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廠衛四起,火把點點,照亮整座京城,為的就是要捉拿朝廷頭號欽犯——楊飛。


    廠衛徹夜搜索,未有所獲,不知不覺天色大明,而後,順天府又發布頭號欽犯懸賞,大街小巷,均貼滿了楊飛的畫像。


    此刻的楊飛,整個人以“大”字形躺在一間密室裏,愣愣地仰望著天花板,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裏,是福悅客棧的密室。


    當天夜裏,楊飛被誣賴殺了王可卿後,看到王家的下人紛紛叫囂著,信誓旦旦、言之鑿鑿地咬定他殺了王可卿,當下意識到,這裏麵恐怕已有不少人受了梅蘭的策動,若是自己留下來,肯定不會有機會平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溜了。


    原本,他打算逃迴姚府,後來想想實在不妥,一來這樣等於是連累姚家,二來姚府不定已有埋伏,若是迴去無疑是自投羅網,於是轉念一想,便來到了福悅客棧。


    楊飛才剛到福悅客棧沒多久,馬上就有一批廠衛大舉闖入,好在蘇花語知道事態嚴重,搶先一步讓楊飛躲到客棧地下的密室裏,才沒讓那些廠衛找到他。


    這間地下密室設計的相當嚴密,根本就跟牢房沒什麽分別,厚重的門是用精鋼鑄成的,而且用的是反鎖,隻能進,不能出,若是外麵沒人開門,裏麵的人就算有通天本領,也插翅難飛。


    楊飛窩在這裏,雖然安全,卻也跟坐牢沒什麽分別。


    這時,突然喀啦一響,密室的門讓人給推開了。


    楊飛一驚,騰地坐了起來,見到來人是蘇花語,這才緩過一口氣來。


    “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楊飛問道。


    “你現在可風光了,你成了頭號罪犯!”蘇花語歎道。


    “啊?怎麽會?”


    楊飛相當驚訝,就算是殺了尚書大人的孫女,也不至於落得頭號欽犯的罪名,事情怎會變得如此嚴重?


    蘇花語沉著一張臉,說道:“你犯了欺君之罪,當然成了欽犯。”


    “什麽欺君之罪?”


    “朱玲芷在姚府被發現了。”


    楊飛一聽,驚懼萬分,眼睛裏一陣金星刺芒,耳裏嗡嗡作響,冒出一身冷汗,差點沒暈過去。


    “有人密報,說朱玲芷根本沒死,藏在姚府裏,早在你從王府逃出來之前,東廠的人已經抄了姚府,姚大人和柳青都被你連累了,罪名是窩藏皇親,欺上瞞下,圖謀不軌,現在已押入東廠大牢。”


    楊飛聽了蘇花語這話,久久不語,好半晌後,才咬牙切齒地用力一捶牆壁,勃然大怒道:“梅蘭一定是梅蘭搞的鬼!這個賤女人!”


    蘇花語沒理會楊飛的怒意,逕自問道:“你現在有何打算?要不要我幫你去把姚家父女二人救出來?”


    “你要劫獄?”楊飛問道。


    “不然你還想為他們平反嗎?不可能的,錯殺王可卿一事,或許還有那麽點轉圜的餘地,但是窩藏朱玲芷的事情,是你自己活該。”蘇花語說著,也不禁微慍起來,接著又責備道:“誰叫你要讓朱玲芷給迷惑了?”


    “當初我們出了絕穀,救了朱玲芷,後來知道她是出逃的皇親國戚,就早該明白她是個任性又不安分的公主,現在好了,招惹到她這檔子事,還連累了柳青,你說要怎麽辦?”


    楊飛一聽這話可惱了,即刻怒道:“少在這裏數落我!現在事情都這樣了,說這些有什麽用!”


    然而,這話一出,楊飛立刻後悔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要跟誰發脾氣都算了,偏偏他竟然在始終不離不棄,一直幫助他的蘇花語麵前發了脾氣。


    蘇花語一聽,差點也沒真格動起怒火來,不過她倒還算是冷靜,隨即意識到楊飛此時處境之不堪與心中憤恨,於是丟下一句:“要不要劫獄一句話,想通了就敲敲門,敲兩下就是要,敲三下就是不要,外麵有人會傳口信給我。”


    說到這裏,蘇花語便轉身想要出去,還沒走出門口,仿佛想到了什麽,又迴過頭來,補了一句:“考慮快些,要是遲了,判決下來後,就更難救人了。”


    楊飛一愣,正想開口說些抱歉的話,蘇花語已經轉身出去,將門關上了。


    “該死!”


