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倉沒有動,甚至就任由夜玄禮用身體的重量,將她壓倒在了茶室的蒲團之上。


    夜玄禮抱了她很久,久到紀倉以為他是不是睡著了,他才抬起頭看著身下的紀倉。


    紀倉表情淡淡,無欲無求,懶懶的仰麵躺在地上,眼睛看著天花板,並沒有特別的情緒。


    夜玄禮伸手仔細撫摸她的臉頰,紀倉才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夜玄禮看著紀倉,溫柔開口道


    “我說過,如果我還活著,就來見你...”


    紀倉嗤笑,將他推開,慢慢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因為擁抱而褶皺的衣服,抿了抿唇,淡淡開口


    “你見我就是要說這個?”


    夜玄禮看著她,猶豫了片刻才開口


    “你應該記得我問過你,如果我不再是夜玄禮,你不再是紀倉,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夜玄禮說著,拿過桌子上的一個牛皮紙袋,遞到了紀倉麵前,說道


    “倉兒,這裏麵是讓我們重新開始的東西......我想知道你的選擇。”


    紀倉聞言眸子變得陰沉了一些,表情有絲耐人尋味。


    重新開始?


    她沒有說話,拿過那個紙袋,將它打開,裏麵很沉。


    竟然是一遝子厚厚的文件和各種證件,紀倉看見兩本護照,她伸手拿了過來打開。


    上麵竟然是她和夜玄禮的照片,隻不過名字以及基本信息卻全部更改了。


    她看著自己的護照上寫著林清望,而夜玄禮的那本護照上寫著沈隨之。


    清望?隨之?清空過去,忘了一切,隨心而動,與之廝守?


    這或許是夜玄禮給這兩個名字的寓意吧…


    其餘的東西,更是讓紀倉心中一凜,夜玄禮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準備到了這種地步?


    甚至有他們在國外購置的房產、車輛、莊園、農場。


    以及兩個人名下分別有多家店鋪、公司,還有不菲的存款以及各種優質的投資、股份。


    連他們的後半生的退路都準備好了,有極其優越的物質條件。


    最下麵是一個漫畫工作室的室內布局圖和資產證明…


    紀倉看著照片,瞳孔不受控製的緊縮。


    那是她年少時隨口許下的願望,夜玄禮竟然還記得。


    那時大家還其樂融融,紀南庭看紀倉實在不是學習的材料,而夜玄禮卻截然相反學習極好。


    就在一次聚餐時,問他們長大了想做什麽?


    紀南庭當時喝的有些多了,他就掐著紀倉的臉蛋訓道


    “臭丫頭,你學習這麽爛,你以後想幹嘛去?再加上你這脾氣性格,你就業估計都成問題啊!實在不行,你跟我好好學武,老爹把這黑倉組留給你怎麽樣?”


    紀倉當時就呲著牙,嫌棄的推開紀南庭滿是酒氣的嘴巴,說道


    “我對你的黑倉組可沒興趣,我喜歡漫畫,以後想當漫畫家,開一間自己的漫畫工作室,做點有趣又牛掰的作品出來。”


    紀南庭向來很尊重紀倉,雖然他也不懂什麽漫畫不漫畫的,但還是撇撇嘴,打了個飽嗝說道


    “漫畫家啊,也行,那老爹明天給你報個畫畫班,怎麽樣?”


    眾人隨即又是吵鬧玩笑,都沒有在意,似乎當時隻有夜玄禮聽的最是認真。


    紀南庭隨即又拍著夜玄禮的肩膀,對著夜坤無比羨慕的說道


    “夜坤啊,你家這寶貝兒子,學習這麽好,性子又沉穩,以後不可估量啊,我真是羨慕,不像我家的紀倉,混世魔王。”


    說完也不等夜坤答話,轉頭盯著夜玄禮說道


    “小夜,你長大了想做什麽?”


    夜玄禮抬眼看了看不遠處,噸噸噸喝著果汁,不斷往嘴裏炫肉的紀倉,露出一個柔和至極的笑容,很認真的說道


    “我想開一個農場,當個農場主........”


