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亞輕撫著白發,在純白禮裙下顯得如此唯美,就像一隻知更鳥一樣美麗。


    她身後的禮裙大方展露著背部,隻有幾條散落飄舞的黑色綢帶做修飾,一同勾勒出背部迷人的曲線。她耳上的藍寶石在殘陽下閃的發亮,刺眼奪目。


    她憂鬱的雙眸看著遠方將落的夕陽,突然開口道,“你知道怎麽離開這裏嗎,你是怎麽想的呢,這座宅邸裏到底有什麽秘密呢。”


    沈墨七從背後裝作無視,試圖路過的動作不得已停了下來,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如果裝作無事發生,會不會冒犯了對方。


    “知更鳥小姐......”沈墨七思考著如何迴話。


    “知更鳥?”艾莉西亞扭頭看他。


    “呃,抱歉,我的意思是...我知道這裏不是一般的地方,它是一處秘境,也許是在考驗我們的智慧,也許是在考驗我們的觀察力,但,總不可能是讓我們自相殘殺的地方,對吧。”沈墨七聳聳肩。


    一陣沉默過後,艾莉西亞對著遠方說道:“汝之想法,吾已知曉。如果汝能調查出宅邸裏所謂受到詛咒三人背後的真相,那吾便降下恩惠,答應汝一個願望。”


    如果真按照童話故事發展,沈墨七應該說一句“遵命,我的大人。”就該躊躇滿誌地退下了。可他不是什麽騎士,艾莉西亞也不是他的公主。


    沈墨七腦中已經推衍了許多結局,不過是時候給這場童話收尾了。但他還是選擇陪她玩一會兒,表演完這場話劇,於是他搖了搖頭,“恕難從命,我的殿下。”


    “你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是什麽意思。”沈墨七在心裏質問道。


    “什麽嘛,也沒有多過分呀,是你覺得自己的人格太矮小了,導致看什麽都是高高在上咯,以為誰都看不起你。”沈墨七在心裏迴複道。


    “那你就跟他們去謀劃啊,你們都是公子公主,王孫顯赫,為什麽要和我一個普通人說話。”沈墨七在心裏和自己吵架道,略顯幼稚,像極了一個小男孩因為什麽自尊在和自己慪氣。


    “今晚我在房間等你,我有話說。”艾莉西亞公主殿下根本就沒聽他說話,隻是緩緩起身離去,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帶走了香風陣陣。


    沈墨七看著艾莉西亞純白色禮裙後那皎潔的羊脂背逐漸變小,遠去。


    他在心中思考,艾莉西亞到底是誰,她真的是公主嗎,為什麽會說出這種......奇怪的話,難不成是要對我下毒手......


    “怎麽可能會去啊,想先殺了我嗎?”他受涼風襲擾,打了個噴嚏,“剛才不就是獨處的時機嗎,晚上還要我去私下交談,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有鬼。”


    他吸了吸鼻子,收起餘光,起身離開。獨留此地夕陽之下,渡鴉嘶鳴。


    夜晚,沈墨七安然地躺在床上,顯然已經忘記了艾莉西亞的話。


    這座山莊宅邸雖然詭異,但有這麽多實力超然的同學們在,什麽妖魔鬼怪的應該不敢放肆。大家雖然互相警惕,但在這詭秘的山莊裏,應該沒人會貿然內訌,置自己於危險境地。


    其次,這裏是龍語學宮的試煉場,最多也就是考驗一下學生的心理素質和武藝水平,怎麽可能有危險。沈墨七是那種根據自己的思考、推測而行動的人,一旦理所當然的覺得安全,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在來龍語學宮的路上,他獨行了好幾個月,這讓他逐漸養成了依靠自己的習慣,漸漸忘卻了之前對爺爺的依賴。甚至現在,都忘了去和洛將離,愛麗絲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沈墨七從來沒躺過如此柔軟的床,他很享受在床上使勁,然後得到迴彈反饋的感覺。


    進入夢鄉,沈墨七仿佛又迴到了村子裏午後的柳樹下,一隻老牛在悠然吃草。


    而旁邊陪自己看書的,是黑發素手,羅裙俏眸,總是一臉平淡又微笑滿足的妹妹,青丘牙魚。


    這才是他的童年,百無聊賴又自然美好。


    直到一聲淒慘的尖叫打破了寂靜。


    沈墨七在柳樹下頭疼欲裂,記憶片段反複湧現,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但見村子的方向下起暴雪,天地又陷入了他噩夢般恐懼的潔白,白到世界一片無瑕,白到心如灰燼,鐵針紮過心髒,留下血淋淋的洞口。