    楊飛懊惱地癱坐在地上,雙手用力地撓著腦袋,一張臉皺成一團,然後又站了起來,走到門邊,用力地朝著門捶了兩下。


    坐在這密室裏,就像是坐牢一樣,昏天暗地不知時日,唯一可以藉以判斷時辰的,便是三餐有人送飯菜來的那一刻。


    一開始,楊飛還沉浸在悲憤的情緒下,後來冷靜地想了想,知道急也沒用,加上現在困在這裏也沒事,索性打坐起來,開始感悟他的後天絕脈。


    由於後天絕脈沒有武功秘笈可以參照,也無法搭配其他門派的內功心法,所以楊飛的修煉,遲遲沒有進展。


    不知過了多久,楊飛猛然想到,當日他在飛鷹堡和付無忌對招時,付無忌曾說自己會吸他人的內力,這肯定與自己後天絕脈有關。


    他不住地思索其中緣由,最後讓他想到,當時自己所使出的武功招式,既有華山劍法,亦有歸雲劍法。


    “難道說,這些劍法裏,有可以搭配後天絕脈,吸取他人內功的功效?”


    想著想著,楊飛以指代劍,開始舞動起來,赫然發現體內竟真有莫名的內勁在流動著,令他不禁嘖嘖稱奇。


    當然,此刻在這密室中,無人與他過招,所以他體內這莫名流動的內勁,是來自於室內流動的空氣。


    “照理說,我現在是後天絕脈,應該不可能有內力才對,為何我使出劍法後,有時會感到體內有勁氣注入?難道說,這真的是能夠吸取氣力的方法?”


    想通了這一點,楊飛開始興奮起來,這還是繼小燕子之死,令他無意間練成後天絕脈後,頭一迴體會到武功精進與發現新功法的喜悅。


    他開始嚐試著自己會的每一套劍法。


    發現除了紫天無極式之外,無論是華山劍法、歸雲劍法,還是追魂劍法,都有許多可以演變為吸取氣力的招數,使著使著,楊飛又不自覺使出了天香指來,發現其中亦有許多指法,能夠吸取氣力。


    “這麽說來,不隻是劍法,其他的武功招式,也可以如此運用?”


    楊飛繼續摸索著,果真發現連通天拳和銷魂掌法裏,也有許多招式能夠吸取氣力。


    練完這一套又一套的武功之後,楊飛感到些許不適,體內仿佛積鬱著一股股沉重的濁氣,不甚暢快。


    “糟糕!想必是這密室內充斥濁氣,我取之並無助益啊!”


    楊飛盤坐下來,開始運起紫氣神功的吐納法,緩緩將濁氣排出,頓感通體舒暢,隻是體內的勁力也隨之流逝。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他又恢複到了毫無內力的狀態,同時這紫氣神功,也因為他後天絕脈的體質,而不得再練下去。


    稍事休息之後,楊飛又盤坐起來,閉上眼睛,開始思索剛才那些能夠吸取氣力的武功招式,將那些劍法、拳法、掌法全都化為指法,漸漸地被他悟出一套全新的指法,不但能吸取他人勁力,同時還配合了紫氣神功的基本吐納法來引導勁氣,轉化為可以攻擊他人的力量。


    便在此時,外麵有人推門進來,楊飛睜眼一看,是蘇花語。


    楊飛問道:“上次你來看我,是什麽時候?”


    蘇花語答道:“三天前。”


    “真快,想不到已經過了三天”楊飛低下頭來,又語帶歉意地心虛問道:“你已將姚家父女二人救出?”


