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立時如熱鍋裏的螞蟻,焦躁不安起來,還沒等他想好對策,便聞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隻聽圓滿那略顯慌張的聲音道:“各位官爺,這間禪房乃本寺一位高僧清修之地,他近來出寺雲遊,房內並無旁人。”


    “滾開!”一名百戶不耐煩地推開這個喋喋不休的胖和尚,就差沒一刀砍了他。


    “咚”的一聲大響,那些官兵哪管什麽高僧不高僧,一腳踹去,木栓立斷,洞門大開,內裏情形,一覽無餘。


    房內雖然略顯淩亂,卻是無人,那圓滿鬆了口氣,他先前見此房子內反栓,還道楊飛留在房內,萬一他真是欽犯,被逮個正著,自己這罪名可就大了。


    “大人,有血跡!”一名官兵忽然發現楊飛遺在地上的血漬,伸指一摸,嗅上一嗅,又道:“血痕未幹,不超過半個時辰。”


    那百戶對身畔一名官兵道:“前去稟告方大人,犯人曾來此處,尚未走遠。”


    那官兵恭聲應是,匆匆離去。


    那百戶又對其他官兵下令道:“你們四處細細搜查,勿要放過一人。”望向圓滿,哼道:“這名僧人窩藏朝廷欽犯,帶下去嚴加拷問。”


    圓滿麵色如土,胖乎乎的身體直打哆嗦,已然嚇得說不話來。


    眾人離去之後,相對鬧哄哄的外界,房內寂靜之極,臨近室頂的地方忽然出現一陣奇異波動,緩緩現出二人身形,接著楊飛抱著虛弱無力的李夢柔掠了下來。


    楊飛將李夢柔放到榻上,透過門縫一瞧,四處都是官兵,情形混亂,反以這間禪房最為清靜,心中尋思那些官兵剛剛搜過此地,一時不至再來,看來隻好在此暫避。


    楊飛迴身瞧著李夢柔,見她嬌靨蒼白,不禁握緊她的玉手,心存感激道:“剛剛真是謝謝你了。”自懷中取出一隻玉瓶,正是朱玲芷贈他的那瓶雪蟾丸,倒出兩粒,不由分說,捏開李夢柔的迷人小嘴,喂了下去。


    那藥入口即化,化作津液流入腹中,李夢柔吐之不及,頓時大驚,心想這淫賊難保不會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下毒害死自己,話說迴來,就算不是毒藥,春藥也夠自己受的!還好那津液入喉,她腹中升起一股淡淡暖意,慢慢擴散開來,全身說不出的舒服,看來並非毒藥,李夢柔稍稍放心,盤膝坐好,調運內息。


    她方才那種藏蹤匿跡的武功由李萬劍所創,極耗內力,她學會未久,從未施出,勉強一試,體內真氣已是耗得所剩無幾。


    楊飛見她俏臉騰起兩團紅暈,放下心來,心想自己也受了傷,亦服了兩粒。


    他有樣學樣,調息打坐,卻難以入定,便坐到李夢柔身畔,輕聲道:“你方才所使是何神奇武功?竟可使人視若無物?”


    “關你何事?”李夢柔正自暗責:自己為何要助這個毀她清白的無賴,落得這般田地?她惱怒這下,輕聲一哼,雙掌擊向楊飛,卻無多大力道。


    楊飛笑嘻嘻的捉住她一雙玉手,用力一拉,李夢柔輕聲嬌唿,撲入他的懷中。他滿懷軟玉溫香,頓時色心大起,一陣淫笑道:“看來象你這麽漂亮的大美人還是少學點武功,別動不動就舞刀弄槍的,謀殺親夫。”


    “誰謀殺親夫了?”李夢柔無力掙開,又羞又怒道:“放開我!”


