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右染!?”


    “你是怎麽進來的?你知道這裏是哪兒嗎?”沈墨七震驚地對眼前的藍發少年說道,他甚至來不及說一聲謝謝。


    “修煉,路過。”他言語簡潔。


    “至於這是哪。”他左右看了看。


    “應該是某種「術具」的領域內。我知道你住在這附近,也知道你和這麽龐大又隱蔽的魔力源無關,應該是被人找上門了。這次我幫你,上次龍祭的事情,兩清了。”橘右染言簡意賅地迴答了沈墨七的問題,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階梯之上。


    沈墨七真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他隻是莫名成為了關鍵人物,他沒有放棄救下所有人,也是被橘右染他們沒有放棄戰鬥所影響的,可龍祭迴來的人或多或少都覺得欠了沈墨七什麽。


    橘右染看著眼前穿著鎧甲的成排騎士,一眼望不到盡頭,歎了口氣。


    他鬆開右手,細致的水紋太刀散成光點消失不見。然後他把手伸到背後,一把兇煞的墨色大太刀憑空出現,他雙手握住刀柄,再次向前指去。


    殺氣彌漫,沈墨七一時間,竟踟躕不敢前。


    劍技出現,隻見一道巨大的劍氣包裹著靈力從階梯之下劈至上方,連續碾碎了十餘副騎士才算罷休,驚天的殺氣和靈力在寒風中顯得蕭瑟。


    橘右染隨即收刀入鞘,“越往上走,這些鐵甲傀儡體內的靈力就越重...這數萬層的階梯,你的敵人究竟是誰。”他平靜地說著不可置信的事情,如鷹般的眼神仿佛能穿透雲霧,直至頂峰。


    沈墨七聳了聳肩,“大概是玫英魯迪的人,背後是尤裏烏斯家和艾諾爾帝國。有勢力的人就是這樣,仿佛不把別人打垮,就證明不了自己的價值。沒有其他人的襯托,就顯示不出自己的高貴。”


    兩人對視一眼,橘右染就在地上拖著大太刀向上走去了,看來他是準備完全摻和進這件事情了。


    很快,沈墨七和橘右染陷入了苦戰,他們的力氣是有限的,而騎士和階梯卻幾乎無窮無盡。


    越往上走,敵人就越強大,盡管外表毫無變化。但力量,速度,防禦力,智慧,每個騎士之間的素質卻天差地別。


    他們走了大概有一千多層,後麵幾乎全靠橘右染來戰鬥,沈墨七早就沒什麽力氣了,握劍的手也幾乎鬆開。


    他們已經戰勝了兩百多位騎士,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技巧。


    “算了,讓他們上來吧,倒是不至於就此處死。”一道冷冰冰的話語從天而降,沈墨七和橘右染身旁的騎士紛紛讓開。


    沈墨七知道是背後的人想見他們了,他向後看去,迴頭的路已經被雲霧彌漫。


    一千二百五十層,二百五十位騎士,沈墨七在心中默默數著經過的路徑和敵人,這片雲中「階梯」已經逐漸明朗。


    沈墨七一階一階的數,橘右染抱著刀,和他一起向上走去,直到到達第一萬零一層。


    一萬零一層,左右兩千位騎士,全部抱著劍,在寒風中矗立。


    沈墨七突然覺得他們很像屠戮村子的騎士,隻是盔甲更新,披風是紅的,上麵的圖案也不一樣。


    他們身上有一種神聖的感覺,又像一種枷鎖和萬年不變的契約。而原先遇到的妖異鐵騎,則有一種冷淡和邪惡的氣質。


    第一萬另一層是最後一層,前方就是最後的王階之巔,是一座屬於王,屬於神,屬於龍的神殿。


    沈墨七的目光透過大廳,踏過紅毯,一位金色短發的少年右手托腮,端坐於王座之上。王座背後,是一張巨大的白羽翅膀,這是沈墨七第一次明確知道「聖潔」是什麽味道。


    他長得像魯迪,但是卻又魯迪不同的沉穩和寧靜,仿佛眼裏有著遠超他年齡的權謀和計略。


    “歡迎來到「蒂卡寺的天使王座」,我是艾諾爾皇帝的第六子,蓋烏斯·尤裏烏斯·德薩。這是父皇給予我的寶器,具現一位古龍在凡間的王座。”


