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歸一剛想說什麽,秦魚舞卻走了,立刻關上了門。然後他就聽到她似乎在抽泣,是很壓抑的哭聲。


    於是更覺她剛才的反應莫名其妙了。


    夜裏。


    白歸一約了蘭重火與蘇明倫。蘭重火讓他們前往蘭亭相聚。


    於是剛入夜,他就掩人耳目前去了。


    兩個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白歸一還未曾開口,蘭重火卻先問,“有事要問你。”


    “何事?”


    “我前一段時間碰到了一隻鬼。”


    “上你身了?”


    “沒有。就是一個四處遊蕩的……其實說是鬼也不合適,他的肉身還在,就是被另一個人給奪舍了。跟你和夜扶桑挺像的。”


    “你是想問我怎麽辦?”


    “你可是鬼道魂術一脈的祖師爺,不問你我還能問誰?”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先天形成的元神。七魄是後天形成的識神。夜扶桑的七魄還在他的身體裏,隻是三魂不見了。


    “原來是他的三魂——”蘭重火喃喃道。


    “人的三魂分為天、地、人三道。其中天魂又叫做胎光,上歸天路。地魂又叫做爽靈,下歸地府。人魂也叫作幽精,則徘徊於墓地之間。直到再度輪迴,三魂才會重聚。”


    “所以平時見到的孤魂野鬼隻是一個人三魂中的人魂之一?”


    “顯而易見。”


    蘇明倫問,“那厲鬼怨靈呢?”


    “地魂加人魂。


    “那為何有些厲鬼怨靈能夠被人看到,而有一些不能被人看到?”


    “地魂屬於冥界,無法被人看到。人魂屬於靈界,也無法被人看到。可若是死去之人怨念太深,不甘心被鬼差送到冥界,地魂吸附人魂的靈質具備形體,就會突破兩個界限,在人界顯現出來。”


    “所以,能夠被看到的都是力量強大的厲鬼怨靈。那些普通的孤魂遊鬼,是無法被人看到的。”


    “除非有陰陽眼。否則普通人是無法看到的。”


    蘭重火問,“那三魂離體,該怎麽辦?”


    “若是本體內沒有被其他三魂鳩占鵲巢,直接招魂即可。若是被其他三魂侵占,先驅逐,然後招魂。”


    “三魂離體太久,可有什麽損害?”


    “會很虛弱。”


    “若是被人飼養呢?”


    “你怎麽知道三魂能夠被人飼養?”白歸一有些驚訝。


    “我、我……見過,這不是就知道了。”蘭重火自然不能告訴白歸一那個三魂就是夜扶桑的,而那個飼主就是蘇星河。


    “哦。那三魂就隻能被那個喂養它的人一直養著了,否則,太長時間不進食就會三魂消散。再也聚不迴來了。”


    “多久喂一次?”


    “那你得問那隻鬼。不過離體時間越長,進食間隔越短,食量越大。”


    “那對飼主可有影響?”


    “不建議長時間喂養,多少會損害陽氣。”白歸一聽蘭重火不再問了,於是拿出來從海晏河清宮取迴來的李旭的生辰八字遞給蘇明倫,“李旭的生辰八字。”


    “哪裏來的?”蘇明倫不動聲色問。


    “去了海晏河清宮。”


    蘭重火驚訝,“你也去了?”


    “嗯。”白歸一漫不經心應了一聲,頓了頓,從那個“也”字品味出了味道,“還有誰也去了?”


    “星河也去了。”


    “蘇瀾?”白歸一心裏突突跳起來。他在想那個夢的事情。


    “他去海晏河清宮做什麽?”蘇明倫問,“是因為肖天若的事?”


    “除了這個也沒別的了。”


    “那他就沒迴來?”


    “一個多月了,沒有絲毫消息。”蘭重火憂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他身上還有‘千機’的——”


    蘇明倫突然拉了拉蘭重火的衣袖,後者意識到自己關心則亂,口不擇言了。於是立刻住了口。


    為了不讓白歸一發覺,隻好轉移話題,“那個……你們天機閣的人素來耳聽八方,你也沒得到什麽消息?”


    “海晏河清宮那是什麽地方,裏麵防範的滴水不漏,本身又有很嚴密的諜網。想要打探裏麵的消息無異於癡人說夢。”


    “也是這話。”


    白歸一終於迴神,“肖天若怎麽了?”


    “這麽大的事你就不曾聽說?”蘇明倫道,“他是海晏河清宮的上一任宮主,七月底的時候死在街頭,被人一劍斃命。”


    “這個肖天若可是我們的師伯?”


    “正是。”


    “誰能殺得了他?”


    “若說誰有可能的話,隻有小叔父一個人了。”


    蘭重火道,“所以他才想去那裏一探究竟。”


    “你再也沒見過他?”