    打罵聲,搶砸聲,詛咒聲,哭喊聲一同響了起來,沈墨七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純白色的天空。


    翌日清晨,沈墨七捂了捂脹痛的腦袋,“一定是上次夢境術式的後遺症,我真的再也不想見到那兩隻討厭的小東西了。”


    可模糊間,具體的夢境已經忘記,但那一聲驚叫,卻無比真實,在沈墨七腦中迴響著,讓他久久無法忘懷。


    沈墨七去洗了把臉,準備去餐廳吃飯。餐廳裏隻有寥寥數人,沈墨七沒有看到洛將離和愛麗絲,他和喬玄木打完招唿後,獨自吃完了早飯。


    “你昨晚有沒有聽到鍾聲。”喬玄木問沈墨七。


    “我?沒有.....可能是我睡得太死了。”沈墨七疑惑地迴答道。


    可是洛小安和皇甫龍笙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鍾聲。


    豬頭管家慌慌張張地來迴踱著步,沈墨七不禁問它,“這也是山莊謎題的一環嗎。”


    “啊.....是的。”它拿起一張手帕,為自己擦著汗,勉強笑道。


    “昨晚我聽到了一聲驚叫.....”沈墨七對豬頭說道,觀察著它的反應,“也許是我睡糊塗了。”


    “我這就為客人準備熱水,您可以洗個澡,放鬆一下身體。”豬頭管家低著頭,不讓別人看到它的表情。


    “謝謝您,暫時不用了。”沈墨七把眼睛從管家身上移迴來,發現有其他人正在觀察自己。好吧,看就看吧,沈墨七心想,他又沒幹什麽壞事。


    他想去探索一下山莊的秘密,但他一個人知識畢竟有限,所以需要一個懂玫英魔法的人。比如愛麗絲,薇爾莉娜,阿道爾或者艾莉西亞。


    除了愛麗絲,其他人太過危險,況且他們也可能並不信任沈墨七,還是找愛麗絲最為妥當。


    在前往愛麗絲房間的時候,沈墨七又聞到了一股更為濃鬱的異香。它既熟悉又危險,像是來自記憶深處的誘惑,像是一種他必須想起來,但又想不起來的迴憶。他感到心髒裏有螞蟻在爬一樣,十分不安。


    他敲了敲房門,還沒喊出來,愛麗絲就打開房門,叼著一塊餅幹出現在了沈墨七的麵前。


    “我聽到你了,噓,跟我進來。”愛麗絲把沈墨七拉進房間,左看右看後關上了房門。


    “如果我們能最先解出宅邸的秘密,那獎勵就是我們的了,我們就再也不會被看不起啦。”愛麗絲光著腳丫坐在床上,拍手笑嘻嘻道。


    沈墨七一時間著了迷,他從沒想過愛麗絲會表現的如此機靈鬼怪,又會主動去思考勝利。


    因為似乎對社交膽怯的人,連對他人的競爭都會變得疑慮重重,踟躕萬分。


    愛麗絲坐在床上,金發落在潔白的床單上,也許隻在沈墨七麵前,她才沒有對外人般的拘謹。


    “可是要從哪裏下手呢。我覺得要把山莊整體搜查一遍,書籍,物件,日記等,都有可能成為解開秘密的拚圖。因為謎題就是「如何離開宅邸」,而關鍵就在於黑貓,豬頭,和獅頭王子的秘密。”沈墨七掰著指頭,一一數落。


    “你好聰明喔!那我也說一下我的發現吧。”愛麗絲拍拍手,崇拜地看著沈墨七。


    接著她伸出一根手指,向下指道,“我能隱約感覺到,我們的腳下,有一座巨大的術式法陣。它結構複雜,通過魔力傳導,我能聽到齒輪的轉動聲。證明它不單單是靠魔力運載,應該是有一種魔法機械的輔佐。可能是「瑟柏」的工藝,是玫英南方「陶巴爾澤」地域裏的一個國家。”


    沈墨七什麽也感覺不到,他隻覺得這裏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個山莊罷了。雖然裝飾奢華迷幻,但卻真實存在,連牆壁的用料都無比紮實真實,觸感也沒有任何問題。


    “我們去找洛將離吧,他很強,是我們可以信任的人。這樣我們行動也方便一些。畢竟可能會有一些怪獸什麽的,藏在地下寶箱前。”沈墨七開玩笑道。


    “提問,我們要怎麽找到他呢。”愛麗絲舉手,橘色的眸子俏皮地眨了眨,發出疑問。


    “簡單。”沈墨七打開窗戶,陽光透了進來。他從二樓觀望眺遠,在宅邸的圍牆旁,一座花圃的花藤上,他看到了一隻漆黑的渡鴉。


    “他在那兒呢,我們走吧。”沈墨七指了指,然後準備出門。


    “等一下,我拿一下我的「愛麗絲」。”


    “愛麗絲?”