    金發少年站了起來,他有著一雙異樣的紫色眸子,服飾極盡奢華,渾身上下卻沒有一絲的魔力波動。


    可歎其:


    珠光寶氣王者侯,金言玉語有成謀,殺伐決斷藏內斂,穩坐釣魚舟。


    “你沒有任何魔力?”沈墨七有些局促。不知為何,眼前的少年讓他感到壓力和恐懼,他總覺得周圍有一種能隨時殺了他的東西。


    “沒有。我將會是凡人的王,不是術者的王,亦不是任何超脫之物的王,這些東西隻能被我利用,由我支配,不然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金發少年平靜地說道。


    一個沒有一絲魔力的人,麵對滿身肅殺之意的橘右染,一點都不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擔心,反而坐在高高在上的王位上,一副算無遺策的靜態。


    “盜位者,這不是屬於你的位置。”橘右染挑眉,他似乎能敏銳的察覺這裏關於龍的氣味。


    蓋烏斯笑了,挑了挑金發,“怎麽,龍坐得,吾坐不得?我不在乎這位置是誰的,和哪條龍有關係,如果不合我的規矩,那就是我的敵人。”


    “那我是你的敵人嗎?”沈墨七抬頭對蓋烏斯說道。


    “如果你是的話,我不會讓你活著走到我的眼前,更不會讓你知道有關我的任何事情。”蓋烏斯笑了笑。


    “這片階梯有一萬零一層,術式的強度從一階到五階,騎士的實力也隨之逐漸增強。如果我不收手,你們又能上到第幾層呢?”


    “在第一萬零一層,應該有個「式王」級的騎士長守在門口吧。他們稱為天使騎士團,來自天穹伯黛,是老玫王的寶器,我這應該算是僭越吧,嗬嗬。”


    “那為什麽......”沈墨七踟躕道。


    “我知道魯迪對你做了什麽,但我不在乎。我讓你單獨覲見我,也已經表現了我的誠意。至少我的臣屬不會與你為敵,到此為止吧,龍胤。”蓋烏斯站起來,他盯著沈墨七,等待著一個答複。


    那麽大的國家,那麽多的子民,多少魔法師效忠和生活在艾諾爾帝國。蓋烏斯這個金發的少年「凡人」,淩駕於萬千魔法術者之上。


    沈墨七麵色凝重,他之前了解過艾諾爾的規矩,也知道他們對魔法的看法。


    一個皇帝,能如此接近力量,卻隻是借用,並不貪圖,是萬分難得的。一定是有非凡自控力和信仰力的人才能做到。


    他們即不奢求長生,也不貪圖飛翔,隻願意做一個「凡人」的王,為凡人們豎起榜樣,並告訴他們,皇帝不是魔法的奴隸,而是凡人的守護者和王。這恐怕才是最古老「領袖」一詞的含義。


    從這方麵來說,盡管他和艾諾爾帝國糾纏不清,但沈墨七還是認可艾諾爾帝國對於魔法的態度。


    “謝謝你的誠意,殿下。如果可以,我也想商量一個終止這場鬥爭的辦法。”沈墨七鬆了一口氣,至少對方是來解決事情的,不是來戰鬥的。


    蓋烏斯臉上依舊平淡如霜,像一個王者對待臣民一樣,不想流露任何情緒,不想被任何人了解,從而不會被找到任何弱點,“給你一個忠告。”他說。


    “純粹的好人在這個世界是活不下去的。一個冠冕堂皇站在你麵前談笑風生的人,必然是能在心硬如鐵的社會中油滑如蛇的人。所以收起你那無謂的批判和天真的心吧,靜默下去。隻有適應環境的人才能生存下去,這是我國的某個學者在自然中推演的奧秘,也是世界想教給人類的哲理。”蓋烏斯高傲地說道。


