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如令道,“做了就不要後悔。這陰謀詭計隻能他白重九和別人玩兒。若是有誰玩到了他的頭上,且玩的比他高明,他就立刻受不了了。也是啊,他那麽自負,那般自尊心強烈,且是玩鷹的好手,又怎麽會容許被你我兩隻小麻雀啄了眼呢。”


    莫隨風無奈歎了口氣,“你不是說迴去配藥去了,又哪裏找來的這副靈丹妙藥?”


    “主動送上門的。我一到浮圖塔就看到他了。”


    “那他也情願隨你來?”


    “我管他是否情願。不過若非這小子栽了一個大跟頭,我還不會這般容易得手。”


    “栽了一個大跟頭?”


    “他身上被人帶了鎖靈環。”


    “鎖靈環?是夜崇光?”


    “多半是的吧。”


    莫隨風開始忖出來了什麽不對勁,“話說迴來,歸一成為夜崇光的兒子,這也太巧了。”


    “巧?哪裏是巧!”蘭如令眯起了眼睛,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隻是我實在想不明白這背後之人讓白歸一成為夜崇光兒子的原因。”


    莫隨風胡亂猜測一番,隨口道,“借刀殺人?”


    “借他的手殺了夜崇光?”


    莫隨風看她有幾分當真,反倒急了,“我隻是胡亂猜測,不一定準的。”


    “不,還真有這個可能——”蘭如令突然眼明心亮起來。莫隨風這話雖然是無心之語,可到底也是一個全新的思路。


    她以前從來沒有往這個方向猜測過,真是這麽一想,突然覺得很多事都能說得通了,並非隻是一件事。而是這個目的像是一根繩一樣將發生的事情與所有的證據都串在了一起,將很多淩亂無頭的線索或是想法都捋直了。


    於是她意識到,這就是漁夫的真正目的了。她想清楚了這點大喜過望,心髒突突直跳,可很快又開始六神無主了,臉色陰沉道,“可是這個漁夫究竟是誰?不行,這事要告訴白重九,否則肯定要中計了。”


    “什麽?”莫隨風有些跟不上蘭如令的跳躍且變幻莫測的思維,“你是否還知道了什麽?”


    “十六年前,白歸一跳黃泉隻是金蟬脫殼,為的是有朝一日卷土重來,洗幹淨身上的嫌疑。所以他準備了轉魄雙生。可是他的三魂七魄卻被人劫走了,並且放到了夜扶桑的身體裏。”


    “與夜氏有關?”


    “多半。”


    “夜崇光?擔心白歸一有一天會前來尋仇,所以讓他成為自己的兒子,從而無法下手?”


    “可能性不大。白歸一是誰,最喜歡冒天下之大不韙,會為了倫理綱常,放下複仇?”


    莫隨風突然想到了什麽,於是臉色變了。


    蘭如令看他半天未說話,心裏生疑問道,“你想到了什麽?”


    “你可知夜氏最後一條家訓是什麽?”


    蘭如令不明所以搖頭。


    “凡夜氏子嗣手上,必定不可沾染夜氏子嗣的鮮血,否則必死無疑。”


    “若是有一個夜氏中人想要除掉夜崇光,自己不便出麵,就鍛造了夜扶桑這個利刃去借刀殺人,完事後還能師出有名將這把刀毀掉,你說這個理由充分麽?”


    “若我們的思路是對的,那麽這個人是誰?”莫隨風大夏天突然覺得渾身發冷,“夜崇陽?”


    “夜崇明?”蘭如令也道,“反正不管此人是誰,絕計不能讓夜扶桑殺了夜崇光。否則,他不僅要背上親手弑父的惡名,身敗名裂,還會必死無疑。”


    “這件事情,我們無論如何是無法隱瞞九哥的。那歸一呢,要告訴他嗎?”


    “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恐怕對夜崇光來說也不足為懼,他也不會自討苦吃。”


    “那是你來說,還是我來說?”


    “你去說。我待會兒還要把夜扶桑送迴去,他無法久待。而且,有件事情,我還要迴去翻書,查清楚才能安心。”


    白氏祠堂。


    夜扶桑在中央正堂三跪九叩,行了大禮,白重九燃了三炷香遞給他,後者接了過來,起身插在了香爐裏,“上次我去看我阿娘時順便把清零的……遺骨送到祖墳裏了。”


    “你何時遇見她的?”


    “去年在關山。我把家裏的人都超度了,她當時心有執念,不願往生,我就將她帶到身邊了。”


    “怪不得在關山我沒有見到她,也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家裏的人。”白重九又問,“除夕那夜,你是與她一起來的?”


