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門派世家前來的弟子看白紙門的家主已經身死,也就無所畏懼,紛紛搶奪起來那些金子,進而與白紙門的人交上了手。不出片刻白紙門的人已經死傷大半,血流成河。


    不過那些自詡為名門正派的人不僅殺紅了眼,看到那些金銀也雙眼直冒綠光。人的貪念被激發得欲罷不能,更加喪心病狂,因了分贓不均也劍指同門,窩裏鬥。


    夜崇光為了震懾眾人隻得殺一儆百,好不容易才鎮住了場。否則這場鬧劇就大了。他惡狠狠道,“所有人去後院,仔細搜索白歸一那廝的蹤跡。他受了傷,恐怕也逃不遠了。”


    白重九聽到的最後一句就是此話。等到他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十一年後。他從未料到自己還活著。


    可到底他怎麽會與死神擦身而過且瞞天過海呢?他不得而知。


    白重九看著東方的天空喃喃自語,“歸一,我已經迴來了。你呢?”


    夜扶桑最近一直鬱鬱寡歡。


    他坐在水邊一塊石頭上脫下鞋子揉著腳,不滿抱怨,“我們為什麽不禦劍迴蒼梧山,反而這樣兩隻腳走迴去?這蒼梧山還沒到,小爺我就先成殘廢了。”


    淵羨滿臉歉疚,“夜公子,師祖他不喜歡禦劍。所以每次下山都是長途跋涉。”


    “你這師祖脾氣真怪。”夜扶桑見楚易知和蘇星河都不在,才膽子大了一些。而平時他看見蘇星河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就心裏犯怵。此時他終於能隨心所欲起來,“那你們這些弟子真可憐,還要陪著他來迴奔波。”


    “師祖他每年隻下山這一次。沒有很辛苦的。”


    “哎對了,你師祖呢?怎麽今天他與平易真人都不在?”


    “師祖去喂白鹿了。至於師伯,他早上收到一封家書,就急忙走了。”


    “家書?”


    “嗯。師伯俗家姓楚,名易知。這楚氏就是現在咱們所在的衡陽地界的守夜人。”


    “那現在的楚氏宗主楚沉閣是他的什麽人?”


    “楚宗主是師伯的仲弟。除此以外,楚宗主還有一位公子,叫做楚天闊。每年蒼梧山開華光會,楚宗主都會帶著楚公子前來。”


    夜扶桑本不喜歡各家各派的清談會或是法會,亦不喜歡各種交際場合。讓他看張臉就記住人名、身份、佩劍、稱號與家傳絕學,那真是件要命的事情。


    他平時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根本沒有任何興趣。今天若不是實在無聊,一路上都對著那個冰塊臉薛之珩,他才不會這樣八卦。


    正談話間,荒落跑過來,氣喘籲籲開口,“師伯讓我們去雁不歸。”


    “那師祖呢?”


    “他與師伯先過去了。”


    “師祖也去了?”


    “嗯。”荒落不明所以看著淵羨,“怎麽了?”


    “該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吧?”


    這麽一說,荒落也迴過神,“你這一說,還真有可能。”


    夜扶桑也來了興致,“真的嗎?這可就好玩了。”


    三人帶著八九個弟子趕到雁不歸。


    楚天闊站在府邸門口恭候眾人。他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一襲天青色衣袍,姿容出眾,玉樹臨風。不俗的外在加上不凡的出身,楚天闊的眼角眉梢總是流露出一種自命不凡的傲氣。


    他的一言一行雖然也極盡周到殷勤,在他人看來覺得做他行事謹慎,勢必要誇讚一番。可落入夜扶桑眼裏,總覺得他裝腔作勢,刻意得過了頭,讓他生厭,是以對他的逢場作戲無比敷衍。


