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黎明,楊飛歎了口氣,收拾好行囊,仍將飛雲劍緊緊縛在背上,正欲離去之時,隻聞遠遠傳來梅蘭那陰魂不散臭婆娘的聲音:“小無賴,總算找到你了,看你還往哪跑?” 楊飛嚇得心神俱喪,恨不能插翅而逃,堪堪奔得幾步,梅蘭騎馬自密林穿出,迅速趕上楊飛,一把將他抓上馬背。 梅蘭顯是一夜未眠,玉容憔悴之極,她昨晚向北疾馳數百裏,找到振威鏢局中人,偷偷夜探,卻不見楊飛,才知自己追錯方向,又向南尋去,找到一個小鎮,在鎮上詳加細細詢問,知楊飛亦未向南,本欲迴長安去尋,不過她對梅雲清到底心存忌憚,心中尋思楊飛狡詐無比,會不會故意向東,果如其然,隻向東穿過這片密林便尋到楊飛。她所乘黃膘馬雖然神駿,但一夜之內往返六百餘裏,亦不能不說她精神可嘉,毅力驚人。 楊飛暗惱自己為何不趁機速速逃遠,反呆呆的在此過了一宿,又被這臭婆娘逮個正著,這下苦頭可有得吃了。 這次梅蘭一口氣將他周身上下穴道封了好幾十處,楊飛連舌頭也動不了半下,被她象個木頭般橫放在前鞍,梅蘭騎在後麵馭馬在林中馳過,不時有樹枝打在楊飛身上,待得她馳出密林,楊飛已周身劇痛,到處是傷。 到了大路之旁,梅蘭提起楊飛,狠狠摜在地上,也不管他血流滿麵,找來一根長長的繩索將他雙腕負在背後緊緊縛住,另一端係在一株古樹之上,這才解開他周身穴道。 梅蘭對他心中恨極,行動之間自是毫不客氣,楊飛痛得哇哇大叫,心中早已將梅蘭操了幾十遍。 梅蘭找一處幹淨之處坐下稍加歇息,自馬背行囊中取出幾張薄餅和著清水吃了起來,她亦如楊飛一般還是昨日中午吃過東西,為了追尋楊飛一直不眠不食。 楊飛肚中早餓得咕咕直叫,瞧著她一口口將薄餅吃下肚去,雙目不覺直勾勾盯著梅蘭那張不住張合的櫻桃小嘴,心中直想為何那張嘴不是自己的。 梅蘭瞥了楊飛一眼,見他緊緊盯著自己,不覺愈看這無賴愈不順眼,芳心大怒,提起馬鞭狠狠在楊飛身上抽了一鞭。 楊飛受了這無妄之災,身上雖痛得厲害,可為了生計著想,也隻得涎著臉坐到梅蘭身畔,低聲道:“小蘭姑娘,你一定是誤會在下了。” 梅蘭哼了一聲道:“我哪誤會你了?” 楊飛聞她搭言,精神一振,忙道:“其實在下並非逃跑,而是小蘭姑娘你昨日打坐之時在下口渴得厲害,便去尋水解渴。” 梅蘭冷哼道:“你這油嘴滑舌的無賴小人要是會說真話,母豬都會上樹了。” 楊飛故作委屈道:“小蘭姑娘,在下要是存心逃跑,為何不逃遠,反待在那等你來抓?”心中卻道:你這惡婆娘不就是一頭大母豬麽? 梅蘭冷笑道:“那你找水也要找十幾裏遠麽?” 楊飛道:“我進林中找水,不想越找越遠,迷失方向,要不是小蘭姑娘尋到在下,在下說不得永遠找不到出路,餓死林中。”其實那樹林雖然叢幽,卻也不致迷路,即便迷路,樹上野果頗多,哪餓得死人。 梅蘭被他騙得多了,哪會信他,不過心中恨意卻減低不少。 楊飛見梅蘭似信他之言,心中大喜,低聲道:“小蘭姑娘,可不可以分點吃的給在下,在下三日三夜未吃東西,腹中實在饑餓得很。”他故意誇大其詞,一天說成三天,可巧的是他說話之時,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倒真似三天沒吃東西。 梅蘭拿過一張薄餅,見楊飛雙手不便,正欲遞到他嘴邊,忽起捉弄之心,玉手一鬆,“哎喲”一聲,那薄餅掉在地上。 楊飛知她是故意而為,情知她必不肯將餅撿起,便不去求她,使出自創的狗食式,俯身用嘴去咬那餅,還好那餅掉在草地之上,並未沾得多少塵土。 梅蘭瞧他糗樣,忍不住格格嬌笑起來。 楊飛聞得她嘲笑之聲,早已恨得牙癢癢的,心道若是來日不把你賣到軟香居去千人騎,萬人嫖,老子便不姓楊。 梅蘭笑吟吟的瞧著他將薄餅吃完,又取出一張晃了晃道:“還要不要。” 