    蘇花語沉吟半晌,說道:“我已安排好,由飄雪帶柳青連夜逃出京城,讓她去她師父那兒避一避,再做打算。”


    “飄雪?四大護法的飄雪?她也來了?”楊飛問道。


    蘇花語點了點頭。


    “你說青青的師父,可是醫聖王弘義?”楊飛又問。


    “不錯。”蘇花語答道。


    “姚大人呢?”楊飛問這話時,心裏有最壞打算。


    “姚大人姚大人已經自盡了!”蘇花語黯然道。


    前天夜裏,蘇花語和飄雪一同潛入東廠大牢,相約以城南竹林為會合點,而後分頭在南北兩處牢房,找到了姚氏父女二人。


    姚昭武見到蘇花語,得知是楊飛要她前來搭救時,當場破口大罵,說楊飛荒謬透頂,竟設計出公主假死這種離譜之至的步數,簡直是目無王法,逆天而行,如此欺君之罪,直令他這個做嶽父的蒙羞、無顏以對祖上父老。


    無論蘇花語如何好言相勸,姚昭武就是不願跟她走,恨到深處,不禁有感而發,悲歎著自己的兒子不爭氣、女婿大逆不道,自己又是殘疾廢人,實無苟活之意義。


    蘇花語一時拗不過姚昭武,卻也驚覺這般拖延無疑自掘墳墓,便不再與之糾纏,毅然將姚昭武強行背負起來,逃出牢獄。


    本以為這樣就順利救出姚氏父女二人了,豈料蘇花語在和飄雪、姚柳青會合時,才發現姚昭武竟已斷氣。


    原來,姚昭武在逃出來的途中,便已咬舌自盡,隻顧著迅速離開的蘇花語,根本沒有察覺到她背負之人的異狀。


    姚柳青見其父自盡,悲痛欲絕,數度暈醒,最後強忍傷痛,在竹林裏找了塊空地,將姚昭武葬下。


    蘇花語簡略的交代了事情始末,而這一切對楊飛而言,簡直晴天霹靂!


    “嶽父大人啊!”


    楊飛長嘯一聲,淚如雨下,登時跪倒在地,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的,都是他和姚昭武從相識以來的種種相處情景。


    姚昭武對楊飛,始終是提攜、讚譽、信任,把他當作是自己的兒子一般,然而楊飛卻從一開始,就迴以欺瞞、敷衍等等的態度,雖然後來,他的確也費盡心思地救出姚昭武,可姚昭武所受之罪,卻也均是為他所累。


    “嶽父大人!雲飛罪該萬死!雲飛對不住你啊!”


    楊飛真情流露,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好幾個響頭,磕破了額頭,傷口上沾滿了和著灰塵腐土的血,最後悶頭大哭,極其慘然。


    蘇花語也不阻止楊飛,放任他發泄情緒,見楊飛哭聲漸止,方才說道:“你節哀吧,如今柳青已經安然無恙,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楊飛默默地抬起頭來,說道:“青青是不是不肯見我,所以自己選擇要去找她師父?”


    蘇花語微愣一下,原本還有些心軟,想要安撫楊飛,可後來心念一轉,又決定說出實情:“不錯,青青說她暫時不想見你。”


    “這樣也好現在我也沒臉見她”


    楊飛擦了擦眼淚,緩緩站起身來,續道:“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我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渾渾噩噩地晃過了好幾餐飯的時間,楊飛隻覺得空虛,開始想找人說說話了,於是他敲了敲門。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蘇花語才姍姍來遲,推開了密室的門。


    “怎麽樣?有什麽事嗎?”蘇花語問道。


    “也沒什麽,我隻是想知道,現在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楊飛道。


    “外頭風聲還是很緊,滿街都是廠衛,還有,京城裏聚集了不少江湖上的人物,似乎都是為了蟬翼劍來的。”


    楊飛一聽,頗為驚訝地看著蘇花語,問道:“這是怎麽迴事?難道付無忌真如我們所料,放出蟬翼劍在我這裏的風聲?”


    “我起先也是這麽以為,可後來經過探聽,才發現事情並非如此。”蘇花語說著,便把她探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當初迴到京城後,楊飛將蟬翼劍子劍藏在姚府,後來姚府被抄,子劍竟讓東廠的人給搜了出來,新任廠公左崇見之大喜,便將子劍據為己有,如今劍在東廠深宮中,江湖中人紛紛覬覦,蠢蠢欲動。


    “難不成他們還想潛入宮中盜劍?這蟬翼劍對他們而言,真的有這麽大的**?值得這麽冒險嗎?”楊飛皺著眉頭,疑惑道。


    蘇花語迴應道:“其實,現在正是最好的盜劍時機,如今朝廷為了捉拿你,大內高手可說是傾巢而出,宮中空虛,著實有機可乘。”


    楊飛一聽蘇花語這話,愣了一下,說道:“聽你這麽說你該不會是也想要入宮盜劍吧?”


