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中間裹了石子的紙條。字跡潦草,白重九看不出來是誰的筆跡,隻是上麵的話讓他越看越心驚。


    蘭如令看他臉色嚴峻,一直在出神,立刻問,“怎麽了?你倒是說句話。”


    “夜崇明在銷金窟設計了天羅地網等著歸一有去無迴,有人寫信來告知了此事。”


    “誰?”


    “不知道。”


    “這好好的,歸一怎麽突然和夜崇明針鋒相對起來了?”蘭如令沉吟片刻,“此事無比蹊蹺,是不是一個陷阱想要打你的主意?”


    “不。我看對方是友非敵。”


    “所以你準備好了要去?”


    “白紙門的鮮血,夜崇明也沒少沾,放過他也太過便宜了。”


    “這夜崇明好好的玄門至尊之位還沒坐幾個月,突然就消失不見了。走後不久還被歸一把他的老巢光明地給抄了,他竟然也一聲不吭。這個玄門至尊當的不僅有史以來在位最短,也是最窩囊的一個。”


    “你道崔明充是誰?”


    “崔明充?”


    “現在我也品出味兒來了。那個江湖中傳的沸沸揚揚的賞金獵殺令肯定是歸一所為。”


    “那崔明充——”


    “夜崇明。”


    蘭如令剛想說什麽,莫隨風走了過來。他臉色蒼白,眼睛泛紅。看到白重九與蘭如令問,“你們——怎麽了?”


    白重九將紙條遞給了莫隨風,後者看了以後道,“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去長安。”


    “我去就行,你好好留在白紙門。”


    “不可能。”莫隨風似乎無比堅決,“要麽我們一起,要麽你先走,我隨後。”


    “隨風!”


    “此事沒得商量。”莫隨風沒再理會白重九,率先而出。他的手中也有一個紙團。


    白重九心不在焉,蘭如令卻是看明白了一點兒。莫隨風身上穿的與平日不同,而是勁裝。多半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前去的準備。隻是,他白重九前去,一為殺了夜崇明報仇雪恨,二為護白歸一周全。他莫隨風去又是為了什麽?


    白重九打定了主意,不敢再過耽擱,立刻換了夜行服,也準備一道離去。


    蘭如令看了一眼白重九,突然聽到燭花爆裂之聲,嚇了一跳。


    常言道,“燭花爆,好事到。”


    可是此時此刻,她突然沒來由有種濃烈的不詳之感。


    她強顏歡笑起身,給白重九整理衣袍,邊整理邊道,“你可千萬——千萬小心……若是隻有夜崇明,我肯定要攔你——可是歸一那混小子命懸一線,我知道你是肯定要去的——”


    “放心吧。你還沒給你留下個孩子,不會一走了之的。”白重九道,“我可能會多盤桓幾日,順便找找星河的下落。”


    “也好。”


    說完,吻了吻蘭如令,這才走了。


    蘭如令萬般不舍,看著他的背影,眼含淚花,“你可一定要說話算數。”


    “縱馬揚鞭皇城東,渭水流光灞橋風。折戟沉沙渾不怕,自有鴻雁歸雲中。”


    夜扶桑抽出鹿鳴劍在銷金窟的大門上龍飛鳳舞寫下了這首《灞上》。


    他握劍揮毫,姿態肆意瀟灑,神態輕狂舒朗,又有一派風流之氣。


    黎剛看著那首詩問,“誰的詩?”


    “本大神的。”夜扶桑說著,在下麵刷刷幾筆寫下“夜遊神白歸一”的名諱。他看著自己的名字若有所思。


    “你的那首《戰關山》很有氣魄。”


    “讓你見笑了。”


    “希望今日過後,你的鴻雁之誌還在身上,不會飛到雲中去。”


    “借你吉言。”夜扶桑將劍迴鞘,推開了銷金窟的大門,“希望這裏明日仍是銷金窟,紅塵天。而非英雄塚,孤魂地。”


    兩人進去以後,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樹上悄然落下,他看著那首詩,顛來複去念了好幾遍,然後才不動聲色跟了過去。


    銷金窟,地如其名,當真是極盡奢侈之所。雕梁畫棟,亭台樓閣,無處不華麗,無處不極盡享樂。


    “這金歲寒素來是個會享受的,今日隻看府邸就能窺見一斑。”


    “比之塗山王府也不無不及。”夜扶桑朝裏麵一路走去,他四處巡視一番,一無所獲,有些奇怪,“這裏說是戾氣衝天。可是我看隻是陰森過頭,沒有多少鬼厲之氣。”


    “當時傳言莫無雙下手狠辣,府內近百人,無一活口。”


    夜扶桑不置可否,“我可不信莫隨風有這等本事。”


    “這傳言麽不都這樣?翻來覆去的。你應該更有體會才對。”


    說著已經在偌大宅院查探了一遍,並無任何怪異之處。兩人又分開巡查一次,最後黎剛找到夜扶桑的時候,他站在一個巨大的殿宇,那裏的中央放置著一尊巨大的黃銅丹爐。


    夜扶桑敲了敲,“這裏放個丹爐做什麽?”