楊飛腹中饑餓之情稍減,怎敢還要,連連搖頭。 梅蘭俏臉一寒,楊飛哪還敢搖頭,又連連點頭,還好這次梅蘭沒有將薄餅扔到地上,而是撕下一小片,輕手輕腳送到他嘴邊,看起來倒似妻子喂丈夫。 楊飛受寵若驚,卻不知這臭婆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楊飛一口氣吃了五張,腹中塞得滿滿的,梅蘭仍將薄餅遞到他口中,而她另一隻手中尚持了好幾張。 楊飛賠笑道:“小蘭姑娘,在下已經吃飽了,小蘭姑娘還是自己慢慢食用吧。” 梅蘭似笑非笑道:“你不吃也得吃。” 楊飛隻得拚著撐死又吃了三張,哭喪著臉道:“小蘭姑娘,在下實在吃不完了。” 梅蘭冷冷哼了一聲,右手在他雙齶一捏,待他血口大張之時,一古腦將剩下三張全部塞入他口中。 楊飛被塞得哇哇大叫,正想吐出來,又聞梅蘭那宛若羅刹鬼婆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你若吐出來,我便讓你再吞下去。” 楊飛大驚,心想以這惡婆娘的心腸之毒,隻怕說到做到,急切之下連忙將快要吐出薄餅咽下,沒想吞得太急,差點噎得透不過氣來。 梅蘭滿臉柔情的拿了牛皮水袋,遞到他嘴邊。 楊飛喝得幾口,氣順了些,剛想說不用喝了,梅蘭又一口氣將剩下之水盡數倒在他口中,不過還好有半數灑到他身上,否則他不是被噎死便是被撐死。 梅蘭自己倒沒吃幾口食物,全都塞給了楊飛,拍拍手站了起來。 楊飛也隻得隨她站起,不過他此刻肚中塞得滿滿當當,連走路也不大靈光,心中暗暗發誓以後打死他也不吃那勞什子餅了。 梅蘭又輕輕解開縛住楊飛的繩索,將他雙腕從正麵縛住,楊飛感覺好受了些,這樣至少還可用手拿拿東西。 梅蘭然後又取下係在大樹那端繩索,係在馬鞍之上。 楊飛初時尚疑惑的瞧著梅蘭,不知她意欲何為,待得她上馬,心中大驚,正想大喊,梅蘭已馭馬不疾不徐的奔了起來。 那黃膘馬奔得不快不慢,楊飛需一路小跑方跟得上,初時十餘裏尚可,可到二十裏之時,已然累得氣喘籲籲,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梅蘭卻不停下,反拖著他快馬疾馳起來,這土路上頗多樹枝石塊,不時撞上,隻奔得七八裏,楊飛已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早已昏迷過去。 前麵不遠便是一處小鎮,梅蘭這才停下,解開繩索將楊飛扶到馬上坐好,輕輕摟住他進了這小鎮,那情形較之情侶還要親密三分。 楊飛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躺在床上,耳邊聽一老者聲音道:“楊夫人,尊夫全身是傷,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老朽這就給他開張藥方,夫人每日喂他服兩貼,再去藥鋪買些上好金創藥敷在他傷口這上,如此十天半月或可痊愈。” 又聞得梅蘭的聲音道:“多謝趙大夫,這是診金。” 那趙大夫又低聲叮囑道:“還有一事,夫人千萬記住,楊公子身體虛弱,病體痊愈之前萬萬不可再行房事,否則……” 梅蘭應了一聲,似乎送那趙大夫離去。 楊飛這才睜開婦目,瞧瞧四周情形,看起來此處是家客棧的客房,梅蘭把自己帶到這來幹什麽,轉念一想,這惡婆娘定是不想他現在就死,好慢慢折磨於他。 他本想起身,可周身一陣劇痛,不由慘叫一聲,又倒在床上。 這時梅蘭勿勿而入,驚唿道:“相公,你怎麽了?” 楊飛不由一怔,奇道:“你叫我什麽?” “相公啊。”梅蘭此刻巧笑倩兮,哪還看得出一絲半點狠毒之意。 