    蘇花語翻了翻白眼,嗔道:“我吃飽撐著啊?如今子劍不在你這裏了,江湖中人都將焦點集中在東廠,這樣不是正好省了你的麻煩?我幹麽還去盜劍?”


    “說的也是,不過,母劍在你這裏,我們還是要小心一點才是。”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謹慎了?”


    “我這個人一向都是很小心的啊”


    楊飛經曆幾場劇變,已許久沒有和人打情罵俏似的閑扯,如今和蘇花語這麽一聊,心情倒是舒緩了些,臉色亦不再像先前那樣凝重。


    “不說這個了,其實,我還探聽到一個很大的消息。”蘇花語說道。


    “什麽消息?”


    “梅花山莊遭逢重大變故,梅家上下死傷慘重,兇手身份不明。”


    “什麽!”楊飛一聽這話,緊張地揪住蘇花語的雙臂,叫道:“那雲清呢?雲清怎麽樣了?”


    蘇花語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見到楊飛真的這麽在乎梅雲清時,心裏還是有些酸楚,不過她倒沒有為此而多說什麽,表麵上依舊平靜地說道:“你放心,雲清姑娘沒事。”


    “喔那梅花山莊到底是怎麽了?”


    “據說先前有人用毒計,害了梅家許多人,而後,關外的長白派,不知道找了什麽借口,前來尋梅家的晦氣,雙方起了衝突,長白派後來雖然被擊退,但是梅家也元氣大傷。”


    “長白派?長白派搞什麽鬼?為什麽他們要找梅花山莊的麻煩?”楊飛憤恨地問道。


    蘇花語沒有迴答楊飛的問題,隻是繼續說道:“當時,梅家主事的是護法梅英,雲清姑娘並不在,後來長白派又再次來襲,卻發現梅花山莊上下,已空無一人,反而是前去助陣的南宮博等人,和長白派打了一架。”


    “南宮博去幫忙了?那長白派應該很慘吧,天絕大陣可是很厲害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


    “啊!”楊飛猛然想起了什麽,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問道:“這件事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四、五個月有了吧,這件事情,如今江湖上已是眾所周知。”


    楊飛思忖著,王承裕到姚府給自己說媒的那天,梅雲清也來找他,說梅花山莊有變故,須趕緊迴去處理,現在想想,恐怕十之八九,便是為了長白派來襲這檔子事。


    蘇花語續道:“如今,江湖上傳言,雲清姑娘他們梅家一行人的行蹤,出現在太原境內。”


    “若是如此,那我要去一趟太原。”楊飛說道。


    “你想去和雲清姑娘會合?”蘇花語問。


    “是啊,雲清如果在太原,那她的處境一定很危險,我得去跟她會合。”


    “你怎麽肯定她一定會待在太原不走?難道她不會到別的地方去嗎?”


    楊飛低頭思忖片刻,續道:“雲清的舅舅阮寶華,在太原有座梅園,這個地方現在應該是荒廢的,可以掩人耳目,是個很好的藏身地點,我想雲清應該會躲到那兒去。”


    “太原阮家?”


    “不錯,太原阮家的梅園,雲清一定在那裏。”楊飛篤定道。


    三天之後,傍晚時分,京城西邊的官道上,兩輛馬車,正背著京城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駛著。


    走在前頭的,是一輛拉著暗紅色車廂的馬車;後麵跟著的,則是一輛板車,上頭裝載著大大小小的約五六口箱子。


    一隊錦衣衛鎮撫使,正好守在這官道上,為首的千戶見著了那兩輛馬車,便將他們攔了下來。


    前麵駕車的,是個白發蒼蒼的佝僂老翁,那名千戶看了看老翁,又看了看車廂,問道:“車廂裏是什麽人?”