    “噓!”楊飛指指房外,賊兮兮道:“小點聲,莫要讓人聽見,我不好過,你也不好受。”


    李夢柔聞得此言,反而冷靜下來,哼道:“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好心助你脫困,你卻恩將仇報,趁我功力不濟,在這佛門清修之地,輕薄於我。”


    楊飛奸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隻是見你功力不濟,想舍己為你,讓你補補。”


    李夢柔大驚失色道:“姓楊的,你想幹什麽?啊……”原來楊飛的祿山之爪已從她頸口探入,撫向她嫩滑的胸肌。


    “放開我!”李夢柔死命掙紮,可胸口傳來那股酥癢之意,令她身體不聽使喚,隻想懶洋洋的靠在楊飛懷中。


    楊飛見李夢柔麵泛桃紅,小嘴不住開合,吐氣如蘭,情欲顯起,他心中暗罵:小騷貨,都這樣子了,還裝什麽貞婦節女?再也按捺不住,對著她迷人的櫻桃小嘴,垂首吻去。


    李夢柔見楊飛那張賊臉愈來愈近,欲避不能,隻好閉上美目,逆來順受。四唇接實,自己的三寸丁香被楊飛輕輕吸吮,她尚待字閨中,何曾與男子如此親熱,轉瞬之間,已是意亂情迷,由著楊飛肆意輕薄,正迷失間,忽自楊飛舌尖渡來一股柔和的內息,她心中大奇:這家夥何時變得這般好心了?她見楊飛沒有搞鬼,便暗暗運功,悉數笑納。


    楊飛默運天香密訣,此功陰陽互濟,與李夢柔所習姹女神功有異曲同功之妙,同練之下,竟然事半功倍,互為裨益,楊飛真氣透過竅穴,自她體內奇經八脈緩緩而行,在丹田打了個轉,最後從膻中穴透出,匯入楊飛那隻淫手勞宮穴。每行過一個竅穴,李夢柔內力便增一分,不到一個時辰,她功行一個大周天,體內真氣不但迴複如昔,而且略有勝之。


    其實李夢柔自幼習練姹女神功,純陰體質獨一無二,倒比蘇花語更適與楊飛同修天香密訣,楊飛在她相助下,內傷盡愈,亦將白向天的內力練化三成,功力大增。


    楊飛功行圓滿,占了些手腳便宜,依依不舍的鬆開李夢柔,微笑道:“李姑娘,感覺如何。”


    李夢柔肌膚紅潮未退,芳心湧起一絲莫名的失落,略整衣襟,冷哼一聲,心道本姑娘被你如此輕薄,這筆賬容後再算。她沉吟半晌,忽然問道:“你剛才用的是何內功?”


    楊飛神秘一笑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不過姑娘若想深入研究,在下奉陪到底。”他語氣曖昧,殊無正經,傻瓜也聽得出其中深意。


    李夢柔俏臉緋紅,罵道:“等你保住小命再說。”


    楊飛嘿嘿一笑,功聚雙耳,細察房外動靜,半晌忽揖手道:“那些官兵已退出寺外,在下要逃命了,李姑娘,後會有期。”他此刻神色凝重,浮滑盡斂,頗有正人君子,江湖俠少的風采,看得李夢柔芳心大動。


    李夢柔柔聲問:“你想去哪?”


    楊飛後退了兩步,一臉詫色道:“這個好像跟姑娘無關吧?”暗道這妖女別是食髓知味,要留他當爐鼎練功吧?


    李夢柔嫣然笑道:“你不是想拜家師為師嗎?我改變主意了,我馬上便去求我師父,讓他老人家收你為徒。”她倒真有意同楊飛一起練功,當然不像楊飛想的那般齷齪。


    楊飛隨興所至,哪真有此意,支吾以對道:“你不是說尊師不再收徒了嗎?”


    李夢柔道:“你身份特殊,家師破個例也不足為奇。”見楊飛仍是搖頭擺手,臉色一變,嬌聲嗔道:“怎麽,剛才還說要與我朝夕相對,現在占了便宜,就準備溜之大吉了?”


    身份特殊?楊飛暗道莫非你這小騷貨還沒嫁人,就想先找個奸夫備用?他借機摟住李夢柔,輕吻著她圓潤耳珠,低聲道:“當然不是,可是現在黑白兩道都在尋我,要看也要留著小命看啊,何況你怎麽也是尊師未過門的媳婦,要是真的讓他知道我占你便宜,還不把我萬劍穿心?”


    李夢柔輕哼道:“你以為你現在輕薄於我,他老人家便不知道嗎?”


