他如何替她還?


    且那個皇帝對她言辭刻薄,眼神輕賤……


    “你是靖西王,我不過一介民婦,身份懸殊……”她歎道。


    即墨江年柔柔緩語:“若你我之間有山,我便除山;有河,我便填河。無須你做什麽,隻要你在山那頭,在河那邊等著我,不要離開!”


    宋卿月眼淚霎時傾瀉而出。


    看她傷慟,即墨江年心疼,將她一引輕擁她入懷。


    “你見過我最不堪的模樣,卻依舊不嫌棄……咳咳,我對你的情,有如明月之昭昭,江河之蕩蕩……”


    這些時日,衛菡寫給他許多羞人的樣話,他背誦時渾身不自在,眼下卻說得十分順口。


    眼見宋卿月軟了態度,他想趁熱打鐵,將情話若江奔海流般倒出,卻說得自己麵紅耳赤,接著鼻中一熱……


    宋卿月見他頓住,於他懷中一抬頭,恰見他鼻孔裏溢出兩道鮮紅的血。


    她霎時從他懷中掙出驚唿,“即墨江年,你流血了!”


    他抬手捂住鼻子,但見她滿眼心疼,便順手一帶,將鼻血抹了一臉,惆然道:“相思成積,鬱而化火,血淚點點下……”


    本道宋卿月會哭天抹淚地湊上來,同他說些心疼的話,順便柔柔替他拭淨鼻血。


    哪知,她卻跟隻靈犬般,湊近鼻子便在他懷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陣聞。


    他便局促地掏出羅帕,自己一麵躲她,一麵拭起了鼻血。


    宋卿月一麵嗅,一麵蹙眉喃喃:“有阿末香,曼陀羅,鬧羊花……”


    驀地,她震驚抬頭顫聲:“即墨江年,你穿著這身衣袍來見我,又對我摟摟抱抱,是欲對我使迷香?”


    即墨江年一呆,怔忡了目光。


    宮中一應衣物盡由宦侍提供,也盡皆熏過了香。他怕再著了即墨承彥的道,特意在衣物中挑了又挑,選了又選。


    因他久居關外,活得很是粗糙,從不使香,可住在皇宮裏,宮寢裏日日皆有熏香。是以,此身衣袍以他嗅來毫無氣味,並未察覺出異樣。


    偏他不知,宋卿月家中百年製香,深諳此道,一嗅便知。


    即墨江年惆然地看著震怒的宋卿月,歎氣——這誤會,似乎有些大了。


    見他目瞪口呆無話可說,宋卿月紅眼委屈,“陣仗鬧這麽大,再次讓我人盡皆知,本不喜被千萬人議論,虧我還感動得痛哭流涕!”


    抱怨完,她哆嗦著嘴唇罵了一句,“即墨江年……你下流!”


    罵完,她扭臉就跑。


    哪知即墨江年比她還快,伸手就將她扯了迴來,急道:“我鬧得這麽大,是想所有人知道我非你不娶。我能等,也能捱,又怎會對你下迷藥?”


    宋卿月漲紅了臉罵:“那平白無故的,你在身上熏什麽迷情香?你、你就是淫蕩!”


    想起半旬不堪的經曆,即墨江年耳尖,雙頰,連帶頸子都漲得通紅,艱難解釋:“這迷香……是皇上給我下的!”


    說完,他背轉身子。


    宋卿月震驚,轉到他麵前連聲問:“皇上給你下迷香?他為何要給你下迷香?”


    即墨江年便又轉了個麵向,幽幽輕聲:“他……想我為皇室傳宗接代!”


    本不願將這些齷齪事道與她聽,但誤會太大,他怕又將她氣跑抓不迴來。


    “衣物上熏迷藥,飯菜酒飲裏也下,一唿一吸,一飲一啄,無縫不鑽!”


    他難堪地失笑了,“宋卿月,我捱得有些辛苦……”


    事既至此,他的辛苦也欲她了解一二。


    宋卿月久久未應,他便欲借此良機博她同情,哄她為他生一兩個孩子,使他能早日娶她進門。


    哪知開口還未開,身後,宋卿月若有所思道:“我能調配一種醒腦除穢的冷香丸,迴頭給你試試?”


    即墨江年失落轉身,澀然望她道:“重點不是……傳宗接代嗎?”


    宋卿月心不由自主一痛,言不由衷惱道:“你們王侯將相屋中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添丁於你而言,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即墨江年近她一步,灼灼目光盯著她,幽幽輕聲道:“可我隻想……你為我傳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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