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長不由大喜,把唐德春拉到麵前撫著他的頭對唐道述說:“你家這童兒資質中等,平日裏宗門可不收,但貧道卻認為他品行純良,守禮有節,可入我宗外門修習”。幾位青年道士互相對望一眼,都沒說話。


    唐道述聞言大喜,起身對劉道長鞠了一躬,又抱拳說道:“多謝仙師垂憐犬子,今後還望仙師照拂一二。”


    “那是自然,”劉道長撚著頜下幾根美髯,抑製不住內心喜悅嚴肅中帶著笑意說道……


    “嗬嗬!巧取豪奪,不外如是。”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冷笑,嘎吱一聲院門推開,一位身軀挺拔著一身青衣的男子站在門前,身旁佇立著幾位年輕修士,隻見他劍眉虎目,麵如刀削,像二十歲鋒芒畢露細看又像五十歲知命之年,此人是離此三萬裏的葛仙山五爪洞執事長老,用蜀地人的話說就是一根腸子通屁眼兒,直來直去的耿直人。他也是奉葛仙山天龍洞主之命率領門中弟子於盆地大澤之內尋訪天罡地煞臨世之身,也是湊巧,前一刻他正在離此二十裏的一個小鎮上遊曆,突然一道極光衝霄而上,在天穹之上形成地星衝日的異象,雖隻一瞬但那點光在他眼裏蓋過了九天大日,如此異象他豈能放過?故此追光而至,到了唐家莊都不用問路,尋著靈力波動找到唐德春家,於院外聽到院內對話,忍不住出言譏諷。


    院內眾人齊齊的把目光落在他臉上,他毫不在意,好像早已習慣做舞台中央的主角。劉道長看清此人後微微皺眉,略一思忖並沒開口,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這人在人群中略一掃視,精準的鎖定唐道述,雙手抬起拱了拱手道:“葛仙山賴布衣路經寶地,叨擾了。”


    幾位道士都不說話,隻把目光落向唐道述,唐道述連忙起身走到院中,伸手一引:“怠慢了,這位仙師快請進。”唐道述把賴布衣引向石桌,馮八字連忙起身站到劉道長身後,賴布衣也不見外,直接坐在劉道長對麵,他帶來的幾位年輕修士則站在他身後。他伸手捧過罐子,罐子裏透出一股淡淡的甜酒香,覜視之下,頓時僵了,三息之後方才迴過神來……


    唐道述伸手給賴布衣倒了一盞茶,“仙師請喝水,”點指倆跑來看熱鬧的大男孩和鍾靈:“你們快迴家去,二天(這裏的二不是量詞,蜀人口裏的二天是今天之後的任一天,可理解成改天)再來耍。”仨小孩依言出門,平時都要耍耍賴的鍾靈這次難得的聽話,居然乖乖的向院外走去,王氏趕緊過去牽起她的小手走出院門並隨手從外麵帶上院門。


    劉道長待賴布衣喝了一口水後舉手行了一個單手禮,開口說道:“慈悲!不知貧道哪般行徑竟成道友口中這巧取豪奪之事?”


    “這變異甲蟲未來可期,師兄竟輕飄飄開口索要,這不是巧取?”賴布衣直直的盯著劉道長的雙眼說道,顯然沒把劉道長放到眼裏,也許是蜀山不入他的眼,也許是蜀山入他的眼隻是劉道長不入他的眼而已。


    “嗬嗬!貧道也覺得這隻蟲子大有前途,正因為這隻甲蟲大有來曆,所以貧道才願代為飼養,以免江湖宵小覬覦。”劉道士義正辭嚴道。


    “你覺得我會信嗎?”


    “你不應該信嗎?”


    “我為啥子要信?”


    “因為這是我自願送給道長的,”唐德春插話。


    剛才看他倆對話,差點把唐德春憋死,終於讓他逮住機會插了一句,一吐為快。就像便秘者憋了三天三夜突然放空後長長的鬆了口氣,他好想伸出雙手用充滿感情的語氣對著天空大聲地喊:“啊!藍天真藍,白雲真白,世界真美好!”但是他不敢,如此中二的表達方式隻是他前世小學三年級之前的印跡,隻能深深的銘刻在心底,偶然翻出,品嚐那美好的羞恥。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賴布衣轉頭盯著唐德春的眼睛鄭重道。他心說:我在維護你的利益,曉得不曉得?


    “現在當事人說話了,這個事到此為止。”劉道長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放下茶盞抹了抹下頜幾根長須說:“不知道友到我蜀山地界有何貴幹?”