    老翁迴答:“迴大人,車廂裏是我家小姐。”


    千戶走到車邊,掀開窗戶的布簾一看,裏麵果真坐著一名女子,這名女子氣質非凡,穿著打扮雍容華貴,想必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千戶又往後一看,後麵那板車上,坐著一男一女,都是仆役的裝扮,車上的幾個箱子,看起來也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敢問小姐何方人氏?”千戶問道。


    “迴千戶大人,小女子南宮燕,原籍長安,家兄南宮逸,乃當朝禦醫。”女子答道。


    千戶一聽,恍然道:“原來是南宮小姐,下官失禮了。”


    “大人辛苦了。”女子應道。


    “小姐可有禦賜令牌?”千戶又問。


    所謂禦賜令牌,乃因欽犯楊飛在逃,京畿戒嚴,朝廷命官及其眷屬出入京城,必須由皇上欽準,給予令牌,方可通行;而一般百姓想要出入京城,雖說不用什麽特別許可,然而一旦遇上錦衣衛盤查,可就更是“麻煩”這兩字了。


    女子愣了一下,表情顯得有些遲疑猶豫。


    千戶見狀,心裏起疑,又問道:“小姐?你可有禦賜令牌?若是沒有令牌,下官不得放行。”


    “喔,原來是要令牌,小女子方才未聽清。”


    女子笑了笑,撇過頭去,在自己隨身的包袱裏翻了翻,而後拿出一麵黑底金字的令牌,讓千戶看了一眼。


    千戶見其令牌為真,點了點頭,心想這位南宮小姐往西行,多半是要迴家,於是也沒有多做刁難,便放行了。


    馬車行駛出幾裏地後,駕車的老翁才緩過一口氣來,迴頭對著車廂裏的女子說道:“花語,接下來應該沒有關卡了吧,從出了城門到現在,這一路走來,已經遇上三迴錦衣衛了。”


    “誰知道還會不會遇上?這裏距離京城,也才十幾裏地而已,再遇上幾迴錦衣衛也不奇怪。”


    那車廂裏的“南宮燕”,正是蘇花語所假扮的,而那駕車老兒,當然也就是楊飛所喬裝的了。


    至於後麵那輛板車上的一男一女,男的還真的是個普通仆役,女的則是天香宮四大護法的飄雪。


    說到這“南宮燕”三個字,可真讓楊飛受了一肚子窩囊氣。


    就在楊飛決定要前往太原的第二天,福悅客棧來了個他的老熟人,正是“不死神龍”南宮逸。


    南宮逸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說天香宮的蘇花語在京城的福悅客棧裏,馬上聯想到楊飛藏身在客棧的可能,於是便前來探聽消息。


    蘇花語見到了南宮逸,原本還對他防之甚嚴,以為他會對楊飛不利,而南宮逸則一再表明自己不會害楊飛,還把南宮燕和蘇花語之間的昔日情誼給搬了出來,這才讓蘇花語鬆了口風,然後又帶南宮逸下到密室去,和楊飛見了麵。


    “王可卿的驗屍結果出來了,是身中劇毒身亡。”


    這是南宮逸走進地下密室見到楊飛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楊飛看到推門進來的竟是南宮逸,一時無從反應,馬上又聽到他這句話,不禁呆愣當場。


    “怎麽?見到我很驚訝嗎?”南宮逸說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誰讓你來的?”楊飛這才反應過來,不過他的問話依舊有些混亂。


    這個時候,蘇花語才從門外進來,一邊把門帶上,一邊說道:“是我帶他下來的。”


    “花語?你帶他來幹麽?這位南宮禦醫兄可是朝廷命官啊!萬一他迴去告密,我豈不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啊?”楊飛哇啦啦地叫道。


    “你叫這麽大聲做什麽,照你這叫法,不用南宮禦醫兄去告發你,估計外麵滿街的東廠爪牙都聽見了欸!什麽南宮禦醫兄,這什麽稱唿啊?”蘇花語自覺被楊飛影響,跟著叫了奇怪的稱唿,不禁皺著眉頭說道。


    南宮逸苦笑一聲,說道:“放心,我是來幫你的,現在順天府已經重新審理你殺害王可卿一案,王家許多下人自稱是目擊者,但是他們彼此供詞差異頗有出入,又和順天府的驗屍結果不符,所以我相信你是被陷害的。”