    “從那以後再也沒迴來。”


    “他一直住在這裏?”白歸一有些驚訝,看著蘭重火問,“從什麽時候開始?”


    蘭重火看他沒有挑明與蘇星河的一段情事,隻好自己也猶然未知的模樣。


    再說還有蘇明倫在場,他也不知道他對兩個人之間暗生情愫一事的態度,隻好替兩人保守秘密,也保留著幾分體麵。


    於是故作無謂道,“就是三月初三以後,我們一起離開的塗山王府。”


    “然、然後呢?”白歸一喉嚨發幹,“一直到什麽時候?”


    “中間離開一段時間。差不多是六月上旬的時候,一個夜裏不告而別了。後來再迴來已經是七月末了。”


    “他是什麽時候去海晏河清宮的?”


    “八月初一。”


    白歸一心裏有幾分難過,“所以那次我來找你,他也是在的?”


    “在後苑。”蘭重火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在計較什麽,又因何而失落。


    “我、我就是……”白歸一見兩個人一臉好奇看著自己,有些不自在,就是怎麽了,到底也沒有找出一個借口。


    真正的借口一個都不能說,能說的又聽起來太虛偽,也搪塞不了人。擔心被人看出端倪,於是扯開不談。


    “不說這個了。明倫給我看一看,推算出那個壽禮的生辰八字。”


    蘇明倫在紙上寫寫畫畫,最後剛說出兩個字,白歸一就把剩下的六個字補全了。


    蘭重火問,“你怎麽知道?”


    蘇明倫也看他,神色複雜,“你已經猜出來了。”


    白歸一的臉上一片寂滅與陰冷。


    蘭重火沒有看明白,碰了碰蘇明倫,“他說的對嗎?”


    白歸一突然苦澀一笑,“我也希望自己說的不對。”


    說完,看著蘇明倫,蘭重火也看著他。他點了點頭。


    蘭重火更莫名其妙了,他覺得這兩個人的表情太奇怪了,於是問白歸一,“你怎麽猜的這麽準?”


    蘇明倫湊他耳邊低聲道,“別問了,壽禮的生辰八字正是白兄的。”


    蘭重火立刻臉色大變,狠狠抽了一口冷氣,整個人都快跳起來了。


    他實在沒想到白歸一十七年前必死無疑的原因竟然是李旭開啟了生死契,把白歸一當做了壽禮,向他借了陽壽。


    白歸一在光明地時就有了猜測的結果。此時,不過是得到了證據罷了。


    因了這麽一件聳人聽聞的陰謀,三個人再也沒有言談的心思,各懷心事,倉促告了別。


    白歸一迴到得月樓,穿了夜扶桑那件衣服,迴了塗山王府。


    他看到李甘棠問,“現在的海晏河清宮的宮主是誰?”


    “你問這個做什麽?”


    “到底是誰?”


    李甘棠不情不願道,“蘇星河。”


    “真的是他——”白歸一有些唿吸急促,他無比忐忑,“那天——那天我中了迷煙以後,誰把我送出來的?”


    “海晏河清宮裏,我們的一個線人。”


    “什麽人能夠手眼通天,隱瞞過宮平?”


    “原第二宮的宮正。被你闖宮一事牽連其中,後來被革職查辦了。”李甘棠放下茶杯,結束了話題,“眼下,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白歸一心不在焉,“何事?”


    “鄂北亂黨。”李甘棠事無巨細道,“那群亂黨差不多千人,有以前的逃兵,有退役士兵,有土匪,有災民。以前我帶兵圍剿過——”


    “一群烏合之眾,你還收拾不了?”


    “占山為王,又守著漢江,不僅打劫水上的官船,還阻斷了河上的糧道。若是漠北發生動蕩,南方的糧草有一半運送不到京都。”


    白歸一看李甘棠臉色凝重起來,自己也認真了,“所以這是誰的意思?高唐台的?還是塗山王府的?”


    “那夥山賊十多天前打劫了李旭的生辰綱。”


    “原來是李旭的意思。”


    “不僅是。對我們也無比重要。因為若是與高唐台宣戰,我們後方的糧草也要通過那條河運。”


    “高唐台對塗山王府下聖旨了?”


    “還沒有這麽大費周章,隻是口諭。”


    “點了誰的將?”


    “沒有直接點將。不過除了我父王就是我。他年事已高,隻剩我了。”


    “讓你去?”夜扶桑說著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有些不忿了,“李旭真不是東西!讓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去替自己衝鋒陷陣。”


    “他大概都忘了我是個女子了。”


    “我看他是居心叵測,故意讓這個孩子發生意外。”


    “所以父王以我養胎為由,交給了淩雲。”


    “朝中就沒人了嗎?幾個亂黨都收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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