    “金歲寒素來信奉修仙煉丹一事。平時養著不少江湖術士,整天這丹爐下的火就沒停過。”


    “以前這東西應該不是在這裏的。”夜扶桑圍著丹爐轉了一圈,還摸了摸,“被人後來放在這裏的。”


    “你怎麽知道?”


    “上麵落滿了灰塵,可是幾處卻有抓握的痕跡。所以這東西原本應該在其他地方,也是今日才被人挪到這裏的。”


    黎剛推了推那東西,丹爐紋絲不動,“估計有千斤重。若是一個人的話,那此人可真是天生神力。”


    夜扶桑對他一使眼色,黎剛心領神會,兩個人一起運氣,推出一掌,然後那丹爐就在青石板上滑開三步開外。


    夜扶桑俯身,在地上巨大的青磚上敲了敲,然後取出中空的那一塊,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露出來。他率先下了去。


    裏麵別有洞天,竟然是一條斜入地下的台階,走了五十多階,盡頭是一道黃金門。門上蜿蜒著一隻螭龍。兩個人推了推大門,紋絲不動。


    黎剛問,“怎麽辦?打不開。”


    夜扶桑將燃起照明的火往前麵移動,以便看得更加真切。在他起身的時候,同時伸出手指插進了那隻螭龍的眼框。裏麵的眼珠下沉,與此同時,那隻螭龍開始移動,從門縫中央蜷縮到了一邊,然後傳來沉重的機括聲。


    黃金門,一分為二,沒進左右石壁裏麵。


    一個寬闊的甬道出現在兩人麵前,牆壁上點燃著火把。十步距離後,從甬道出來,來到一個空曠的場地,場地呈圓形,中央是一個高台,像是一個祭壇。


    圍著祭壇的是黑壓壓的人群,正是一百零五個龍影衛——除了三個叛徒。


    一個死去的夜崇光,一個漏網之魚薛之珩,還有一個就是後來更名換姓的崔明充。


    祭壇上有一個黃金座位。那上麵坐著的正是夜崇明。而他的腳邊地上跌坐著夜崇陽。兩個人同時看到了來人,夜崇明仍舊笑眯眯的,夜崇陽看著夜扶桑別過了頭,似乎並不期待這次的見麵。


    “二叔。”夜扶桑彎起唇角,露出一個笑,隻是他的笑卻是毛骨悚然的,“多日不見,侄兒我甚是想念。”


    “就知道那兩個小手段難不住你。”


    “不是為難我,而是二叔的保命符罷了。”


    “扶桑——”夜崇明也是笑眯眯的,“你可真好啊。”


    “那是。咱們夜氏子孫哪個肯落人之後?先說我爹這個老混蛋吧,賣主求榮,吃裏扒外,淫人妻女,草菅人命。”夜扶桑裝模作樣道,“再說你,通敵賣國,忘恩負義,弑兄淫嫂,嫁禍親弟。”


    “除了通敵賣國,其他的我都認。”


    “哦?這倒讓我奇怪了,您給我說道說道?”


    “我對我的國忠誠著呢。若不是我通風報信,我們狄國怎麽會把高唐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夜扶桑驚愕,“你不是高唐人?”


    “一半一半。你大概是不知道,我和夜崇光與夜崇陽並非一母同胞。否則,他夜崇光如何看不起我這個親生兄弟呢?”


    “夜崇光那個老混蛋,對誰有過好臉色?”


    夜崇明笑而不答。夜扶桑又道,“你偽造的夜崇光通敵賣國的書信是怎麽落到外公手裏的?”


    “從未落到他手裏。是你重生以後,我重新放進去的,隻為誘你上鉤。”


    “你如何打開那個機關的?”


    “你大概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鑰匙以前是在誰手裏的吧?”


    “是你?”


    “後來故意讓老三看到。然後,不出意外的他就偷來送到你手裏了。多完美的計劃。所以,害死夜崇光一事上,咱們三個都是平分秋色而已。”


    夜扶桑聽了心裏五味雜陳,片刻後再開口,卻是轉移了話題,“不過你既然是北狄人,你的主子竟然也容得下你!”


    “沒辦法啊。誰讓他與高唐台不睦,所以明裏暗裏給他找點兒麻煩罷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話總歸沒毛病的。”


    “那你的主子這次給你下了什麽命令?”


    “你死我活。任務完成,就送我迴北狄。”


    “還把龍影衛借給你了,這國師當真下血本啊。”


    “龍影衛一直都在這裏。”夜崇明似乎頗覺遺憾,“他們個個都是忠良,卻要在今天殺了他們的少主,這多傷人。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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