    “學校是人類教育下一代的地方,如果在我們的生長的土壤裏都沒有公平和正義,還如何要求這世界向著人類最崇高的理想前行呢。我們隻是想平等地一起生存,這同樣無罪。”沈墨七向前一步說道。


    “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平等,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那我可能會成為你的朋友,但我不是,我也不會拋棄自己貴族的身份,我們的地位差距決定了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真正的互相理解的。聽說你是農村出身,恐怕連爾虞我詐的社會都沒見過吧,連這虛偽的世界都沒有觸摸過,還憑什麽在這裏信口開河,義正言辭呢。”蓋烏斯嘲笑道。


    “我用我自己的腳丈量過家鄉到龍語的距離,它很遠,也很辛苦。至於貴族們,一定是騎著馬,被騎士護送著來到這裏吧。”


    “站高高的閣樓上,是不是吹慣了高傲的風呢?看著腳下星羅棋布的人民,是不是便覺得自己看懂了人間一切冷暖,隻是懶得去觸碰呢?”沈墨七一時情緒憤懣,和他辯論道。


    沈墨七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們這種人,是無法想象我們的人生的。因為你們總是把我們這種平民簡單化,標簽化,不樂意俯下身來多思考一點。”


    “我們眼中的美,心中蘊藏的蒼龍,和你們這些貴族真的有天壤之別嗎。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同樣獨一無二。你會戴上你的王冠,我也會背好自己的行囊。”


    麵對沈墨七的話,蓋烏斯笑了,他知道他們身份不同,視角不同,關於貴賤的辯論是沒有結果的。


    “你了解你的敵人,我的堂弟,魯迪·尤裏烏斯·萊恩嗎?”他突然問道。


    “還稱不上什麽敵人。”沈墨七搖搖頭,“隻是有矛盾的同學,而我隻是在想辦法自衛罷了。”


    “那我就給你介紹一下,艾諾爾的皇室成員,臭名昭著的小畜生,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少年。”蓋烏斯笑了笑。


    “魯迪,全名魯迪·尤裏烏斯·萊恩。六歲時便出於好奇獨自解剖了老鼠,後來又在父母的放縱下解剖了貓,狗,甚至一隻不知道怎麽弄來的馬戲團老虎。不同於我受到的嚴格家教,他有一對愚蠢開明的父母,總是鼓勵和支持他幹任何事情。”蓋烏斯迴到王座上打了個哈欠。


    “我本來以為這種方式很蠢,可魯迪卻早早的爆發了學習上的天賦,能用最短的時間學完同齡人苦思冥想的課業,以至於能把時間全放在實驗,玩鬧,惡作劇身上。”


    “他父母的放縱也終於出了問題,他在十歲的時候,在貴族雲集的皇家學院裏和自己的表妹發生了關係,在當時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和醜聞。女生的哥哥出於家族榮譽和憤怒,將他羞辱毆打了一頓。而魯迪的辦法呢,他竟然偷了母親的首飾,賣給黑幫,叫人打瘸了對方的一條腿,讓一位皇室成員的人生變得灰暗。”


    “貴族之間也是有權力分層的,好巧不巧,魯迪就惹上了最強勢的那些。他們可以命令軍隊,而魯迪的家族根本不是對手。就這樣,對方帶人進了魯迪的家,當著他父母的麵,把他揍得不成人樣。可令人意外的是,神明竟然對惡人再一次開恩了,半年後他就下了床,竟然沒有落下殘疾。”


    “魯迪就這樣放棄了學業,放棄了所有興趣,轉到了普通城市的市民學校中。在這裏,他終於能當「地頭蛇」了,玖華語是這麽說的對吧。”蓋烏斯自顧自地說著,眼眸居高臨下,依舊冰冷。


    “權力也有高低之分,在權力遊戲中的敗者就什麽都不是,魯迪就是例子。他拉幫結派,毆打,行兇,威脅和強迫少女,無惡不作,導致家族被打壓,甚至他的家人也開始對他失望,幾乎不管不顧。”


