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也不客氣,一張老臉笑做一張重瓣菊花伸手接過,抽了一張給身旁女子:“快去置辦些酒水鹵菜迴來招待客人,要快些,免得食館關門了。”


    女子飛快而去,唐德華做堂堂正正狀,但那頸子卻不受控製猶如安裝了萬向輪般隨女子輕快步伐出巷而轉動……


    身旁先前女子吃味隻拿手在他腰間一捏一旋一扭,“嘿嘿!這天黑路滑,娘子可要小心些。”說完,唐德華轉過頭來,一本正經的對老嫗道:“娘子出去采買,這大半夜的,多不安全。不那啥,我去陪護著些?”其實哪有大半夜,天剛黑而已,隻是這家人住在兩戶高牆大戶人家夾縫中,被擋住了光線顯得更黑而已。


    “不勞你操心,這赤岩場還沒哪個虎膽英雄敢打我家女兒們的歪主意。”老嫗臉色一正,“貴客還請進門歇息,喝口水。”


    唐德華隨女子進得院子,三間草屋,兩間廂房,堂屋裏亮著一盞油燈,兩名女子正在燈下做著針線手工。乍一抬頭,唐德華又是一驚。這可不是吃驚,而是又驚又喜。這兩名女子也是瓜子臉,柳葉眉,一看就是身邊女子的親姊妹。其中一位十八九歲,一人十九二十歲的樣子,穿著倒是普通,但洗得頗為幹淨。略施粉黛,一點沒有那梭館土妓身上的劣質脂粉氣。


    唐德華如豬八戒進了盤絲洞,憑他的眼力見識,哪見過這種陣仗?除老娘有點醜外,四個姑娘是一個比一個漂亮。


    老嫗進到屋裏,請唐德華落座後開口道:“老身鮑昌氏,這是老身大女孟鮑,二女鮑仲,你身邊人是鮑季,出去買菜的是鮑淑。”


    唐德華收起暗自亂瞟的賊心,本來長得還挺帥的,這一正經起來,倒叫屋裏幾個婦人暗暗稱奇。“大娘子、二娘子,小弟在此有禮了。”說完還正兒八經的躬身行禮,也不管這禮合乎禮節否?


    “好了,坐下吧!”老嫗笑著開口,“我看你進屋後隻把眼來亂瞟,要看就正正經經的看。”


    “是,”唐德華就正南七北的從老嫗看過去,隻見老嫗雞皮鶴發,整體麵相可知年青時也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可惜一隻眼若魚目,明顯已瞎。剩下一眼倒是神光湛然。單看目光,一點不顯老態。


    結合老嫗言語介紹,唐德華很快知道這家人的基本情況。


    孟鮑,年方二十,鵝蛋臉,駝峰鼻,柳眉鳳眼,身材高大勻稱。可惜已經開臉,儼然已做人婦。


    鮑仲,年方十八,鵝蛋臉,駝峰鼻,柳眉鳳眼,身材高挑,比之孟鮑略顯嬌小。可惜也已為人婦。


    身邊這位鮑季,年方十五,鵝蛋臉,駝峰鼻,柳眉杏眼,雙桃唇形(m唇形),正是春風十裏,不如你的季節。


    門外嘎吱一聲柴扉開,接著嘎吱一聲關門聲響。“阿母,我迴來了。”“迴就迴嘛,弄的恁大聲幹啥?”老嫗假意嗬斥,到是透著幾分親昵。


    鮑三娘很快進得屋來,把那鹵菜幹果擺了一桌,另買了一條魚一隻大紅公雞卻是找了一個大木盆養著,那雞卻是綁著爪爪並沒鬆開,就這樣扔在一旁,並不打算現在殺了給唐德華吃,娘伍陪著唐德華圍坐一桌……


    燈光下再看鮑三娘,鵝蛋臉,駝峰鼻,柳眉鳳眼,櫻桃小嘴,嘴角上翹。倒是幾姊妹中最為媚骨天成的,唐德華當時就暗自懊惱,為啥子不先遇到她呢?!