楊飛隻覺頭皮發麻,不知這惡婆娘又在玩什麽花樣,將計就計道:“即是如此,娘子,為夫周身痛疼,想休息一會,娘子不如出去走走,不用管我了。” “哎喲,這可不行,妾身還得服侍相公。”梅蘭秋波流轉,滿目柔情。 楊飛呻|吟道:“你不是還要去抓藥麽?” 梅蘭淺笑道:“這事相公不必擔心,妾身早已吩咐這店裏的小二去買了。” 楊飛大是頭痛,這惡婆娘到底竟欲可為,一時無計可施,躺在床上哼哼哈哈起來。 梅寺滿臉關切之情道:“相公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妾身幫你瞧瞧。” 楊飛怎敢要她去瞧,要是她暗中在傷口上撒把鹽,那他還不活活痛死,聞言自是連連搖頭。 梅蘭卻道:“看來相公傷得不輕,妾身不放心得很,得親眼瞧瞧。”她話未說完,已然一把掀開錦被,露出楊飛一|絲|不|掛的醜體來。 楊飛抬眼一看,隻見自己全身上下,傷痕密布,連自己那話兒也不能幸免,心中大恨這惡婆娘,可他處|男之身就這麽被梅蘭瞧了個遍,雖非第一次,到底心中發窘,不覺老臉通紅。 梅蘭眼中毫無羞澀之意的瞧著楊飛身體,右手五根纖纖玉指自他胸口向下輕輕撫去,停在他小腹之上,嫣然笑道:“相公,你傷得不輕,妾身真的好是擔心。” 楊飛隻覺她五指輕拂,所過之處,似欲翻轉一般,直痛得咬牙咧齒,悶哼出聲。 梅蘭花容失色道:“相公真對不起,妾身不小心觸著你疼處,莫要怪我。” 楊飛怎敢怪她,強顏歡笑道:“不怪,不怪。” 二人正在這虛言假色,門外忽遠遠傳來一男子聲音道:“雲鶴,你找了這麽多客棧仍找不到,還不死心,大哥勸你還是迴華山好好練劍吧。”說話之人梅楊二人都頗為熟悉,正是那敗家子南宮逸。 迴話之人自然是吳雲鶴:“大哥,既然我二師兄說蘭姑娘便在左近,定然不假,想必是她不願見到我們,故而避開。” 南宮逸道:“她既不願見你,你何必自討沒趣,天涯何處無芳草,何需獨爭一支梅,賢弟,我看你還是不要想她為妙。” 吳雲鶴歎了口氣道:“大哥不要說我,你又何嚐不是如此。” 兩兄弟皆不約而同又歎了口氣。 梅蘭心中一動,將錦被替楊飛輕輕蓋上,柔聲道:“相公,妾身出去招唿一下你的兩位朋友,你好好歇著。”言罷,不待楊飛答允,推門而去。 楊飛瞧她反手“砰”的一聲將門關上,心中暗自道糟,那大仇人敗家子怎會找到這來,定是那惡婆娘故意引來的,還有那吳雲鶴,本來沒什麽仇,見得梅蘭相公前,相公後,還不似那敗家子一般一劍殺了他。 他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大叫:“我的秘笈啊。”梅蘭既將他脫得清潔溜溜,那紫氣神功的秘笈還不被順手牽了去,看來他下半輩子的幸福是沒得指望了。 梅蘭推門而出,對著正坐在堂中大喝悶酒的吳雲鶴嬌聲喚道:“吳大哥。” 吳雲鶴聞言一怔,見是梅蘭,喜出望外道:“蘭姑娘,怎麽這麽巧?在這碰上你。”他這哪是巧,分明是故意在找。 梅蘭盈步走了過來,故作羞澀道:“吳大哥,小妹現在是楊夫人了。” “楊夫人。”吳雲鶴呆了一呆,這才注意梅蘭雲鬢高聳,一副婦人模樣,心中一酸,低聲道:“不知尊夫是哪位?”他不知楊飛名諱,一時自然猜不到是他。 南宮逸似笑非笑的瞧著他,好象在說:你小子比我慘,我的心上人隻不過是別人的未婚妻,你的這位更勝一籌,已經嫁人了。 梅蘭卻是不答,反向吳雲鶴道了一個萬福,輕聲道:“說起拙夫,還得請吳大哥幫小妹一個忙。” 吳雲鶴抑住心中柔情,大聲道:“什麽忙?隻要大哥我辦得到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梅蘭在一旁坐下,瞧向南宮逸道:“這事跟南宮公子有關。” 南宮逸笑咪|咪道:“怎麽又扯上我了?” 梅蘭耳眶一紅,楚楚可憐道:“拙夫身受重傷,性命堪憂,想請南宮公子妙手迴春,救他性命。” 