    “最終這位年幼的畜生終於鬧出了性命,他虐待了一位無辜的女孩兒,導致對方自殺在天主教堂前。一時間,由於報紙的發酵,就連最卑微肮髒的小偷都瞧不起這位尤裏烏斯家的敗類,人們聚在廣場上,要求法律審判他的死罪。”


    “可權力就是這麽美妙。不管魯迪做了什麽,他是尤裏烏斯家的人,他的父親也因此宣誓效忠於我,條件隻有一個——讓他的兒子偷偷活下去,哪怕再也迴不到家鄉。所以我才安排他離開艾諾爾,來到龍語學宮。所以我至少要讓他活著,在我用完他父親之前。”蓋烏斯冷漠地說著,他的話更像是一個警告,他雖沒有任何魔力,但隨時能調動式王級別的力量。


    “權力的美妙?我倒覺得有幾分倒反天罡的荒唐。”沈墨七直言諷刺道。


    他知道蓋烏斯和他的戰鬥隻會存在於言語之上了。蓋烏斯不會動手,他很聰明,他有所顧忌,而沈墨七正是抓住了這點,才會強行把自己拉上和對方對等的高度去辯論,去維護人格的尊嚴。


    “哼,你今天去尋求力量,明天就會去尋求地位。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單純了。你不是聖母和天神,隻是一個凡人,而人心是會變的。你以為我是在害怕你嗎?我是在考慮影響,尤裏烏斯家不能在龍語學宮留下一個暴力和權勢的惡名。東方龍鑰,洛將離,還有你利用的那些打手,是他們給了你尊嚴,不是你。”蓋烏斯也不屑於他,把話挑明諷刺道。


    “那您的家族不也給予了您尊嚴嗎?力量就放在那裏,想贏就得去拿。而且我和他們的關係才不是那種利益關係,想必貴如殿下的您,身邊一定也有這種可以平等扶持的朋友們吧。”沈墨七沒有被他的話術拐陷進去,他現在已經有點......不再單純了。


    蓋烏斯在沉默後揮了揮手,沈墨七的話似乎終於第一次觸痛到了他,“我會讓魯迪遠離你們的,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再見吧,龍胤。”說罷,這片王座之間就開始逐漸破碎,消失不見。


    而一旁冷冷觀看著的橘右染也終於鬆下了手中的刀,閉眼,揮刀入鞘。


    蓋烏斯沒有殺了他們,他是個利益至上之人,不會做沒有意義,激化矛盾,引發無休止爭端的事情。


    “哦對了,術式結束後應該會迴到魔法學院,我是在那裏使用的寶器,可能會有一點空間轉移帶來的眩暈感。”蓋烏斯仿佛想起什麽,隨口說道。


    王座消失,迴歸現實。


    沈墨七捂著眼睛,外麵已經是白天了,他逐漸適應著光線,等到他看清楚四周,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一群玫英法師包圍了,為首的正是魯迪。


    “哥,我叫人來幫你了。”魯迪興奮地叫道,他周圍低年級的,高年級的,男生,女生,全都一臉慎重,看到沈墨七和橘右染出來,直接舉起了十幾根法杖,周圍的魔力彼此噴湧。


    甚至還有些熟悉麵龐,沈墨七記得之前有位玫英姐姐,在龍語學院見過,他冒昧地撞掉了她搬的書籍,卻沒有遭到怪罪。


    這位姐姐笑著說沒事,還拍了拍沈墨七的頭,顯得害羞又親切,沈墨七還記得她的聲音很好聽,現在卻一臉艱難地舉著法杖,對著他。


    “退下,蠢貨。”蓋烏斯無奈地捂著腦袋,他也有發愁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是追尋著他的名字來的,不然魯迪根本做不到集結他的封臣。他是王儲,已經早早有自己的領地和家臣,並且遲早要與自己的哥哥們血戰一場。


