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歸一再次醒來,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蘭重火坐在他的身側看著窗外,似乎心事重重。一聽到他醒來移動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就迴頭看他。


    白歸一覺得他的眼睛很亮,亮的讓人心悸。


    “你——”


    蘭重火開門見山問,“你為何要瞞著我?”


    “什麽?”


    “拿你的肋骨入藥一事。”


    “福兮說了?”


    “他沒說。”蘭重火矢口否認,“鳳凰骨的功效你以為我不知道麽?”


    白歸一沒吭聲。


    “再說,你這裏的骨頭我是看不出來少了一根?還是猜不出來骨頭的用途?”


    “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那一次清醒的時候不說?你說了我何苦要跑雪狼穀,白生生被那些畜生抓了一道口子。”


    蘭重火咬了咬唇,“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的問題你還沒迴答。”


    “就是……就是怕你不吃,就沒說。”白歸一真真假假道,“要不是這點,我可早就說了。我巴不得你知道了這事,感激涕零到要以身相許呢。”


    蘭重火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白歸一為逗他開心,又開始不正經,“你看,你現在真是我的人了,畢竟你腹中已經有我的骨血了。”


    他說完,蘭重火氣得更不想理他,自己卻樂不可支,不住傻笑。


    此時,窗外燃起了焰火。那焰火無比精巧,竟然能夠在天空浮現出一隻又一隻白鹿的形狀。


    白歸一看到了,立刻叫蘭重火一起去看,“哎,蘭宣。你不知道若不是這焰火我們還走不出那冰原呢。”


    “都有人放焰火了,今日什麽時候了?”


    “嗯,正月初一了。”


    “真的?那不是你生辰麽?”


    “是呀。”


    “想要什麽禮物?”


    “你的不是已經給過了嗎?”


    “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白歸一撞了撞他的肩膀,“你醒來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兩個人嘻嘻哈哈,完全沒有留意有人站在門外,神色逐漸蒼涼,然後悄無聲息離去。


    明卓看著兩人搖了搖頭,然後跟了上去。他一臉同情對蘇星河道,“我覺得,你要被人橫刀奪愛了。”


    蘇星河不答。


    自從來到西北,他就禦劍在冰原上找了幾個來迴。隻是很可惜,他找到了淩雲帶著的那一萬多人,然後將他們送到了涼州城。然後剛想再次迴到冰原繼續尋找,卻覺得大雪紛飛之下,自己再次孤軍深入,恐怕也不一定會找到白歸一他們的下落。


    還是該從長計議。


    彼時,他坐在涼州城外,有孩童已經開始玩爆竹,也有人在燃放焰火。


    那焰火分外美麗,且明亮異常。盛放在半空,百裏之外都能得見。


    一個絕佳的主意突然浮上腦海。


    既然蹤絲派不上用場,既然自己無法找到白歸一,不如把自己的方位告訴他,給他一個目標,好指引他的迷途。


    於是蘇星河通知幾處城池海晏河清宮的下屬,讓他們在城中找到所有的匠人,徹夜不眠開始做焰火,然後在夜裏燃放。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


    白歸一看到了距離最近的靖虜衛的焰火,順著若隱若現的蹤絲,尋覓了過來。


    蘇星河一得到這個消息,一路馬不停蹄趕過來,心裏想著正好還來得及給他過一次生辰。就是焰火都是為他慶生而來,特意要人做了白鹿的形狀。


    隻是還沒見到人,一腔愛意就被兩個人一桶冷水給澆滅了。


    明卓看著蘇星河,覺得他無比反常。他們宮主大人是誰啊?平日裏趾高氣揚,若是自己敢這樣說,他肯定會不屑一顧迴他道,“橫刀奪愛隻有別人才有份兒,這種事永遠也不會落在我頭上。”


    這樣霸氣十足,這樣自負滿滿,才是他應該有的模樣。


    大抵是真的傷了心,這才如此低落。


    ***


    次日一早,有人前來稟告,言說狄國使臣前來拜見。


    蘭重火更加火大,本不欲白歸一前去操勞,想讓他靜養。白歸一知道侯光耀一事還沒有結束,他既然還敢前來拜見,肯定還有後手。


    他倒是希望一見,於是讓人給自己整理一番,準備前去接待。


    路過一個房間時,裏麵走出來一個人,看到他行了禮,“郡馬爺。”