    楊飛嚇了一跳,連忙鬆開她,慘兮兮道:“那怎麽辦?”他寧可被天下人追殺,也不肯被李萬劍追殺,實是在天下人麵前,尚能混水摸魚,可在李萬劍那雙看透世間萬物的神眼之下,連反抗的勇氣也提不起一絲半點。


    李夢柔緩緩道:“我師父暮年得子,喜不自禁,打小對我師兄沒什麽管製,對我師兄的惡行也不是不知,隻是仗著家師溺愛,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未想半年前被南宮博所廢,家師已是心灰意冷,頗有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之意,你若投其好……”


    楊飛連退三步,忙不迭擺手道:“別找我,這個我幹不來的。”心想果不其然,你拉我迴去,正是讓我當你練功爐鼎皆姘失,一次兩次倒也罷了,時間一久,必被你那廢人師兄捉奸在床。他廢人一個,戴了這麽大一頂綠帽子,定會去找他老子李萬劍告狀,李萬劍再疼你,礙著麵子,還不把我一刀兩斷,嗚唿哀哉,雖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老子嬌妻美妾好幾個,幹嘛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去做這個奸夫?這份差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幹的。


    李夢柔見他神色遲疑,冷笑道:“你若不肯,小心我殺了你,不算這迴,上次你偷窺我的舊賬還沒跟你算呢。”


    楊飛心中發狠,搶過飛雲劍,擺了個手勢,嘿嘿笑道:“要殺我,你也要有這個本事才行。”他打定主意,寧可現在拚死一戰,也不去南海幻劍派窩窩囊囊的等死。


    李夢柔想起先前差點被他失手所傷,俏臉一紅,嬌叱道:“你那三腳貓功夫,還敢拿來現世。”


    二人對峙半晌,正欲大打出手,卻聞寺外方中翔陰魂不散的聲音道:“梅雲飛,你的兩個老婆都落在本官手中,你若想見她們,乖乖出來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本官不念舊情。”他運功大喝,聲傳數裏,楊飛雖在房中,不想聽到也難。


    楊飛神色大變,暗道南宮燕被方中翔擒住倒也情有可原,蘇花語武功忒高,怎會也失手被擒?難道姓方的為引自己現身,信口開河?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老婆當然要救,可憑自己的半吊子武功,單槍匹馬,麵對數千朝廷大軍,無異以卵擊石,這可如何是好?


    他還未想出對策,忽覺右耳一痛,隻聞李夢柔嗔道:“梅雲飛?該是你的假名吧!你何時有兩位姘……夫人了?”她本想說姘頭,話到嘴邊,感覺不雅,便改成了夫人。


    “姘頭?”楊飛暗道你跟老子才是姘頭,他瞥得李夢柔含嗔俏靨,心中靈機一動,笑道:“小柔柔,幫我救了你的兩位姊妹再吃醋好不好?”


    “小柔柔?”李夢柔聽得目瞪口呆,啐道:“少胡說八道,誰跟她們是姊妹?”


    楊飛賠笑道:“你若助我,我便答應同你迴南海,雙宿雙棲,這是我送小柔柔你的定情信物。”言罷,將朱玲芷送他的那顆夜明珠摸了出來,笑嘻嘻地塞到李夢柔手中。


    “好大一顆夜明珠啊!”天下女子大多愛慕虛榮,陡然見過這麽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連見多識廣的李夢柔亦是一呆,她心中猶豫:若收下此珠,無異承認是他的女人,若是不收,這家夥必不肯同自己迴南海,共練武功又從何談起?


    楊飛見她心動,頓時暗喜,不動聲色道:“小柔柔,你這珠子漂不漂亮?”


    “漂亮是漂亮,可……”李夢柔紅暈滿臉,暗道自己怎的就被一顆珠子給打動了?


    楊飛順水推舟道:“漂亮就收下,別磨磨蹭蹭的,隨我一起去救人吧。”


    李夢柔嗔道:“原來你送珠子的目的隻是為了找幫手,根本不是喜歡人家。”她此言出口,芳心大悔,臉上燙熱,暗道自己怎麽連如此燥人的話都說出來了?


    楊飛亦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涎著臉笑道:“好柔柔,你這麽柔情似水,貌美如花的好人兒,我怎會不喜歡你?”