南宮逸哈哈笑道:“你不來直接求我,反去求你吳大哥,真是高人,令在下佩服之至。”他此語說到一半,吳雲鶴已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腳,忍不住“哎喲”叫出聲來。 梅蘭滿臉關切道:“南宮公子,你怎麽了?” 南宮逸忍住痛楚,強顏笑道:“沒什麽,隻不過被一隻老鼠咬了一口。” 梅蘭奇道:“這大白天的哪會有老鼠?” 南宮逸連連點頭道:“這楊夫人就不知了,現在的老鼠猖獗得很,不但大白天到處瞎逛,還亂咬人。”他指桑罵槐,又被吳雲鶴狠狠踩了一腳。 梅蘭“噢”了一聲,正色道:“不知南宮公子可否答應幫拙夫治傷。” 南宮逸正欲再調侃兩句,卻見吳雲鶴那灼人眼神直逼自己,哪還再敢繞舌,連連點頭道:“當然可以,這等小事,對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吳雲鶴早想瞧瞧梅蘭夫婿是何方神聖,急急道:“楊夫人,我們這便去吧,免得耽誤尊夫的傷勢。” 梅蘭又起身盈盈施了一禮道:“多謝吳大哥,南宮公子,拙夫眼下便在這客棧中養傷,小妹這就帶你們去。” 楊飛聞得門外腳步聲,心知必是梅蘭將自己另兩個仇人引了進來,待門被推開,心中一急,勿勿鑽進被中,蒙住臉麵。 梅蘭走到床邊,輕聲喚道:“相公,妾身請來南宮公子和吳少俠幫你看病,你快出來見見他們。” 楊飛聞得果是二位仇人,哪肯鑽出去,呻|吟道:“為夫現在麵目可憎,羞於見人,娘子還是請二位朋友速速離去,免得嚇著了他們。” 梅蘭柔聲道:“相公,南宮公子乃天下第一名醫,若他幫你治傷,必定藥到病除,還你原來麵目。” 南宮逸原來一直被梅蘭稱作庸醫,此刻又被她戴上天下第一名醫這頂大帽,心想趁自己還有點利用價值的時候,得好好調侃她一番,他心有此意,不覺笑道:“在下的醫術雖不敢說藥到病除,但較之一般庸醫還是高那麽一絲半點的,那些少見疑難雜症還難不到在下,更別說區區小傷。”他此言似謙實誇,楊飛心道:你這敗家子的臉皮當真比長安城的城牆還厚上三分,為何不早生一千年,那樣造長安城就不用費那般大的力氣了。 梅蘭聞他之言,知他仍對自己原來叫他庸醫念念不忘,芳心偷笑,妮聲道:“相公,你聽見沒,南宮公子都這麽有把握,你還擔心什麽,快快起來,要不……” 楊飛聽她語中頗有威脅之意,哪還敢藏在被中,急急鑽出頭來,苦笑道:“希望他真有那般高明醫術。” 南宮逸吳雲鶴二人見得是他,齊齊失聲道:“是你?” 楊飛聽得滿頭霧水,莫名其妙道:“是我。”心中頓時省悟梅蘭並未說清受傷之人是他。 南宮逸呆呆道:“你不是雲清的未婚夫麽?” 吳雲鶴卻道:“蘭姑娘,你為何要嫁給他?” 梅蘭笑道:“你們以前都見過的,拙夫姓楊,單名一個飛字。” 南宮逸沉聲道:“姓楊的,你敢對不起雲清。” 楊飛連聲道:“我沒有啊。”心想老子連這惡婆娘碰都沒碰過,哪對不起雲清了? 南宮逸冷哼道:“你另娶她人,還敢說沒有。”他心中忽然想起一事,若楊飛另娶梅蘭,那他豈不是又有機會。 梅蘭嬌笑道:“這個你們都誤會我相公了,我是奉小姐之命嫁與他的。” 二人齊齊一愕,又不約而同失聲道:“什麽?” 連楊飛亦吃了一驚,梅雲清真的將梅蘭許於自己,若果是如此,那她對這五年之約豈非毫無誠意,想到此點,心中不覺悲痛莫名。 南宮逸麵色陰沉不定,心中又嫉又喜的緊緊瞧著楊飛。 吳雲鶴低聲道:“蘭姑娘,真是梅莊主讓你嫁給他,而非你自己願意麽。” 梅蘭本欲點頭,可瞥見楊飛滿臉悲痛之色,轉念淺笑道:“小姐見我與相公兩情相悅,乘人之美,便將我許與他。” 楊飛心中大罵:你明明喜歡那個小白臉,偏偏還在這裝模作樣,存心借刀殺人麽。 