    正是古早原。


    白歸一與他敷衍了幾句就要離去,古早原卻似乎有話,將他請到了房間。


    那日救迴來的婦人也在的。坐在內堂一眼不眨看著他。白歸一本來覺得男女有別,不該太過唐突。古早原卻熟視無睹,引著他來到了內堂。


    那個女子一看到她,臉上的神色生動了幾分,然後拉住他的手嚶嚶哭泣起來。


    白歸一抽迴手不是,太過唐突。不抽也不是,畢竟於理不合。他一臉為難看著古早原。古早原隻是看著女子。


    白歸一看著兩個人這般古怪,剛想問什麽,就聽到女子道,“鹿哥哥……”


    “你——”


    “她是棗花兒。”


    白歸一有幾分驚訝,他自然沒有忘記在魚腸子巷那幾年結識的寒門之交。


    若是不曾得知古早原與走私糧草一事有關,他也不會不認。就是因為這事牽連甚廣,這才佯裝不知。


    不曾想自己哪怕再裝,對方也覺察到了。


    白歸一有幾分動容,對古早花道,“你莫再哭了。”


    古早花這才抽抽搭搭,止住了淚。


    古早原道,“我們外麵說去吧。”


    白歸一於是隨他去了。兩人落座後,古早原就迫不及待說了,“鹿鳴,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大半——”


    “等過兩日,棗花兒身體恢複以後,你們就離開這裏吧。”


    古早原看他這般疏離也不以為意,“好。我知道了。不過在離開之前我覺得有些事情該讓你知道。”


    “什麽?”


    “侯光耀可是也在靖虜衛?”


    白歸一終於記起來陳魁曾經說過,古早原可是侯光耀的大舅子。而古早原又隻有一個妹妹,這也是說古早花嫁的人正是侯光耀。


    “恕我冒昧,他那般敗類並非良配。”


    古早原臉上的神色黯然,且複雜。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想說又害怕說,可是不說又於心不安。左右為難片刻,他終於有了決斷,“你說的不錯。可是你不知道他和棗花兒的婚事是怎麽來的。”


    “怎麽來的?”


    “棗花兒十·六歲的時候,他——那個人渣,借著酒意把她給——侮辱了——”


    古早原眼睛發紅,伸手掩麵,中斷了談話。


    白歸一怔怔的,著實沒有想到這一點,一時間不敢接話。


    “後來,雙方父母擔心事情鬧大,讓棗花兒名節毀於一旦,於是就許了兩個人的婚事,算是把這樁醜事給按下來了。”古早原滿滿都是無奈,不住唉聲歎氣,“這侯光耀的為人你我都是清楚的。我原本是不同意的,這哪裏是婚事,明明就是火坑啊。”


    “那後來呢?你怎麽與他攪合在一起了?若是為生計發愁,有我那次給的三十兩銀子做本錢,你何苦經營不來個小生意?”


    “這話倒也不假。可是這侯光耀是個不安分守己的,最擅長蠅營狗苟,囤積居奇,賺一些沒良心的黑心錢。”


    “他這一次可是在發國難財。你就不知道嗎?竟然與他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古早原不說話了,臉色有些羞愧。半天後扭扭捏捏道,“其實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實在沒辦法——我真的別無選擇,他有了錢以後,隻顧自己吃香喝辣、風流快活,不僅對家裏父母不管不顧,還對棗花兒動手動腳。要不是這樣,那個剛成型的娃兒也不會——”


    這話,讓原本義憤填膺白歸一的白歸一也沉默了。


    “我知道跟著他幹這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可是我不願棗花兒受罪。侯光耀答應了我,等到幹成這一票就與她和離。鹿鳴——”古早原說到這裏撲通一聲跪下了,“我是個沒本事的,也是一時糊塗——我也不怕朝廷追究,就是別再牽連進來家人。”


    說到這裏,兩個人一時無話。房間的氣氛有些凝重,白歸一覺得有幾分不自在,於是主動打破僵局,“那你叫住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侯光耀這次來肯定別有目的,你還是該小心為妙。”


    “他還會有什麽目的?”


    “在棗花兒從他身邊逃走的那一天,她無意中聽了幾句。似乎與你有關。”


    白歸一不說話了。他開始覺得這事從一開始都是不對路的。這個侯光耀明顯不是個省油的燈,若說隻是求一個蘭重火,似乎也犯不著這般大張旗鼓,竟然頂了狄國使臣的名號。


    可話說迴來,這蘭重火的靈汐術絕對是堪比神術的存在,能夠大大提高重傷將士的存活率。若白歸一是崔浩,這般厲害之人能夠除掉,方為上策。可若能收歸已用,那更是上策中的上策。


    眼下這侯光耀前來雖然是打著貪圖美色的名頭,可這背地裏難保不是另有所圖。


    而自己這個三軍主帥呢?


    侯光耀可敢下手?


    剛想到這裏就聽到古早原又道,“有一件事情也許你還不知道。”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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