    “我的劍的名字,爺爺取的,和我同名。”


    愛麗絲穿好鞋子,拿起桌子上的金劍,跑過來拉住了沈墨七的手。


    沈墨七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感覺手部傳來一陣柔軟的拉力,腳上被溫暖的魔法包裹著後,愛麗絲便帶著他從窗戶上一躍而下。


    沈墨七張大了嘴巴,這可是二樓,他從來不敢這麽玩,直接跳下去對腿的負擔太大了,並不舒服。


    可看向旁邊愛麗絲被風吹到耳後的金發,她轉頭對沈墨七嘿嘿笑著。彎彎的眉毛下,是紅著的鼻尖和喜悅的皓齒。她顯然像一位調皮的慣犯,沒有了社交的約束,就立馬釋放了自由的天性。


    沈墨七和愛麗絲輕輕落在草地上,沈墨七驚訝地檢查著自己的鞋子有沒有損壞,腳疼不疼。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魔法的便捷之處,簡直像生活與想象力的藝術一樣,令人驚歎。


    “誒嘿,你有點握疼我了,有這麽怕嗎。”愛麗絲帶著笑意,向前一步,俯身打量著沈墨七的表情,把手放在下巴處,打趣道。


    沈墨七紅了臉,立馬鬆開了緊握的手,他迴頭看了看背部綁著的龍泣劍,心情才從一種未知的悸動中平複過來,“走吧。”他對愛麗絲說道。


    “欸?別急嘛,我的「羽落術」怎麽樣,好玩嗎,快誇我快誇我!”她貼在沈墨七身邊,繞著他旋轉了一圈,白裙揚起,巧語嫣然。


    兩人穿過花圃,彩色玻璃透過陽光,旁邊的花朵爭豔開放,顯得流光溢彩。


    洛將離單膝跪地,手裏捏著一塊泥土,他拿到鼻子邊嗅了嗅,又伸出手觸摸著圍牆。


    “我調查過了,嚴絲合縫,這塊「幕」很嚴謹。術者是四階不假,世界上會這種術式的人已經很少了,是個高手,我也無能為力。”洛將離起身,拍了拍黑雲錦衣上的塵土。


    愛麗絲伸手觸摸著「幕」,“這種魔力的氣息......有點熟悉,似乎和墨七是同一種星途。”


    “「星途」?”


    “嗯,占星學概念,是一種玫英對相似魔力的分類學。玖華所說的靈力也可以分,畢竟我覺得靈力和魔力它們同源不同形,本質實則相同。你和此術者似乎都是「時契」的星途。”


    “當然,這沒什麽用,隻是一種占卜吉兇的娛樂活動,沒有什麽實際含義。一般這種星途的人大都命運多舛,但終歸能找到幸福。”愛麗絲說罷,好奇地拿起沈墨七的手,用指尖輕輕為他劃著手掌上的脈絡。


    沈墨七又反過來拿起愛麗絲的手,觀察著她手掌上的紋路,愛麗絲的手紋十分清晰漂亮,她則自豪大方地展示給沈墨七看。


    看完沈墨七又想去拿洛將離的手做對比,惹的洛將離眉頭緊皺,不情不願。


    愛麗絲的手潔白,柔軟,光滑,而沈墨七和洛將離的手則顯得粗糙。他倆修長的手指下,有厚實的老繭在掌心盤踞。如果三人都在練劍的話,那愛麗絲的手就隻能解釋為魔法的保護作用了。


    迴歸正題,眼下的問題是如何解開龍語學宮精心設計的謎題。


    “既然如此,隻能向內探尋了嗎。”沈墨七憂心忡忡地看著宅邸,以及它後麵矗立的大本鍾和教堂。“這裏給人的感覺真的很不好,邪惡,妖異。”


    “恐懼來源於未知。隻要不斷求索,總能得到答案。”洛將離抬了眼眉頭,跟著沈墨七一起看向宅邸。


    他準備先去屋內搜尋一番,雖然昨日他簡單看了一遍,當時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處。