吳雲鶴本來還盼梅蘭說她並非自願,聞言頓時萬念俱灰,一跤跌坐椅中,道出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來:“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梅蘭芳心亦是一陣茫然,輕垂螓首低聲道:“謝謝吳大哥。”她知道今生跟這個她頗有好感的男子再也無緣了,心中又轉過一個念頭,狠狠瞪了楊飛一眼,心道都是你這個無賴害的,看我再怎麽修理你。 南宮逸忽道:“楊兄,那雲清你準備怎麽辦?”他得知楊飛另娶,自己又有希望,言語之間自是客氣許多。 楊飛心道這敗家子為何突然這麽客氣了,定是以為自己已經放棄雲清,他便可趁虛而入,這段時間他又不在梅雲清身邊,敗家子天天獻殷勤,當然近水樓台先得月,總有一日會奪了雲清的芳心,定要讓敗家子絕了此念,想到此處,哈哈笑了兩聲道:“當然……”忽見梅蘭麵色一寒,後麵那句“絕不放棄”便生生咽了迴去,又嘿嘿笑了兩聲,隻是他臉上有傷,笑起來牽動傷處,笑起來倒比哭更難聽一些。 梅蘭道:“現在男人三妻四妾乃平常之事,我與小姐共事一夫又何嚐不可。”她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南宮逸這個敗家子,反正死無對證,難道他還找梅雲清親口對質? 吳雲鶴傷心欲絕道:“你真的願意嫁他作小,也不願……”後麵之言卻不便道出,不過在場之人盡皆明白其中之意。 楊飛心道隻要你喜歡,速速將這惡婆娘帶走,老子就千恩萬謝,放煙火慶祝了。 梅蘭輕聲道:“吳大哥,對不起。” 吳雲鶴搖搖頭,忽爾厲聲對楊飛道:“姓楊的,要是來日你負了蘭姑娘,我便是尋到天涯海角,也要一劍殺了你。”他此言倒同南宮逸在軟香居外所留之言一模一樣。 楊飛聞言一驚,連連道:“當然不會,在下怎敢對不起她,隻要她待我好一點便成了。”心中不覺大是失望,為何這小白臉沒點毅力,三言兩語就放棄了。 梅蘭眼眶一紅,低聲道:“吳大哥,你以後多多保重,你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子。”她這兩句話倒是至誠之言。 吳雲鶴定定的瞧著她,忽然一聲大喝,身形一晃,門也不走,便從窗口掠到街上。 楊飛耳膜震得發麻,心中暗罵:小白臉,沒事幹嘛這麽大聲,你老爹死了麽? 南宮逸正欲跟他離去,卻被梅蘭一把拉住道:“南宮名醫,你還沒幫我相公治傷呢。” 南宮逸一陣苦笑,坐在床頭搭在楊飛腕脈之上,倒也似模似樣。 楊飛心裏被他瞧得發慌,心道你這敗家子可千萬別說我得了絕症。 南宮逸忽然掀開被子,瞧得楊飛遍體鱗傷的醜態,強自抑住心中的笑意,方掩上錦被道:“楊夫人,楊兄的傷並無大礙,隻是受了不少外傷,休息十天半月便成了。” 梅蘭哼了一聲道:“南宮名醫倒與先前找來的那庸醫說得一模一樣。” 南宮逸心道我好心幫你老公治傷,你反在這冷嘲熱諷,不想要你老公的命,想做寡婦麽,他本欲發火,轉念又想若我不顯出一點醫術,倒真與那些世俗庸醫一般無二了,咳嗽一聲,搖頭晃腦道:“本名醫開張藥方,你依方抓藥,每日早晚兩次,喂與楊兄服食,三日之內定可藥到病除。”既然梅蘭名醫前,名醫後,他幹脆自稱起名醫來。 楊飛聞得三日便可痊愈,大喜過望,到時他便可想法子逃之夭夭了,忙道:“敗……”他敗家子叫得順口了,差點脫口而出,連忙改口道:“南宮兄,多謝你的大恩大德,小弟來日定有所報,娘子,還不快幫南宮兄研墨備紙。” 南宮逸哪知自己多了一個外號,要是知道楊飛心中之意,隻怕要偷偷在藥方中放上一劑毒藥了。 梅蘭見他竟然使喚起自己來了,隻恨得咬牙切齒,暗道你這無賴皮癢了是不是,看本姑娘呆會怎麽治你。口中卻輕輕應了一聲,果真研起墨來,似足一位出嫁從夫的賢妻良母。 先前趙大夫開藥方時筆墨尚未撤去,南宮逸堪堪提筆寫得數字,門口傳來敲門聲,接著有人道:“夫人,藥買迴來了。”