    楊飛聽了之後,絲毫不為所動,說道:“那又怎樣,我窩藏朱玲芷是真,這欺君之罪,可是一點也假不了,還是死路一條。”


    南宮逸聽了,不禁皺起眉頭,楊飛說這話的語氣,實在是太過疲懶了,一點也沒有覺悟到,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其實,楊飛也不是真的沒有反省過,這段日子發生了這麽多事,他終日窩在密室裏,不是練功就是思考,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自然有所感受,但為什麽現在所為還是這味兒呢?其實都是因為他始終看南宮逸不順眼,才會這樣。


    如果今天換作是別人來把這些消息告訴楊飛的話,楊飛的態度肯定不會這般愛理不理的。


    南宮逸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不願與楊飛再言語糾纏,逕自問道:“聽說你想到太原去?”


    楊飛看了蘇花語一眼,又瞄了南宮逸一眼,說道:“是花語告訴你的?”


    南宮逸點了點頭,說道:“想必你也已經知道,梅花山莊變故一事了吧。”


    楊飛一聽,眉頭一挑,驚道:“你知道實情?到底是怎麽迴事?”


    南宮逸說道:“這一切,全都是梅蘭搞的鬼。”


    “果然是她!”楊飛氣得用力一捶牆壁,憤恨道。


    “這個女人真的變得好生歹毒,連我大哥都被他害了!”


    楊飛驚訝道:“什麽?你說你大哥都被他害了?怎麽可能?你大哥他有十七人天絕大陣護衛著,如此強悍,怎麽可能會敗給梅蘭?”


    南宮逸說道:“梅蘭的武功雖然不甚高強,卻也精進不少,也許她這段日子有所奇遇,不過,她真正厲害的,是學會了一種毒功。”


    “毒功?”楊飛和蘇花語異口同聲疑道。


    “梅花山莊之所以一夜之間,被長白派挑翻過去,就是因為梅蘭事先下了毒;而我們南宮家天絕大陣,也是因為如此,被梅蘭給破了!”


    原來,梅雲清迴到梅花山莊之後,見莊內元氣大傷,不得已之下,隻好破釜沉舟,趁著長白派再度來襲之前,將莊內剩餘成員組織起來,連夜趕赴太原,投奔阮家梅園。


    梅花山莊被挑翻一事,很快就傳遍江湖,南宮博得知消息之後,立刻率天絕大陣十七人前去相助。


    到了山莊之後,南宮博他們才發現莊內已人去樓空,正當他們打算離開山莊,想要繼續找尋梅雲清一行人時,剛好趕上長白派的人馬再次來襲,而這一次,梅蘭也親自跟著長白派人馬出現了。


    南宮博自恃天絕大陣強悍,過於輕敵,沒料到梅蘭竟用了毒計,使得天絕大陣十七人死傷泰半,最後連同南宮博在內,竟僅剩八人,這對南宮家來講,無疑是一大重創。


    楊飛聽完南宮逸的話,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怎麽會這樣?連你們南宮家都遭受如此重創。”


    “我之前聽花語說,長白派的人馬遇上你大哥,還以為長白派會被修理得很慘呢!想不到天絕大陣竟然被破了這梅蘭到底是學會了什麽可怕的用毒手法?”


    “這種毒功我從來沒見過,中毒者之血液與內髒會迅速敗壞,但表麵上卻不易察覺,每個人中毒後所受到的傷害程度,也是因人而異,至今我還沒有整理出個頭緒。”


    “欸?不對啊,你不是一直都在宮中?怎麽會知道的這麽詳細?”楊飛聽著聽著,又開始起了疑心,總覺得南宮逸有些不誠懇,殊不知人家南宮逸可是毫不保留地說著真話,楊飛這麽想,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大哥遭逢這一劫後,捎了封信給我,信中提到,此毒無色無味,防不甚防,這些都是天絕大陣裏精通醫術的萬先生發現的,所幸他無恙。”


    “原來如此”楊飛摸著下巴,心裏還在刻意思索著,想要找出南宮逸言語之間的破綻來。


    “我還有更驚人的發現,王可卿一案,你應該是被梅蘭陷害的吧!”南宮逸又說道。


    “你怎麽知道?”