    “駕!”成群的馬蹄聲悠揚傳來,魔法學院的眾人皆迴頭,注視著聲音的來源。


    最先到的是洛小安,她提著韁繩,頭發紮了一個結,隨風向後飄揚。她有著一雙不可一世的驕傲眸子,此刻在靈力的作用下竟有些朱紫,仿佛有一抹火焰燃燒其中。


    她的背後正是愛麗絲,她把頭探出來,像一隻出巢的小金絲雀一般,仿佛下定了決心,第一次不在眾人麵前退縮。


    蓋烏斯還挺驚訝的,竟然真的有玫英人會和玖華人一起,站在他的對立麵。畢竟他的勢力範圍就在玫英。


    可令人驚訝的還在後麵,一群人嚴陣以待,把他封臣家的孩子們團團包圍。


    蓋烏斯凝視著對方人馬,根據他的情報網,這些人他大致都能記住名字。


    雅莉亞的精靈騎士,阿道爾。神秘的血鳶花少女,薇爾莉娜。世界一隅,南琉的皇甫龍笙。有精靈血脈的夢境術者,雙子蒂娜和蒂婭。知更鳥新星演員,艾莉西亞。雲州的馬西鳴,燕州的燕飛,海州的上官青梅,以及她的侍主——喬玄木。


    還有他們最後方,那個最開始被魯迪欺負,現在卻站出來勇敢麵對著他們的玖華少年,姬我悠。


    “沈兄。”喬玄木喚道。


    沈墨七也對他們的到來驚訝,“今日之恩,沈某銘記於心。”他抱拳道。


    迴到戰場,除了對峙的雙方,還有在教學樓上觀戰的許多學生。


    龍語學宮內部的矛盾從未如此激烈過,雙方屏息於此,劍拔弩張。一群學生,分成兩派,悄然無聲,隨時準備把自己學到的知識和技能用在對方身上。


    蓋烏斯皺起眉頭,這麽多玫英人站在他的對麵,這已經不單是學生之間的矛盾問題了。事實證明了魯迪不得人心,而對方選擇了團結起來一同抗爭。


    甚至蓋烏斯看向其中某些玖華人,他沒有任何理由與之為敵。


    “別...別擔心,哥,我還有這個。”魯迪不停地向後退縮,他們被馬群包圍,這些騎馬的玖華人穿著貼身的華服,佩著刀劍,高高在上,十分危險。


    魯迪喘著氣,顫抖著舉起手。


    那是一枚紅寶石戒指,蓋烏斯看到的一瞬間,就大聲地喊出來一句話,“神呐!住手!蠢貨!”這是他第一次在沈墨七麵前失去平靜的語氣。


    可話語已經太遲了,魯迪的手指留下一行鮮血,他懵懂茫然地看著他的哥哥,蓋烏斯。


    一道金色閃電劈下,引發了激烈的大爆炸,所有人被蒸汽和氣浪卷飛出去,無論玫英人,還是玖華人。在這關鍵的時刻,有人如流光般衝到了蓋烏斯的身前,帶他逃離了爆炸的中心,這才避免了這場衝突中唯一一個普通人遭到橫禍。


    蓋烏斯驚魂未定,他立眼看去,人們都四散開來,似乎沒有人來不及離開。隻有一些可憐的馬兒來不及逃跑,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受傷嚴重。甚至離爆炸中心最近的一匹直接被蒸發成了骨架。這是一筆不小的財富損失,這群玖華人騎的馬不可能是農夫豢養的雜種。


    而接下來的一幕,雖然蓋烏斯心中早有預料,可還是吃了一驚。


    魯迪的紅寶石戒指名為「北極之地的魔法巨人奧萊利亞」。這是他那位叔叔保護他兒子的東西,也是魯迪引以為傲的四階魔法道具。可力量一旦掌握在傻瓜手中,遲早會引來不必要的災難。