顯是方才梅蘭吩咐去買藥的店小二迴來了。 梅蘭開門接過,賞了那店小二一錠碎銀,那店小二千恩萬謝後方才離去。 梅蘭將那趙大夫開的藥方攤到南宮逸麵前道:“南宮名醫,這是庸醫開的藥方,您老瞧瞧可有何不對之處。” 她左一句名醫,右一句名醫,滿口反話,若是照南宮逸原來性子,早拂袖而去,可一來自己早已答充於她,二來迴去吳雲鶴一問,自己要是沒有開藥,還不與自己當場翻臉,連兄弟都沒得做了,耐著性子看了一遍,點頭道:“方子開得倒是沒錯,隻是少了一味主藥。” 梅蘭笑道:“不知少了哪一味,我這便派人去買。” 南宮逸搖搖頭道:“千年天山雪蓮,在這小鎮之上恐怕很難買到,不過楊兄運氣好,本名醫身上恰好備有此藥。” 楊飛滿臉狐疑的將他全身上下瞧了一遍,怎麽看也不似藏得有如此名貴藥材,嘿嘿笑了兩聲道:“那煩請南宮兄借來一用,小弟來日定當奉還。”他先滿口應承,心想你到時去哪找我。 南宮逸笑道:“前日本名醫曾贈予楊兄一瓶療傷靈藥,不知楊兄可否還剩得幾顆?” 楊飛不覺望向梅蘭,正是這惡婆娘拿了他的靈藥不還。 還好梅蘭頗是自覺,自囊中摸出那碧綠瓷瓶道:“南宮名醫說的可是這一瓶。” 南宮逸點點頭道:“這雪烏丹之中正是以千年天山雪蓮作藥引,輔以萬年何首烏,九轉還魂草等奇效藥草煉製而成。”這幾樣都百年難求,其實他自己也沒找全,隻不過用一些次品充數,以南宮世家的實力尚不是那般難尋。 楊飛聽得吸了口涼氣,便是將他拆骨賣肉也買不上其中一味的萬分之一,心想反正這敗家子喜歡拿著好東西到處送,不如再向他要些留著以備不時之需,當下涎著臉向南宮逸道:“南宮兄可否再贈予小弟一些,小弟來日定有所報。”心中卻道我將旁邊這惡婆娘送給你,你再去轉贈你那拜弟,豈不再妙不過。 南宮逸麵有難色道:“這個本名醫好不容易集全藥材,隻煉了這麽一爐,所存已是不多,眼下身邊隻備得這麽一瓶,要是贈予楊兄,這個,這個,對了,楊兄,你那瓶不是尚有十餘顆麽?” 楊飛哼了一聲道:“哪還有,都被……”他本想說“被惡婆娘吃了”,忽爾想起惡婆娘便在身畔,急急改口道:“我吃了。” 南宮逸歎道:“可惜,可惜,此藥雖好,對治楊兄之傷卻不大對頭。”言罷,自懷中又取出一碧綠瓷瓶,頗有些不舍的遞給梅蘭,方道:“瓶中尚有十二顆,夫人將此藥化在庸醫開的那副藥中一起服下,本名醫包保楊兄三日便可痊愈。”他說完此話,心中忍不住暗暗好笑,自己的臉皮何時變得如此之厚。 梅蘭襝衽一禮道:“謝謝南宮名醫。” 南宮逸又從懷中摸出一隻白色瓷瓶道:“這裏麵是上好的金創藥,夫人將此藥每日在楊兄身上敷上一遍。” 梅蘭應了一聲將兩瓶藥接了過來。 楊飛見他身上藥瓶極多,似拿之不盡,送之不絕,心想什麽時候攔路搶他的劫,一定得記著將他身上的瓶瓶罐罐一古腦盡數搜去,拿去賣錢必定狠賺一票。 南宮逸見楊飛怔怔瞧著自己,怎知這家夥在打自己的壞主意,還道他以為自己心存顧忌,不肯賣力救他,嗬嗬笑道:“本名醫以名譽保證,楊兄三日之後菲上不能痊愈,本名醫從此決不再醫人。” 楊飛嘿嘿又奸笑了兩聲道:“小弟怎會信不過南宮兄的醫術。” 南宮逸揖手道:“既是如此,本名醫便不打擾賢伉儷了。”言罷也學著吳雲鶴般從窗口掠了出去,哪有一點名醫形象。 梅蘭呆呆望著窗口,芳心忽然一陣茫然,自己今後到底應往何處,難道真的便跟著這無賴廝混。 楊飛瞧她忽嗔忽怒,生怕她一言不合便揮劍相向,又悄悄鑽到被中做縮頭烏龜。 未想龜縮許久,仍不聞梅蘭出聲,鑽出“龜殼”,梅蘭人卻已不見,不覺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總算又躲過一劫。 剛剛安心睡下,梅蘭盈步行入,拿起南宮逸留下的那瓶金創藥,微笑道:“相公,妾身已經吩咐人去熬藥了,過一個時辰便好,妾身先幫你敷藥吧。” 