    李夢柔避開他的目光,道:“我隨你救人就是了。”最後總算收下了夜明珠。


    俗話說拿人手短,楊飛總算鬆了口氣,有李夢柔相助,救起人來自然事半功半,他轉過念頭,忽想何不把李萬劍也拉上,那就萬無一失了,便道:“不如咱們現在去師父,我馬上拜他老人家為師,請他幫忙……”


    李夢柔白了他一眼道:“你一顆珠子買了我不算,還想搭上我師父,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


    楊飛嘿嘿笑了兩聲,尚未說話,這時又聞方中翔道:“本官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還不出來,本官先殺一個,再不出來,便殺另一個,還不出來,本官讓人奸屍……”


    楊飛哪受得了這等鳥氣,一聲怒喝,身形暴起,破開屋頂,掠到那塊寺前空地,卻見方中翔銀盔銀甲,手持銀槍,高踞馬上,威風凜凜,好似天兵天將,下得凡來。


    楊飛環目四顧,方中翔陣中哪有二女身影,心中大叫上當,欲待退迴寺中,已被官兵團團圍住。


    方中翔哈哈笑道:“梅大人,你自恃聰明絕頂,怎麽本官區區兩句話就把你給誑出來了,丁文鬆呢,他棄罪潛逃了嗎?”


    楊飛沉聲道:“她們人呢?”


    方中翔道:“若真的被本官拿住,早就分給眾將官做夫人了。”那些官兵聞言,一陣哄笑。


    楊飛暗暗鬆了口氣,看了看那些官兵,心想他們武功低微,不值一提,殺得越多,罪名越大,擒賊先擒王,最好擒下方中翔,再謀脫身,他心有此意,便怒聲道:“方中翔,是英雄的話便與我單獨一戰。”


    方中翔大笑道:“你是朝廷重犯,我是朝廷命官,又非江湖仇殺,有何英雄不英雄的?眾將官,與我拿下。”那些官兵轟然應諾,各持刀槍矛戟,齊齊攻來。


    方中翔遠避百丈之外,對身後幾名千戶道:“怪不得遍尋不到,原來是扮成了和尚,此事一了,便將這寺內和尚以包庇欽犯之罪都抓起來。”


    他身後一名千戶道:“方大人,此事萬萬不可,這隆光寺在這一帶大大有名,成祖皇帝出巡之時路經此地,曾親題額匾……”


    方中翔打斷他道:“本官說抓便抓,凡事有本官擔著。”那千戶欲言又止,終未再言。


    與江湖群鬥不同,這些官兵雖說武功不高,可結成軍陣,圍住楊飛,足以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他功力雖高,劍法並不純熟,仗著飛雲劍鋒利無比,每每將那些笨重的矛戟削斷,後排官兵又如潮水般湧了上來,便是掠到半空,那些如雨箭矢亦可將他射成刺蝟。


    如此戰了盞茶功夫,楊飛一套飛雲劍法使完,已是左支右拙,狼狽不堪,劍勢愈緩,氣喘如牛。


    楊飛心知再有雜念,今日絕無幸理,當下舍去顧忌,大喝一聲,內息源源不絕注入飛雲劍之中,招變“橫掃千軍”,隻見飛雲劍拖著長長的紫色劍氣,劃破十丈空間,如同切菜削瓜般將麵前十數名官兵攔腰斬成兩截。


    那些圍攻官兵大駭,齊齊退開,誰也不肯衝鋒在前,否則下一個遭殃的可是自己了,他們互相推搪之下,陣形已潰,遠遠圍成一個大圈,無人上前搶攻,若是行軍打仗戰死倒也罷了,死在一個賊人手上,實在劃不來。


    楊飛一劍立威,得意的大笑起來,雙目殺機大盛,飛雲劍遙指方中翔,厲聲道:“方中翔,今日舊仇新恨一並了了。”


    方中翔心中凜然,冷冷道:“就憑你,散開!”他一聲令下,那些官兵巴不得避得愈遠愈好,足足退了百丈之遙,整齊劃一的讓開一個狹長通道。


    方中翔馬鞭一揮,胯下駿騎高嘶一聲,腳下發力,自通道衝來,高速中銀槍化作一條銀線,直襲不動不山的楊飛。


    “鐺”數百丈的距離眨眼即至,方中翔銀槍與楊飛淩空交擊,龐大的勁力爆開,震起漫天的積雪,露出下麵的堅石地麵,出現如蜘蛛網般的龜裂。


    “蹬蹬蹬”楊飛足足退了數丈之遙方才拿樁立定,隻覺虎口疼痛欲裂,飛雲劍差點拿捏不住,他強抑衝過喉間淤血,調運內息,心中驚異:這柄銀槍昨日不是被蘇花語震得寸寸而斷嗎?姓方的何時又找來一柄,而且質地更勝以前,武功似也大進。