    隨著氣浪散去,一座身高約百尺的人形巨擘立在魔法學院的廣場前,它的腳趾踩碎了華麗的大理石地板,它的鼻息猶如轟隆的蒸汽,它的遠古巨眸裏充滿了野蠻和嗜殺,它的深冰色皮膚裏滿是白藍色的裂紋。它此時還沒有因為行動起來從而導致整座魔法學院建築的毀滅,因為它的主人還沒有下達命令——魯迪正滿臉驚恐地癱倒在地上,他也是第一次使用這個道具。


    原本兩方人隻是在靜靜地對峙,沒有人會冒著殺人和毀滅魔法學院的風險去引發激烈的術式對抗。而魯迪這個蠢貨,搞砸了一切。


    蓋烏斯的人中有兩位少女,來不及躲閃,被閃電擦傷,雖然離開了巨人中心,但此刻依舊倒在地上,身體幾次想站起來,又抽搐著倒下。萬幸的是沒人被燒傷,一道及時且溫暖的魔法及時出現,中和了蒸汽。沈墨七能在空氣中嗅出來一股淡淡的金雀花的香味。


    “蓋同學,現在該當如何呢。”喬玄木揮扇搖了搖濁氣,他輕微咳嗽,對蓋烏斯質問道。


    “喬玄木......我會處理的。”蓋烏斯顯然認識喬玄木,他們對視了一眼,也許他們有商業往來,大家族的利益之間總是盤根錯節,誰知道呢。


    “你們是想拆了魔法學院嗎。”一聲清脆但卻意外成熟的女音傳來,眾人紛紛轉頭看去。


    沈墨七也向聲音來源看去,首先發現的是魔法學院的一排排走廊和教室窗戶上,站滿了玫英的學生,很多人擠在一起,說笑著,指點著樓下的場景。


    他們有些人和蓋烏斯不是朋友,有些北境家族甚至和尤裏烏斯家是世仇,自然願意看蓋烏斯的出醜。


    而在樓下,一個灰發的裸足少女緩緩走來,臉上帶著不滿的神色。


    她明顯比沈墨七還矮一點,抱著一本書籍,穿著深藍色的蝶翅袍子,前方遮到大腿處,後方由兩條衣尾拖在地上,顯得身材優美高挑。她耳上掛著一副藍寶石製成的忽忘我吊墜,增添了一絲貴氣。如果還有什麽動人心扉的地方,那就是她藍眸中的一縷紅色瑤光。


    不知為何,沈墨七感覺到一絲血脈上的親切感,就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可沈墨七知道自己身上半分的玫英血統都沒有,可能隻是對女孩兒的到來做出了一個少年應有的反應。


    如果在玖華凡世中,沈墨七可能會藏在大人身後,吃驚地打量著這個裸露大腿的女孩兒。可來到龍語學宮後見得多了,他也早就放了平常心態。


    “小妹妹,這裏危險,快離開。”沈墨七對她喊道。因為那座巨人還矗立在這裏,得不到命令,它那冰色眼眸竟然自己移了下來,令人恐懼萬分。


    場上這些玫英人中有的驚訝,有的不禁發笑,他們都知道沈墨七這個龍祭上的無知小龍胤在冒犯誰,等著看他的笑話。


    灰發少女果不其然蹙起了眉毛,隻有愛麗絲小心翼翼地提示了一句,“那個......她是龍語學宮魔法學院的終身教師,第四百七十九屆龍胤,魔女協會的灰之魔女,五階魔力的「式王」級魔法術師,狄兒·奧莉維婭小姐。”


    “她是第四百七十九代,我是第四百八十五代,一代是十二年,也就是說......”沈墨七喃喃自語。


    “也就是什麽?”狄兒皺了皺眉頭,很明顯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了可怕的高階魔力。那是很多魔法師一輩子達不到的階段,也是上古某個時代過後,人類能達到的最高階段。


    沈墨七咽了咽唾沫,他無意觸怒任何人,可眼前的小女孩發怒的樣子,真的令他感到恐懼。


    萬幸的是,狄兒沒有跟他計較,她抬頭看著眼前那四階「聖靈」級別的魔法巨人,然後低頭對倒在地上的魯迪說道:“收迴去,能做到麽?”