    除了蘇花語之外,楊飛根本也沒機會,把自己在王府見到梅蘭的事告訴第三個人,而南宮逸卻在此時做出這種判斷,著實令楊飛訝異。


    “順天府的仵作說,王可卿所中之毒十分怪異,所以請求宮中禦醫來協助判驗”


    “所以你就去協助他們了,然後發現王可卿所中之毒,與梅蘭所用的完全一樣?”半天沒搭腔的蘇花語,這時開口問道。


    “不錯。”南宮逸點頭道。


    楊飛惡歎一聲,說道:“當天晚上,的確是梅蘭陷害我的,我還和她對了幾招現在想想,她的武功好像真的變得有些淩厲!”


    蘇花語又問南宮逸道:“就你方才所說的,雲清姑娘他們真的到了太原?”


    南宮逸說道:“不錯,他們如今正在太原。”


    “我就說吧!雲清一定會去太原的。”楊飛難得料到梅雲清的想法,隻覺得自己和她一定有著很深的默契,不禁得意起來。


    “現在整個梅家猶如風中殘燭,勢單力薄,如果你能前去助之,那是最好不過,總比你待在這裏躲避廠衛的追捕強。”南宮逸說道。


    “這不用你說,我本來就打定主意,要去太原幫助雲清了!”


    “以你現在的身份處境,要離開京城,太費力了,我有個省事又省力的方法,保你出得京城,暢行無阻。”


    說著,南宮逸便把朝廷要員及眷屬出入京城的細節,向楊飛和蘇花語交代了一遍,並且說出要以“南宮燕”的名義離開京城的計劃。


    “這個方法不錯,我讚成。”蘇花語肯定道。


    “小燕子!”楊飛一聽到“南宮燕”這三個字,不禁有些黯然。


    然而,接下來南宮逸所說的話,卻讓楊飛一掃抑鬱,轉變為一肚子怒火,還倍感窩囊。


    “我刻意用妹妹的名義來進行這個計劃,就是要好好的提醒你,以後不要再肆無忌憚地拈花惹草了!”


    “梅蘭之所以如此惡毒行事、王可卿冤死、窩藏朱玲芷之欺君大罪、連累姚家,這麽多的事情會發生,都是因為你自己不好!”


    “什麽跟什麽嘛!真是氣死人了,那個敗家子有什麽了不起,他自己還不是一天到晚想搶人老婆,還敢這樣教訓我!”


    假扮成老頭子的楊飛,一邊駕著馬車,一邊罵道。


    蘇花語哼了一聲,語氣有些責備意味地說道:“少說兩句吧你,人家南宮逸可是費盡心力地幫助咱們的,你想想,當初你和他一起幫著朱佑樘對抗萬貴妃,朱佑樘會不知道他和你的關係嗎?”


    “如今南宮禦醫想要皇上恩準這麵令牌,皇上難道不會懷疑,這是他在暗中幫助你嗎?這裏麵困難重重啊,可以想像南宮逸如今在朝廷裏的艱難。”


    “算了吧,我看他這個禦醫當得還挺愜意的,哪有什麽艱難的?再說了,如果真的這麽艱難,那他為什麽不就辭官好了?為什麽不跟咱們一起到太原去呢?”


    楊飛還是一臉不屑的樣子。


    蘇花語搖了搖頭,說道:“隻怕他要是真的跟我們一起,你又要說他是想來跟你搶雲清姑娘了。”


    楊飛一聽這話,倒也笑了出來,登時挺直了身體,一臉老氣橫秋的樣子,說道:“哈哈,沒錯!花語你還真了解我!反正我就是看這個敗家子不順眼,在我眼裏,他不管做什麽都一樣,我都不會感激他的!”


    這話說的還真是老實,蘇花語連連搖頭,苦笑道:“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厚顏啊!得了得了,你別腰挺得那麽直,哪有老人家像你這個樣子的?當心露餡啊!”


    楊飛一聽,也警覺了起來,隨即弓起身子,恢複成佝僂老翁的樣子,然後又左右瞄了幾眼,看四下無人,才鬆了口氣。


    “你坐在外頭,可得謹慎點啊,我看現在天色也晚了,我們還是找間野店過夜吧。”蘇花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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