    一屋子人歡快就餐,唐德華似醉非醉間知道了老嫗一家並非赤岩場本地人,而是此三萬裏外的劍南道之人。因為其夫交友不慎,遇一南海歹人扮作行商,與其夫刻意相交。待其夫邀迴家中,那歹人見了四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頓生歹意,言語輕薄間還動手動腳。鮑父忍無可忍,與那人動起手來。鮑父不敵,臨死前拚命將歹人刺入自己體內的帶毒兵刃拔出刺入歹人體內,抱著歹人讓老嫗帶著女兒們快跑……


    母女五人漏夜疾馳逃出生天,來到這赤岩場投靠老嫗親兄弟。老嫗親兄弟也算這赤岩場的名人,專門給人看八字尋龍點穴為業,掙錢不少,但從來就沒有用的多,都拿去填了那盤絲洞,以致天命之年還家徒四壁。近期聽說哪裏出了一處神墓,被葛仙山某位道友拉去入了夥。


    唐德華雖然菜,但場麵話卻極會說。聽到鮑父為妻兒舍身飼匪,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聽到母女幾人所托非人生活無著。他拍著胸脯:“今後四娘家的事就是我唐某人的事。”


    “老朽一家能得遇唐公子,也是幸甚,不知是哪位祖上燒了高香?!”老嫗也不客氣,把唐德華這口惠大方收下。


    唐德華借著酒勁當即跪下,嘴裏胡亂說道:“丈母大人在上,我與四娘子一見鍾情,望您成全。”


    “嗬嗬!”老嫗也不假馬意思意思,“我看你和我兒也是有緣,你既有情我兒也有意,這段姻緣我自是允了。”


    唐德華聞言大喜,“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


    “快起來快起來,”老嫗作勢要扶。但並不上去扶,鮑四娘自去扶起,唐德華就勢把那鮑四娘攬在懷裏,耍起那土窯裏的作派。鮑家母女卻並不為仵,各自隻管吃喝……


    飯罷,唐德華自然留宿西廂,鮑四娘侍寢。鮑大娘子幾人卻在殺雞剖魚,言稱是準備明日食材。


    鮑母道:“我看你倆情投意合,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成其好事。可我家女兒畢竟是第一次,雖然事情潦草,但還是要梳洗打扮一番後再送到郎君房中。”


    說完把鮑四娘子拉進陶屋,關門之前對唐德華道:“郎君自去西屋等著,一會兒老身定把我幺兒送到。”


    鮑四娘子進得屋裏,隻見大姊端過一隻碗來,碗裏清水中泡著一隻紅色的魚鰾,魚鰾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倒是像極了赤玉雕就。姊妹幾個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二日,吃罷早飯。唐德華請辭,鮑四娘淚眼漣漣。唐德華看著床單上那一片錦紅擁之入懷安慰道:“四娘安心,傍晚收工,我自來尋你。”說完,自懷中掏出所有官交子塞入鮑四娘懷中。“這些錢你拿著,晚飯準備好,等我迴來”……


    至傍晚,河工們下工後,滿麵春風的唐德華謝絕了兄弟們的訪幽探洞之邀,隻與豬朋狗友們行至鮑家巷口就各奔東西。兄弟們自去嚼那老菜頭,唐德華卻去度那蜜月之期。


    狐朋狗友失去唐德華這自動付款機也基本沒了激情,要不說金錢(權力)是最好的春藥,一幫吃白食的盧瑟最後隻在場鎮上瞎逛了一圈,過了一番眼癮就興致缺缺迴歸工棚。有那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也隻敢心裏痛扁唐德華一番:“狗曰的,重色輕友,不當人子。”


    就這樣逍遙快活了兩月的唐德華到了輪崗之期,都保長派來輪崗的兄弟們接替了唐德華一幫人的工作。


    唐德華早就有了打算,當下工棚裏的鋪籠罩被都不要了,隻一陣疾馳奔向鮑家巷口,他要兌現自己的諾言,要帶著鮑四娘一大家子迴去。


    老嫗看著這個額頭冒汗風風火火的幺女婿,不由老懷大慰,麵露欣慰笑容道:“老身沒看錯你,四妞兒沒看錯你。但我們一大家子人就這麽去你家投靠,豈不掉價?”