    方中翔亦好不到哪去,那坐騎慘嘶一聲,連退幾步,前膝一軟,差點跪伏在地。他勒馬立定,胸口氣血翻湧,心中驚疑不定:自己昨晚得高人相助,強愈傷勢,因禍得福,武功更上層樓,方才居高臨下,挾坐騎前衝之力,竟不能一鼓作氣,拿下楊飛,數月不見,楊飛竟變得如此厲害。


    楊飛略調氣息,朗聲大喝,招變“紫天無極”,此式是白向天第一次上忘情峰挑戰“劍神”趙獨行所用,當真精妙無比,劍光漫天,紫氣縱橫間,方中翔一聲厲喝,銀槍化作一點銀星,破入楊飛劍網之中。


    “鐺鐺鐺”場中響起不絕於耳的金鐵交鳴聲,待得劍光斂去,楊飛已遠遠飄退,飛雲劍斜駐在地,向方中翔冷然而視。


    方中翔臉上一陣蒼白,昨晚舊傷再度迸發,“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霧,手中一輕,垂首看時,那柄銀槍亦如昨晚那柄,寸寸而碎。


    他胯下神駒亦口吐白沫,一聲悲嘶,四蹄一軟,倒在地上,當場猝斃。


    風雪漫天,方中翔飛掠而出,神情狼狽,他大可避入後陣,可方中翔身為主帥,如此一來,顏麵盡失,在軍中恐難立足,連那幾位千戶欲出手相助亦被他揮手摒退。


    “方中翔,受死吧!”楊飛得了便宜,哪不賣乖,他打鐵趁熱,一聲大吼,手中飛雲劍劍芒暴漲,宛若天際閃過一道紫霞,在電光火石間,破空而至,人劍合一,直襲方中翔。


    楊飛劍勢如虹,來勢洶洶,方中翔手無寸鐵,退得三步,聚起畢生功力,一拳轟出。


    拳劍相交,楊飛劍勢一滯,強大力道以二人為中心,飛旋而去,遁往半空,遠遠看去,便似一道龍卷風。


    楊飛眼見方中翔老臉陣紅陣白,知道這家夥已是強弩之末,心想此刻若不趁他病,要他命,恐怕以後再無此良機了。


    “方中翔!”楊飛新仇舊恨,齊湧心頭,再無遲疑,深吸口氣,再聲暴喝,憑空借力,劍招再變,人劍合一,似離弦之箭,標射而出。


    他劍氣所及,範圍幾達數十丈,方中翔避無可避,欲行硬擋,潰散真氣卻怎也提不起來,魂飛魄散下,陡的踏到地上一支被棄長矛,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足尖一勾,長矛彈起,雙手接過,以矛作槍,舞得密不透風。


    劍光沒入矛影之中,平空響起一陣低沉的“嗡”聲,宛若狂蜂傾巢而出,個中情形,詭異之極。


    劍光斂去,方中翔手中長矛隻餘尺許木柄,場中煙塵彌漫,盡是木屑,原來在這數息之間,二人劍矛相接不知凡幾,那長矛除矛尖外,矛身皆是木製,如何不斷,這一相觸,立成齏粉。


    楊飛去勢未減,方中翔無計可施,矛柄脫手擲去,其勢又疾又快,楊飛心無旁騖,劍尖一顫,將之蕩開,竟未稍緩,方中翔絕望之下,雙掌一合,欲將飛雲劍用肉掌夾住,卻如螳臂擋車,飛雲劍已穿過他掌縫,摜胸而入。