楊飛想起她的手段,倒吸一口涼氣,連聲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梅蘭輕笑道:“相公手腳不便,還是妾身來吧。”言罷,毫不客氣的揭開他的龜殼。 還好這次梅蘭輕手輕腳,撫得楊飛舒坦之極,咪上雙眼,差點忍不住呻|吟出聲,心中隱隱覺得這惡婆娘溫柔的時候瞧來也是挺不錯的。 “啊。”楊飛一聲慘叫,聲傳千裏,原來梅蘭狠狠在他要害之處擰了一把,痛得他眼淚都掉出來了。 梅蘭似若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將藥輕敷在楊飛腿上,柔聲軟語的問道:“舒服麽,相公。” 楊飛心道你別的位置不抓偏偏抓那個位置,想謀殺親夫麽?難道不怕做寡婦?心中雖有此念,卻強作笑臉道:“舒服,舒服。” 雖然梅蘭接下來並未使壞,楊飛仍是提心掉膽,好歹等到她用金創藥將全身上下大小傷口敷了一遍,忙道:“娘子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梅蘭輕輕將被子蓋在他身上,柔聲道:“妾身還得去瞧瞧藥熬好了沒,相公休息會。” 楊飛巴不得這個大瘟神快走,連聲道:“娘子快去,要是熬過時辰藥效就不好了。” 梅蘭嗯了一聲方才離去。 楊飛又縮到龜殼中,暗自盤算自己在這惡婆娘身邊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險,總有一天小命不保,可是如何才能逃出這惡婆娘的魔掌,想來想去也沒什麽辦法,隻有等三日之後身體痊愈之後再說,希望南宮逸名副其實才好。 還有一件事,便是怎麽從那惡婆娘手中弄迴紫氣神功秘笈,若是丟了,一來對白向天不好待,二來自己的發展大計也化作泡影。 南宮逸那金創藥果真名不殊傳,隻小半個時辰,楊飛已覺周身痛疼之感大減,起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涼之意。 正在楊飛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梅蘭嬌唿之聲:“相公,你怎麽了,怎麽又藏到被子裏麵了,是不是頭痛啊?” 楊飛怎麽敢應是,連忙鑽了出來,信口胡謅道:“沒有,沒有,隻是天氣有點冷,想暖和暖和。”其實這中秋時節哪冷得起來。 梅蘭手中端著一碗藥,哦了一聲方道:“那待會我吩咐小二拿個火盆進來,你看這藥我已經照那個名醫的指點將雪烏丹化了一顆到這藥內,相公你便趁熱喝了吧。” 楊飛點點頭,由得梅蘭將他上半身撐起靠在床頭,怔怔瞧著梅蘭遞到他嘴邊的那一勺藥,心想這惡婆娘雖然不會在藥裏下毒,可莫要在裏麵下點瀉藥才好。 梅蘭見他猶豫不決,自是知他心意,芳心大怒,可笑臉依舊,柔聲道:“這藥看來有點燙,待妾身先替相公試試。”言罷果真將那藥舔了一口,方笑道:“還好不怎麽燙。” 楊飛這才放下心來,喝著梅蘭喂來的藥,心道這惡婆娘忽冷忽熱,該當如何是好。 那碗藥堪堪喝到一半之時,楊飛見梅蘭心情似乎頗好,輕聲問道:“娘子,你有沒有看到為夫身上的一本書和一張圖。” 梅蘭奇道:“什麽書啊圖的,妾身沒有見過。” 楊飛見她死不認帳,仍不死心,正欲再問,隻聞得梅蘭“哎喲”一聲,胸口一陣灼痛,原來梅蘭將剩下半碗藥盡數潑在楊飛胸口,那藥喝在嘴裏不是很燙,可灑在身上卻燙得要命,他大怒之下,正欲大喊:“惡婆娘。”可想及這麽一喊自己小命便得完蛋,隻得又生生咽了迴去,梅蘭連聲對不起,美目之中卻殊無賠禮道歉之意。 楊飛低頭見胸口紅了一片,雖然沒有燙破皮,可那些剛剛愈合的傷口被藥水一浸,又裂了開來,露出裏麵的紅肉,藥水滲到裏麵,又癢又麻,頗是難受。 