    魯迪還是愣愣的,沒有反應,直到狄兒的魔力刺痛過來,他再猛地一打顫,“不...不行,我做不到,我沒有足夠操控它的魔力......”


    狄兒歎了一口氣,“那接下來發生的事可能會有些粗暴,對你的魔具產生損害也沒辦法了。”說罷,她伸出那比沈墨七還小的手,輕輕放在魔法巨人那冰冷,深邃的皮膚之上,巨人仿佛察覺到了什麽,低頭怒吼出來。


    驟然時刻,眾人急忙用魔力護住耳朵,或者保護好周圍的人,沈墨七也失神中被愛麗絲捂住了耳朵。


    隨著狄兒的魔法觸摸到巨人皮膚之上,術式順著她的手亮起光芒,如一層藍色的光芒薄紗一樣將巨人從下到上覆蓋,術式將它包裹起來,再緩慢消失,帶走巨人皮膚上冰藍色的色彩。


    冰藍色的巨人逐漸失去顏色,動作開始遲緩,它的時間仿佛被凍結了一般,慢慢變成了灰色的雕像。


    隨著灰色碎裂,巨人也隨之崩潰,化成了萬千碎片。在落地之前,碎片就被魔力碾為了粉末,化成魔力殘渣,在空中被風兒吹走,徒留惡毒的咆哮迴響在空中。


    “真是一場精彩的好戲。”遠處窗台之上,有一位道衣少年,笑著躺坐在窗邊,叼著一根野草。


    眾人逐漸冷靜下來,緩緩鬆開耳朵。


    蓋烏斯向前一步,行禮道:“狄兒·奧莉維婭閣下,我真摯地向您道歉。我會賠償愚弟造成的一切損失,包括魔法學院的修繕費用,以及對在場所有人的賠償。請原諒他吧,至少讓他繼續留在魔法學院,我願意擔保,這次事件過後,他一定會收斂。”


    沒等狄兒迴應,蓋烏斯突然做出了誰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他走到了弟弟身旁,從衣服裏甩出一枚精致的匕首,徑直紮在了魯迪的胳膊上。隨著深紅的血液流出,魯迪的慘叫也響徹了整個學院。


    誰也沒想到蓋烏斯會用這種手段來懲罰魯迪,他為了維護尤裏烏斯家的尊嚴,選擇了自己來動手,而不是他人。


    “至於他的暴力行為......”蓋烏斯轉頭看向沈墨七,愛麗絲和姬我悠,還有魔法學院學生中的某些學生,他皺著眉頭,輕歎一聲,“我替他向你們道歉,他不懂權力的代價和輕重,你們勇敢的反擊行為確實是出於正義,也得到了我的尊重。”


    狄兒輕輕頷首,她看了看這群腰間都帶著武器的少年學生,以及地上鬼哭狼嚎的魯迪,終於不忍再待,轉身離開,“那就這樣吧。”她說。


    “沒受傷吧。”洛小安對沈墨七說道,姬我悠也焦慮地來到了沈墨七身邊。


    沈墨七搖了搖頭,抬頭對姬我悠說:“看到了吧,其實反抗也沒那麽可怕。一個人在漆黑的夜裏自我煎熬,才是暴力最大的惡果。請依賴你的朋友們,依賴自己吧,自由值得我們去為之戰鬥。”


    姬我悠強忍著痛苦點了點頭,說不上喜悅與否,隻是他的眼中還有淚珠。也許能平安留下來,不辜負家人的期望,就是他最大的願望了。


    沈墨七迴頭笑著喚了一聲愛麗絲,他想對愛麗絲分享此刻的喜悅。他們也許終於逃離暴力的深淵了,可以過普通的校園生活了。可愛麗絲卻沒有迴應,隻是在呆呆捂著自己的耳朵,茫然地眨著雙眼。


    沈墨七才疑惑發現,她的耳朵順著她白皙的手,流下了一抹異樣的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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