    方中翔一聲慘叫,血霧狂噴,七竅鮮血汩汩,形容恐怖之極。


    那些靠得較近的官兵見之大驚,哪敢猶豫,飛矛利箭,一齊擲向楊飛。


    楊飛一擊得手,得意非常,哈哈大笑,飛雲劍帶起一篷血雨,舞起一團劍網,將那些飛矛利箭擋開大半,即便射近身來,也被護體真氣震開,唯餘寥寥數支,在他身上劃出數道血痕。


    楊飛笑聲嘎然而止,慘叫一聲,連人帶劍,摔在地上,再無聲息,在一堆殘矛斷箭之中,旁人看來,隻當他已陪葬了。


    那些矛林箭雨停下,眾人望向場中兀自屹立不倒的方中翔,一時偌大的隆光寺前寂靜之極。


    方中翔卻還未死,他環視眾人,緩緩舉起雙手,似想發號施令,卻是不支,倒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當真是死不瞑目。


    躺在地上裝死的楊飛見得此景,心中有些後怕,暗罵一聲,趁此良機,飛掠而起,待眾官兵還未反應過來,退避寺內。


    良久,一名百戶步上前來,探探方中翔鼻息,身形一顫,駭然道:“方大人死了。”


    楊飛鬆了口氣,心道老子如此痛快淋漓的一劍破胸而入,若還不死,老子跟他姓方。他內外傷雖也受得不少,可一舉擊殺方中翔,所受鳥氣一掃而空,得意之情,不問可知。


    眾將皆驚,大軍方出,主帥卻亡,雖非行軍打仗,可是如此情形,士氣低落,該當如何是好?對朝廷如何交待?


    三名千戶遙望楊飛,聚在一起,略一商量,好生為難,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隻因若退,迴去不好交待,若是不退,這不比行軍打仗,點子紮手之極,單打獨鬥,方中翔前車之鑒,誰肯再蹈覆轍,若數千人一擁而上,倒也不難將隆光寺夷為平地,將楊飛幹掉,可如此一來,不怕上頭責怪,也懼神佛報應!


    雙方僵持不下,遠方忽然響起一陣奇特的嘯聲,連綿數裏,不絕於耳,嘯聲未畢,方中翔屍首旁邊忽多出一人,楊飛一見之下,心中大驚,此人一身黑衣,手中持著一柄獨門兵刃,正是曾在太原見過一麵的“九旋斬”厲方邪,那晚厲方邪一人力拒明孤鴻梅雲清兩大絕頂高手,武功之高,隻怕李萬劍不遑多讓。這厲方邪遲不來,早不來,偏偏等他殺了方中翔才來,怕是存心來找他麻煩。


    厲方邪場中立定,不動如山,手中九旋斬仍在輕吟,原來那奇特嘯音便是此刃疾速破空所發。


    厲方邪斜瞥死不瞑目的方中翔一眼,宛若水潭深邃的眼中爆出兩道精芒,對楊飛喝道:“小子,是你這假和尚殺了翔兒嗎?”


    楊飛聞得此言,暗叫糟了,厲方邪“翔兒翔兒”的喊得如此親昵,這死鬼方中翔莫不是他的什麽親戚吧?這可如何是好?承認吧,還不被厲方邪大卸八塊,否認吧,眾目睽睽,任他巧舌如簧,恐難騙得厲方邪一分一毫!他輕咳一聲,一臉諂媚,不答反問道:“厲老前輩,方兄弟跟您是何關係?”他片刻之前還當那死鬼是生死仇人,現在倒稱兄道弟起來了,臉皮之厚,當真絕無僅有。


    厲方邪麵無表情道:“他是我外甥。”


    楊飛大駭,暗道方中翔除了長得比老子帥外,武功差勁,怎麽有個這麽厲害的舅舅,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就不殺姓方的小子了,悔不當初啊,他心驚肉跳的道:“厲老前輩,晚輩……”


    “廢話少說,小子,拿命來!”厲方邪右手一抖,九旋斬脫手飛出,龐大的勁力拉扯之下,整個空間好似被劃作兩半。


    “厲老前輩,請聽晚輩解釋。”楊飛卑言乞語,手下未閑,飛雲劍劍芒暴射而出,化作一點寒星點在高速旋轉中的九旋斬七寸之處。


    “鐺”斬劍相交,九旋斬迴旋飛蕩,楊飛堪堪接下這個據說武功在江湖中排不到前三,也排前五的黑道第一高手一招,還沒來得及得意,一股不剛不柔,不陰不陽,卻無可抵禦的力道,自劍尖直貫手臂,再往全身經脈擴散,那種感覺便似一個在海裏溺水之人,被一個滔天巨浪迎麵打來。