    而豬頭管家所說的黑貓和獅頭王子,更是現在還沒有露出蹤影。


    當沈墨七路過大門時,聽見鐵門嘎吱嘎吱作響。他疑惑地看向大門,隻見鐵門的鮮花紋路中伸進來了兩個棕發的小腦袋,兩雙兇惡的藍粉眸子透過鐵門正巡察著山莊內部。


    她們發現沈墨七後,直接打開鐵門走了進來。


    沈墨七立馬迅速躲到了愛麗絲的嬌小的身體後麵,不過也是自欺欺人罷了。


    愛麗絲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訝到,她“呀!”了一聲,然後紅著臉,緊張地對兩位女孩兒伸手打招唿道,“哈哈....嗯,你....你們好?”


    蒂娜和蒂婭滿臉不高興。


    “蒂婭蒂婭,看來我們又遇到這個人了。”


    “蒂娜蒂娜,我們才沒有故意找他,對吧。”


    她們二人走到愛麗絲身後,跳起來揪到了沈墨七的耳朵。


    沈墨七一臉委屈地說道,“不辭而別是我的錯,我也對不起你們邀請我的好意,但我真的沒什麽實力,也不想拖你們後腿。”


    “沒用噠,你已經欺騙過了蒂娜和蒂婭,我們不會再原諒你的。”蒂婭鼓著臉頰道。


    “除非你非要祈求我們的原諒,那也不是不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就是了。”蒂娜哼了一聲,補充道。


    這時候,豬頭管家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行了一個標致的玖華禮,點頭說道,“人數夠了,宅邸可以關閉了。秘境正式開啟,現在請大家盡情找尋吧。”


    洛將離咦了一聲,突然盯著它,“你說的「人數夠了」,是指幾個人。”


    豬頭管家頓了頓,“這個並不重要,當然就是你們加起來的數量。好了,我們會提供最優質的服務,靜候您們的佳音。”說罷,他就又消失了。


    洛將離的眉頭皺了又皺,而愛麗絲也對管家剛才行禮的動作若有所思。


    沈墨七他們五人向宅邸走去,沈墨七給蒂娜蒂婭介紹著宅邸的情報。


    可她們總是想揪沈墨七的耳朵,於是沈墨七隻能以愛麗絲為中心,和她們繞著圈子,躲避著她們的攻擊。


    愛麗絲臉頰氣鼓鼓的,“好了,我頭暈了,你們不要再繞著我玩啦。”


    蒂娜找準時機,突然跳到沈墨七的背上,她笑嘻嘻的露出虎牙,舉起雙手,“好耶,這下兩隻耳朵都能抓到了。”


    蒂婭噘嘴跺腳,“姐姐耍賴,人家也想揪這個大壞蛋的耳朵。”


    沈墨七苦笑道:“我也知道我受小孩子喜歡,可你們也太調皮了。”他用眼神向愛麗絲求助,可愛麗絲卻不理他了。


    隻有洛將離,一臉凝重,眉頭緊皺地看著宅邸。忽然,他臉上第一次露出愕然的神情。


    山莊裏的悠悠古樹林中,也瞬間驚起一大灘渡鴉。它們孤高的叫著,悲痛地嘶啞著整片土黃色天空。


    “你們三個,哦....還有兩個新來的。你們都來餐廳集合一下.....有人,死了。”前方樹上有一位藍色長發的少年持刀而立,穩穩地站在那棵脆弱的樹枝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橘.....橘右染同學嗎。您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有什麽線索被發現了嗎。”沈墨七頭皮抽動了一下,做出一個不知道算不算笑的奇怪表情。


    渡鴉又鳴叫了起來,成群地盤旋在洛將離正上方的天空。它們眼眸血紅,張大鳥喙不停地叫著,叫著,而黃天之下,唯有沉默。


    蒂娜已經意識到了這裏詭異的氛圍,她自覺從沈墨七背上跳下來,和蒂婭對視一眼,握緊了手中的魔杖。


    而愛麗絲,則是滿眼的恐懼,左手不停地顫抖,仿佛受到了極寒。而右手,則握住劍柄,竟然緊張到隨時準備出鞘。


    沈墨七不由向後退了一步,眼前奢華的山莊仿佛變成了惡魔的宮殿,那絢麗的花圃,仿佛變成孤墳萬千。他揉了揉眼睛,世界又恢複正常。但恐懼的「帷幕」已經拉上,密不透風地籠罩著所有人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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