    “不是,丈母大人,我家裏我說了就算啊。”唐德華連忙出聲勸解。


    鮑母見唐德華焦急,遂解釋道:“你啊,不要急,要去也得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這樣啊,那行吧!”唐德華聽了鮑母之言,略一思忖,深以為然:“還是丈母大人考慮得周道,就依丈母大人所言就是。”


    於是,迴歸徐家場的鄉兵民夫隊伍中便有了一輛牛車,車上坐著鮑四娘,唐德華當起了車夫……


    迴到家後,當即在這小山村裏引起轟動。大家都沒想到,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唐德華,那個大家口中為人處世還算可以的唐德華居然在外麵有了外室。有了外室還沒什麽,袁家女子可是明媒正娶(待),將來結婚過去還是大婦。哪知道,緊接著一個消息徹底將唐家壩子炸翻,唐德華要向袁家退婚。任唐母王氏如何尋死覓活都要退,堅稱隻愛鮑四娘子一人。


    袁家女子把自己反鎖閨房,整日裏以淚洗麵,奈何郎心如鐵。


    最後,是袁家的老女人們糾集著一起,跑到唐家門前◎◎??罵了三天三夜後,自我感覺找迴了麵子這才收兵。這也是蜀地傳統,地球上的蜀地農村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時候還興這樣。唐德春一堂姐,其夫君是上門女婿。唐德春堂叔脾氣臭硬,翁婿關係處僵了。最後堂叔叫堂姐倆口子滾,堂姐夫媽媽帶著人跑堂叔家堵住大門罵了幾天,自知理虧的堂叔閉門在家挨了幾天的罵。好在堂姐夫家大氣,沒有找堂姐的事,否則哼哼!


    等袁家的罵夠了罵爽了罵安逸了,唐道述兩口子提著各種禮物登門道歉。好話說盡,求得人家口頭原諒,這件事才告一段落。至於所謂的原諒,也是自知理虧下的自我安慰而已。人家大好青春浪費在你個渣子身上,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


    重點來了,唐德華處理完前未婚妻的事,家裏剛胎害(蜀語:安生、平靜之意)了兩天,鮑家母女四口人穿著一新駕著一輛牛車找上門來,言稱唐德華拐跑了她們家的打金錘錘兒(蜀語:心尖尖,肉疙瘩,最心愛的人),一定要拉唐德華去見官。


    本來唐道述兩口子聽說親家母來訪,是高高興興手忙腳亂的攆出門來迎接。結果是熱臉貼了冷尻子(蜀語:屁股,溝子),人家一家人迴應唐道述兩口子的是大白眼,最後還是鮑三娘出來講話:“你們就是唐德華那個人的父母?”語氣中透著咄咄逼人。


    “正是在下和拙荊。”唐道述心裏老不胎害了,心說要是我老幺在家,哪裏輪到你幾個婦人蹬鼻子上臉?看上了你家女兒那是你們的造化,但嘴上卻繼續客氣虛與委蛇:“敢問你怎麽稱唿?”


    “被你兒子拐帶的女娃子三姊。”鮑三娘繼續道,“你們教的好兒子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大天白日把我家心思單純的四娘子拐跑了,你說是直接見官還是咋個?”


    “見啥官嘛!”唐道述強自打了個哈哈,“親家舟車勞頓,辛苦了,你們看,已經臨近中午,有啥話我們先吃飯。”


    “哪個是你的親家?快叫你兒子出來,我們去見官。”鮑三娘不依不饒。


    “親家,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啥子話吃了飯再說。”唐道述繼續懇求。


    “阿母,三姐。你們如要逼著我相公去見官,我就死給你們看。”這時,那鮑四娘子走了出來,開始她的忠節烈婦表演。邊上看熱鬧的鄉鄰中有那知情的死黨雖然知情,也不說破。畢竟這唐德華從今往後就是唐家壩子的首富,他們一個二個的都跟著吃了不少巴便(蜀語:音pian,占了不少便宜)。


    “哎呦,我的小心肝兒幺疙瘩哦,這幾天為娘的可想死你了。”老嫗看見鮑四娘出來了,立馬開始她的表演。


    “阿母,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阿翁,這位是我阿婆。”鮑四娘可不給自家母親繼續胡攪蠻纏下去的機會。


    “你個冤孽啊,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叫人家挨鄰擇近的如何看你啊?”老嫗大聲嗬斥道,卻並不接話。


    “親家母大可放心,明媒正娶,三書六禮是一樣都不會少的。”唐道述拍著胸脯保證道。


    “至於旁人閑話,我看哪個敢?”唐道述虎軀一震,側漏出一絲霸氣,儼然已經忘記了前幾天被人堵在家裏罵了個灰頭土臉還不敢還嘴的事。壩子裏眾多知情人也不揭穿,隻是一個個露出會心一笑。這就是鄉黨情義,除非雙方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否則不得揭穿別人繃麵子的謊言,必要的時候還要搊起扮一迴捧醜腳的群眾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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