    楊飛魂飛魄散,拚力守住心脈,疾運內息,連變一十八次,方將那股勁力盡數化去,已是七竅流血,較之方中翔那死鬼模樣更慘三分。


    他總算見識何謂絕頂高手,其間差距幾可以萬裏計,自己還道憑白向天遺下的那點功力,數月苦練之功,對上厲方邪就算不濟總可抵擋數招,孰知僅一招已讓他吃盡苦頭。


    九旋斬迴到主人手中,厲方邪身上長袍無風自動,一步步向楊飛走了過來。


    厲方邪雙足頓在地上,山搖地動,發出一陣咚咚之聲,可令人奇怪的是他雙足如此沉重的踏在鬆軟積雪之上,竟未留下半點腳印,叫人驚奇莫名。


    厲方邪氣機鎖定,楊飛隻覺身體好似不屬己有,勉強抓著飛雲劍,眼睜睜的看著兇神惡煞,滿身殺氣的厲方邪步步行近,卻連出手抵擋的念頭也提不起來,他總算明白白向天所說何謂不戰而曲人之兵,厲方邪如此氣勢,雖未臻此境界,恐也差之不遠了。


    他心膽俱喪,本欲高喊救命,可話到喉邊,隻發出一陣野獸般的低吼,體內真氣似已凝滯,完全不聽使喚,厲方邪一斬緩緩揮下,他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偏偏避無可避,隻能引頸就戮,那種眼睜睜等死的感覺,難受之極。


    驀地,氣海跳動了一下,一縷若有若無的真氣緩緩往經脈逆流而去,宛若針刺,楊飛不驚反喜,引領這股真氣打通奇經八脈,心中求神拜佛,在厲方邪殺他之前恢複行動,死也不能死得如此窩囊。


    一切言之雖長,卻不過轉瞬之間,飛雲劍劍身紫氣稍縱即逝,楊飛已然恢複自如,頓聲大喝道:“厲老邪,別以為老子怕你。”他心想反正已與厲方邪結下深仇大恨,多說無益,不如拚死一戰,死也要得像英雄般轟轟烈烈的死,說不得寺內的李萬劍見了,會出手相救。


    楊飛靈台清明,思起白向天臨死前那式“紫天無極”,飛雲劍信手揮出,毫無目的的刺向空處。


    楊飛此劍有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卻正中厲方邪勁中破綻,使得他外放氣機不由滯了,這步伐再也走不下去。


    “好”厲方邪麵現讚賞之色,在此強大氣勢下,已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不戰而亡,楊飛不但能恢複過來,還能揮出如此精妙劍法,若再練上幾年,當可抵擋他十招。


    楊飛此招未盡,飛雲劍迴蕩開來,斜撩而出。


    厲方邪九旋斬微微一旋,劃了一個完美的圓圈,形成一道氣勁將飛雲劍圈在正中,楊飛使盡全力,竟刺之不進,欲待抽迴,卻又不能。


    僅看此招,楊飛心知再練上十年八載,恐怕也辦之不到。


    楊飛性命攸關,無暇多想,未加遲疑,舍劍用拳,一拳直搗厲方邪胸口,一隻手曲指成爪,直插厲方邪雙目,雙腳也未閑著,連環踢向厲方邪下陰。他這幾招甚是陰狠歹毒,實非高手所為,可楊飛為求保命,哪管得了許多,更歹毒的招式尚未用出。


    厲方邪微覺詫異:常言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江湖中劍客愛劍如命,又有幾人似楊飛這般潑皮無賴,不拘一格!他九旋斬再轉,不避不讓,楊飛四肢不分先後,幾乎同時擊中,不過吃虧的卻非是他,而是以攻代守的楊飛。