梅蘭美目含淚欲滴,楚楚可憐道:“相公,真是對不起,把你害成這樣,都是妾身的錯,請相公責罰妾身。” 楊飛佯作笑臉道:“娘子隻是一時失手,為夫怎會責罰於你。”心中卻道:最好罰你賣到軟香居去,免得在這慢慢要老子的命。 梅蘭找來毛巾將藥汁擦拭幹淨,柔聲道:“多謝相公,妾身以後定當輕手輕腳,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楊飛見天色已近黃昏,便輕聲道:“娘子,時候不早了,娘子該迴房歇息了。” 梅蘭似笑非笑道:“妾身當然跟相公住一間房。” 楊飛大驚失色,雖然二人閉口相公,開口娘子,可畢竟尚未成親,梅蘭這麽做,豈不打算真的嫁給他,再說這麽一來,自己連晚上睡覺都不得安寧,連聲道:“為夫一身藥味,要是跟娘子睡在一起,豈非熏得娘子晚難成眠?娘子還是另開間房為好。” 梅蘭笑道:“你我本是夫妻,妾身怎會介意相公身上味道,再說妾身還得守在相公身邊,免得相公晚上病情惡化。” 她說得合情合理,楊飛聽得無計可施,隻得點頭稱是。 梅蘭果真連被褥都備好了,用過晚膳,便將被褥搬到床的裏邊,那床本是夫妻所用的雙人床,頗為寬大,梅蘭脫了外衣睡在裏邊也不覺擁擠。 楊飛暗處慶幸二人不是睡在一張被子裏麵,要不這惡婆娘趁自己睡熟之後給上兩拳,還不得痛死。 不到片刻功夫,梅蘭似已睡著,雙手放在枕邊,俏臉正對著楊飛,嬌靨猶自掛著一絲笑意,不知是在做什麽美夢。 楊飛心想自己若是痊愈,此刻便是最佳逃跑時機,他正這麽想,手腳似已能微微動彈,雖使不上什麽力,卻已能輕輕掀開錦被。 楊飛心知必是南宮逸的靈藥起效,不由大喜,心中破天荒的對南宮逸升起感激之意,他掀開被子,便欲起床,不由輕輕“哎喲”一聲,周身痛疼欲裂,方知自己實在不宜動彈。 “相公。”梅蘭輕唿出聲,楊飛嚇得三魂失了七魄,待躺好瞧向那惡婆娘之時,仍是雙目緊閉,顯是仍在睡夢之中。 難道這惡婆娘真的把自己當她相公,連做夢都叫這麽親熱,楊飛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她是不是在裝睡,自是睡好再也不敢動彈。 又過了半個時辰,楊飛忽感一陣尿急,再也按捺不住,便欲起床。 “啪”的一聲,梅蘭一巴掌打在他臉頰之上,當真又響又脆。 “哎喲”楊飛臉上吃痛,尿意嚇得縮了迴去,梅蘭立時“醒”了過來,借著月光瞧著楊飛臉頰那個五指鮮明的掌印大奇道:“相公,是誰打你的?” 楊飛心裏早將她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苦笑道:“不知道,我睡著睡著就挨了一巴掌。” 梅蘭故作恍然,剛剛記起之模樣道:“對不起,相公,妾身方才作夢,夢到有隻蚊子便打了一巴掌,沒想到傷著相公,真是對不起啊。” “沒關係!”楊飛尿憋得頗是難受,極為尷尬的呐呐道:“娘子,為夫有些尿急,可否……”心道這惡婆娘別故意讓他憋死,要是這樣他寧可把尿撒在床上熏死她。 梅蘭應了一聲,俏臉一紅,起得床來,扶著楊飛坐在床沿,還當真拿過夜壺服侍楊飛撒起尿來。 楊飛恨不得尿殺這惡婆娘,不過這個念頭隻能想,不能做,瞧著梅蘭那略顯尷尬的模樣,心道將來把你賣到軟香居是不是也這般侍侯嫖客? 楊飛這尿憋了一日一夜,當真又急又長,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方才搞定,梅蘭急急打開窗格,散去房中那股難聞的尿味。 楊飛渾身舒坦的睡到床上,心想這惡婆娘總算做了一迴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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