    “嗯。”夜扶桑點頭,“今年清明後不久,她總算了卻一切執念,心甘情願往生了。”


    “如此甚好。”白重九取出一尊空著的靈牌遞給他,又尋了筆墨過來,“清零的靈位,由你來寫吧。”


    “好。”夜扶桑接過來那蘸了金粉墨汁的筆,無比慎重寫下了白清零的生西靈位。白重九接過去,又遞過來一個空白的靈牌,自己看了看白清零的靈位,有幾分出神了,“果然,字跡還是一樣的。”


    夜扶桑有些奇怪,“你又給我一個做什麽?”


    “給我寫一個。”白重九將清零的靈位放在了白登道與蕭玉若的下首。直直看著上麵的字道,“你的字,我喜歡。”


    “阿九,你已經做的夠多了。剩下的仇由我來報,剩下的路也由我來走。”


    “你的手上不能沾血,尤其是夜崇光與齊善。他們一個是的生身父親,一個是你的授業恩師。你想親手弑父,欺師滅祖?”


    夜扶桑卻無所畏懼,短促一笑,“上一世聲名狼藉,這一生惡貫滿盈。我又何懼有之?”


    “這麽不容易才迴來,好好活下去。報仇這事我自己一個人就夠了。”


    “你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打算了?”夜扶桑看著那隻空白的靈牌突然想通了,自問自答,“身後事都在交代了,可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麽?”


    “報仇一事,本就是不歸路,何必要兩個人一起賠進去?”


    “要去也是我去。”


    “你才活了多久?大好年華尚在,談什麽生死?”


    “那你呢?比我又多活了幾年?”夜扶桑迴身,看到蘭如令走了過來,他道,“你還讓如令等你多久?你又已經耽誤了人家多久?她一個女子,最好的年華都消耗在了你身上,結果卻換來你的死訊?這樣的事一次都足夠了,你又怎麽忍心再折磨她一次?”


    白重九背著正堂,麵對著夜扶桑,根本沒有看到走過來的蘭如令。


    蘭如令卻聽到了兩個人的激烈爭吵,隻不動聲色蟄伏在了門口,想要將這場硝煙見證得一清二楚。


    “那你呢?”白重九沉默片刻後無力反問。


    “我?我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逍遙自在,無畏生死,無懼別離。”


    “星河呢?”


    夜扶桑心裏一驚,進而有些發窘。


    “你喜歡誰是你的自由。我理解且尊重你的任何選擇。”白重九絲毫不以為意,此時為了破了他的局,也隻能揭露這個真相了,“你問我如令的時候,又將星河放置於何地?”


    “他——”夜扶桑不說話了,很久後無力一笑,“我們已經抽刀斷情,愛恨一筆勾銷了。”


    “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夜扶桑又不說話了。


    白重九緩和了一下語氣,“隻有你平安,他才能無虞。”


    “別把蘇星河說的像個貞潔烈女一樣,我一沒了他就尋死覓活的。”夜扶桑聞言立刻炸毛了,氣焰衝天道,“他若真的離不開我,十六年前早就跟著去了,又何苦會等到現在的夜扶桑呢?沒了我,他照樣活得好好的。”


    “如令也是,沒了我一樣會好好的。”白重九道,“再說……不是還有隨風麽?他們兩個在一起,我也能放心了。”


    “所以你已經迫不及待為我安排好終身了是麽?”蘭如令氣得臉色發白,怒不可遏,可偏偏笑靨如花的走進來,“你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可有過問我的意見?又是否尊重過人家月長君的意見?”


    “如令……”白重九不提防看到蘭如令,驀地有些心虛。


    “我說呢,白九爺一直對我不冷不淡的,敢情是打的這麽好的一副如意算盤。怎麽?嫌棄我人老珠黃,想喜新厭舊了,所以多一刻都不想等就想把我這個麻煩丟掉?”


    “我不是——”


    “可是你坑我就算了,何苦連累人家莫隨風呢?他月長君姿容無雙,品性高潔,又整整比我小八歲,就說我蘭如令樂意老牛吃嫩草,人家這嫩草也未必肯被我吃啊。”


    “我能看出來,他看你的眼神不同。”


    “巧了,我能看出來,他看你眼神也不同。”蘭如令言辭越加尖銳,“你說他是你白九爺救迴來的,即使芳心暗許,想要報救命之恩,你也排在我前麵不是?我又怎麽敢越位呢?”


    “我……我……”白重九說不出話了。


    蘭如令氣勢洶洶說完,一拉夜扶桑,“白九爺,今日我們就此別過,人老珠黃之人,不敢勞煩您移尊相送。”


    說完就氣哼哼走了。


    莫隨風看著這兩人離去的背影不住搖頭,“你們一場硝煙,何苦拿我來做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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