    楊飛隻覺蘊滿內勁的雙手雙腳好似碰到一塊鐵板,觸處火辣疼痛,難受之極,厲方邪俊朗邪異的麵容在眼前一晃而過,他不假思索,幻起漫天拳影,再度攻去。


    厲方邪黑袍無風自動,氣勁反卷而至,以二人為中心,形成一個足有十丈之高的氣旋,使得餘人無法瞧清場中情形,隻有那柄飛雲劍高飛半空,久久不落。


    待得一切恢複平靜,拳影已然斂去,楊飛雙拳被厲方邪寬大的手掌虛虛托住,他全身上下被一股莫名大力緊緊壓製,再也動彈不得。


    “厲兄,為何跟個後輩過不去?”二人身畔空氣如水紋般波動開來,已然多出一人,正是先前楊飛見過一麵的李萬劍,他那悠閑恬淡的模樣,渾不似江湖中人。


    李萬劍成名之時,厲方邪尚是孩童,待他在江湖中揚名立萬,李萬劍已淡出江湖,少離南海,故而二人雖名噪一時,卻從未謀麵,但李萬劍能無聲無息,不知不覺欺近身來,武功之高,恐不在他之下,厲方邪見識廣博,微一思索,立時認出來人身份。


    “原來是李兄?”厲方邪心中一凜,武功練至他們這般幾近天人境界,之間神念感應甚是玄妙,故而他早知寺內藏有高手,未料卻是緣慳一麵的李萬劍。


    “厲兄,久仰大名,未曾謀麵,今日相見,真是幸會幸會!”李萬劍大袖一揮,楊飛壓力一輕,不由自主掙脫厲方邪大手,哪敢猶豫,飛雲劍也懶得管了,掠到李萬劍身後,避開數丈,深施一禮,還未道出謝語,隻聞厲方邪道:“此子弑我外甥,厲某焉能不為他報仇血恨?李兄絕世英雄,與這無賴小子又沒有幹係,請不要插手!”


    李萬劍古井不波的臉龐泛起一絲笑容道:“不巧得很,他正是我的徒兒。”


    “啊”楊飛張大嘴巴,心道老子何時拜你作師父了?不過大敵當前,有這麽一個大靠山再好不過,他自不會出言反對。


    楊飛小命得保,心中正自慶幸,忽覺身畔傳來淡淡幽香,一雙柔荑輕輕握住自己右手,迴首望去,卻是李夢柔。


    李夢柔嬌靨含笑,俯在他耳邊以細不可聞的聲音道:“人家可是求了師父老半天,他老人家才答應求你的,還不快謝謝人家。”


    楊飛聞得她嬌言軟語,心中一蕩,暗道小騷貨,你在你師父及未來公公麵前,竟敢與奸夫如此親熱,豈非存心害我?楊飛輕輕掙開李夢柔玉手,目不斜視,揖手施禮道:“多謝李……”他腦筋轉得倒快,本想說李姑娘,一想自己既算是李萬劍的徒兒,當然得稱李夢柔為師姐,免得被厲方邪看出破綻,遭至殺身之禍,連忙改口道:“師姐!”


    李夢柔嬌媚的橫了他一眼,似在說:“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師姐了?”


    楊飛心中一熱,幾乎想抱住她親上一口,但自知不是時候,佯作不見,向場中二人瞧去,他一見之下,不由“啊”的一聲,失聲道:“李……師傅,劍,劍。”


    原來他的那柄飛雲劍此時方才下落,不偏不夷,正好插向李萬劍頭頂,而李萬劍凝立場中,神色泰然,似乎絲毫不知兇機已臨,待鋒利絕倫的飛雲劍插落,李萬劍護體神功再厲害,恐怕也立即死翹翹。


    楊飛見得此景,心想這李萬劍莫不是浪得虛名!他倒不是擔心李萬劍的死活,而是李萬劍一死,厲方邪再無敵手,自己這小命可就懸了。


    飛雲劍明晃晃的劍尖距李萬劍僅寸許之遙,他依然未動分毫,連厲方邪亦感愕然:殊知頭頂乃人體最薄弱的罩門所在,這一劍插將下去,連他都自忖無法善保,難道李萬劍真的不要命了嗎?他心念電轉,朗聲大笑道:“看來今日李兄是存心跟厲某作對來了。”


    李萬劍淡然一笑,那飛雲劍終臨其身,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李萬劍並未血濺當場,飛雲劍反直立半空,滴溜溜的轉了起來,遠遠看去,隻見一柄利劍插在他的頭頂,卻是不倒,情形詭異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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