    眾人顯然都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全當是玩笑,哈哈哈的笑著。


    隻有夜坤,表情僵在了臉上,眼底是不可抑製的憤怒,他冷冷的打斷道


    “小孩子懂什麽,見什麽都稀奇,我看你們就是城市裏麵呆慣了,以後到鄉下好好吃吃苦,就知道了。”


    那次的事情眾人也隻當是一次茶餘飯中的談資,無人當真,除了夜玄禮。


    紀倉看著手裏的東西,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作何感想,又該是什麽樣的反應。


    是震驚,還是感動,亦或者是逃避和彷徨.....


    她甚至沒有想過,她的人生還有除了黑倉組以外的其他選擇。


    夜玄禮比她想象中還要執著,他們曾經說過的話,許下的誓言,他都記得。


    沒有一句當作玩笑,是真的在準備著兩個人拋棄身份後的一切。


    紀倉眸子微縮,她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看著身旁的夜玄禮,有些嚴肅的說道


    “你真的打算拋棄現在的一切離開?你舍得?”


    夜玄禮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寧靜和神秘,他的目光格外堅定,眼眸漸深,似是一個旋渦,讓人忍不住深陷。


    “是,我可以拋棄一切,除了一部分夜氏的資產我會帶出國,那些是保障你後半生良好生活的必要條件,我不能放棄,其餘的,我可以什麽都不要。”


    紀倉看著夜玄禮,喉嚨口似是哽住了什麽,半天沒有開口。


    夜玄禮抬手親昵的將她臉側一縷翹起的碎發捋順,隨即動作輕柔的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倉兒,我知道你不願意忘記老紀和黑倉組的叔伯,可是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年,夜坤也好、胡豪江也罷,他們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包括我…”


    “這十年中的每一天我都活的無比痛苦,受盡煎熬,我如傀儡一般忍受著擺布,吞下憎恨,壓抑著感情,帶著虛偽的麵具活到如今,都是為了這一天!”


    紀倉看著他,還是不說話,夜玄禮看著紀倉的表情,有些慌張,他害怕紀倉會拒絕。


    有些激動的握住紀倉的手臂說道


    “我舍不得看你這樣,十年了,我知道你從未真正開心過,現在仇已經報了。老當家一定也不希望看你一輩子這樣吧”


    “倉兒,我們自私這一次好不好?”


    紀倉一直以來都是最堅韌和無懈可擊的存在。


    可她此刻坐在這看著眼前的東西,聽著夜玄禮的話,心底就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這些年的壓抑和痛苦,那些冷漠和疏離背後的忌憚和絕望,在此刻像是被拉到了陽光下暴曬。


    她微微低下頭,扯開唇角,笑了,她邊笑邊踉蹌的起身,身體因為笑而微微顫抖


    她看著夜玄禮問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你準備好了一切,是準備用什麽手段帶我走?”


    夜玄禮站起身,從背後抱住她,痛苦的呢喃


    “紀倉,你放過自己吧,你愛我,你明明還愛我,為什麽不肯承認?那件事,不是我們的錯,已經夠了,你現在的生活真的是你要的嗎?”


    紀倉緊緊咬住牙關,奮力掙開夜玄禮的懷抱。


    她伸出手有些迫切的摸著口袋裏的香煙,掏出盒子,手指微微顫抖的點了支煙。


    迫不及待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煙霧。


    那種壓抑在胸口,讓她幾乎窒息的感覺,才緩和了一點。


    她背對著夜玄禮,張了張口,慢慢說道


    “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任何一種選擇都沒有錯,都有它的道理。”


    “是啊,我們都沒錯,那死的幾十條性命有錯嗎?破裂的幾十個家庭有錯嗎?因為夜坤,隻能跟著我出生入死,受盡侮辱拚命還債的黑倉組元老們有錯嗎?”


    “夜玄禮,謝謝你這麽熱烈的愛過我,但是你讓我拋下整個黑倉組,拋下過去,與你隱姓埋名私奔…我做不到!”


    “我如果無私,傷的不過是你我,我如果自私,傷的是多少亡魂和弟兄們的心?我說過了…誰都行!唯有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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