    “明人麵前不說假話,我為尋星子而來,相信你們幾位也是為此下山。”


    “那你過界了。”劉道長說道。


    “星子出世,能者居之。”顯然賴布衣並不認同蜀山劃界而治的說法,“而且這家幼童我也想收入門下”。話說得斬釘截鐵,也絲毫未考慮蜀山幾位道士的感受。


    “嗬嗬!摘桃子撿現成你還有理了?”劉道長又問。他身後幾位門人都沒說話,卻都蓄勢待發,蜀山自開派以來還沒虛過哪個,蜀山不惹事不代表怕事,拉稀擺帶不是蜀山。


    “童子還沒正式入你門牆吧?”賴布衣用揶揄的口吻說道。


    “哦!那就讓唐居士現場確認吧?”劉道長說道:“唐居士,還請從我兩宗擇其一。”


    唐道述咬了咬嘴唇,正要開口,賴布衣又開口道:“等一下,我先說一下我們給的條件。”


    “仙師莫要難為我哦,”唐道述麵露難色,“剛才我可是答應犬子去蜀山的!”


    “沒得事唐家主,讓人家說噻!”一蜀山年輕道士開口道。


    唐道述不說話了,隻把目光望向賴布衣,“入我葛仙山,可直接入內門修行,享受內門弟子修行資源。”


    “條件不錯,”劉道長讚了一句,“我們蜀山隻能從外門弟子做起,一年一小考五年一大考,每次大考取極優者入內門,內門極優者升親傳……外門頭三年不合格者遞送反籍,第四第五年起平庸者、不入內門者可進宗門執事堂做事,月錢優厚,你可要好生考量。”說完就和賴布衣一起看著唐道述,把選擇權交到他手上。可能平時有選擇是一個人的自由、成熟、當家作主的體現,但是今天這個權利卻有點燙手,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左右都會得罪人。


    唐道述思來想去滿臉糾結,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劉道長出言安撫:“唐居士不必踟躕,跟隨本心即可。”笑話,蜀山自開宗立派以來還沒有缺過優秀弟子,不選擇蜀山不是蜀山的損失而是你的損失。


    “要得。”唐道述略一思忖說道:“就讓犬子自己選吧!”說完望向站在劉道長身側的唐德春,場中眾人都看著唐德春,有的羨慕,想想曾經的自己隻能任人挑選;有人冷笑,心說總要得罪一方……


    唐德春則想得簡單得多,他開口宣布他的選擇:“我想……”


    “嘎吱!”“慢!”一聲很急的開門聲和一聲大喊次第而來,院門再次被人推開,一位四十左右精瘦的中年人抱拳拱手:“請恕在下唐突,”說完不待主人相邀,舉步向院裏走來,閑庭信步就像逛自家的園子,身後跟著倆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在劉道長、賴布衣身上鄭重的掃視了一下,徑自坐到了石桌西麵,他見劉賴二人向他看來,這才把他的傲慢稍稍收起,拱了拱手:“在下扁掛門武鳴,二位如何稱唿?”三人於是互通名號。唐道述給武鳴上了一盞茶,他端起茶盞聞了聞茶香,皺了下眉頭,又放下茶盞,顯然這鄉裏土茶不入他高貴的鈦合金狗眼。他徑直將蟲罐挪到麵前,那炫彩的甲蟲瞬間吸住他的心神,過了好幾個唿吸,他才迴過神來,心說疾馳二三十裏太值得了,要把這隻甲蟲帶迴去,將來接掌門派不是夢。


    至此一張石桌北麵劉道長,南麵賴布衣,西麵武鳴,嗯!三缺一。三人都沒說話,齊齊把目光投向院門,這次院門沒關,可以看到門外並無陌生人,隻有幾個本莊愛看稀奇看熱鬧的閑漢和半大孩子傍擠在院門兩側。幾人明明很不希望但又希望再來一人,爭取拚一桌。


    等了一會兒,見沒人再來,武鳴拿下巴點了下唐德春示意他說話,唐德春早就心有所屬,深吸口氣:“我想進蜀山”。


    “是想還是要?”賴布衣正色問道。


    “要,我要進蜀山。”這次他用無比肯定的語氣重複了他的選擇。


    這童子剛才叫他拿出來看看他又那麽爽快,幾人把目光從唐德春身上又轉向唐道述,唐道述則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歉意的說道:“我家裏這種小事不幹涉。”


    “好!”劉道長手捋髭須,麵露欣然之色:“蜀山歡迎你。”說老實話,在宗門裏幹了二十多年執事長老,每次下山為宗門選人,從來沒有被人反選過,即使再天才的也沒發生過這種事,更別說被一個中等資質的農家小兒反選了,他剛才還真怕唐德春改投他門,迴到宗門還不得被其他師兄弟笑死。想到這些他不禁麵有得色地掃了眼賴布衣和武鳴,賴布衣臉上略顯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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