    這態度就是楚天闊自己都看出來了,於是他那張俊俏臉上的笑就變得勉強了。


    眾人客套一番,隻有蘇星河與夜扶桑像是局外人與這裏格格不入。前者是性格冷淡,生性不喜交際。後者不過是眼高於頂,不屑為之。


    一行人朝雁不歸裏麵走去,一路上種滿了石榴樹,眼下時令正好,碩果累累,枝丫低垂。


    夜扶桑一路行去,不住用手將那樹枝拂開。不曾想剛走兩步,那樹枝又蕩了迴來,上麵的石榴將他的後腦勺撞得生疼。他咒罵一聲,蠻力將那石榴摘了下來塞在了衣袖裏。


    正堂。


    楚沉閣滿臉陰鬱,獨自在喝悶酒。若是有人留心,會發現他用的是左手。而他的右手整個都隱藏在了袖子中。


    讓人奇怪的不僅是這一點,還有的是他身為主人卻沒有親自出門相迎,這倒不是他這個宗主托大,不懂禮數。實在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這個苦衷,顯然讓他難以啟齒,否則他不會獨自喝悶酒,且眉頭不展,像是一夜蒼老了幾十歲。


    他邊喝悶酒邊翹首以待,是以眾人的腳步聲甫一出現,就立刻放下酒杯,幾步並作一步上前,剛想行禮突然想起什麽,隻好放棄了,隻滿臉局促點了點頭,叫了聲鶴唳仙尊。


    蘇星河依舊冷漠,什麽話都沒說。


    楚易知對楚沉閣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其稍安勿躁,進而將蘇星河引到正堂上位落了座,親自奉了茶。


    至此也該進入正題了。楚沉閣卻數次欲言又止,這反而讓楚易知為他著急了。後者看他畏畏縮縮的模樣隻好代為開口,“掌門師叔,舍弟最近遇上了一件詭異之事。您見多識廣,屈尊為我們指點一二。”


    夜扶桑聽到“見多識廣”這個詞立刻忍不住笑了。他看蘇星河蒙著眼睛的白絹,實在不能將這個形容詞與他聯係起來。


    楚易知瞪了他一眼,眼神提醒他不可如此明目張膽不敬。後者翻了翻眼睛,把眼神看到別處去了,故意視而不見。


    楚易知掛念兄弟,也沒工夫與他置氣,緩緩將楚沉閣的右臂衣袍卷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楚沉閣那隻手臂就顯露出來。


    眾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倒抽一口冷氣。


    原來他那隻手臂已經不能稱之為手臂。烏黑且幹枯,像是一段被大火荼毒過的木炭。


    “這——這是怎麽迴事?”淵羨掩麵。


    荒落咂嘴,“火候太過,烤焦了。”


    楚易知幹咳幾聲,是為不動聲色的警告,然後向蘇星河解釋,“從半個月前就開始了。最初隻是手臂發麻發熱,像置身烈焰之上焚燒一般。三四天後開始逐漸發黑幹枯。不到半個月這已經蔓延了大半個手臂了。舍弟四處尋訪名醫,竟然沒有一個人說的上來是何緣故的。”


    楚沉閣道,“除了我以外,家中還有幾個弟子也如同這般。隻是有的比我還要嚴重——”


    楚易知將楚沉閣左手拉著放在桌上,然後叫過荒落取出一方白方巾放在他的手腕處。


    蘇星河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那雙手白皙細長,骨節分明,像是神精心打造而來的佳作,看得人歎為觀止。


    隻片刻,蘇星河似乎變了神色。眾人看不清他的眉目,隻能看出他的半張臉。而這半張臉能夠看出來的東西又非常有限。隻有楚易知看到了蘇星河的指尖有了輕微的顫抖。


    “掌門師叔,如何?”


    蘇星河道,“非病。”


    “那如何醫治?”楚天闊急忙問道,


    “非病,自然無藥可醫。”


    “怎麽辦?”楚天闊看了一圈眾人,他已經六神無主,於是有些口不擇言,“這可怎麽辦?我看這東西像是活的一樣,每天都往前麵蔓延幾寸。若是任由它發展下去——”


    “闊兒!”楚沉閣心酸不已,“聽天由命吧。”


    “父親……”楚天闊無奈,上前幾步看著楚易知,眼神卻直往蘇星河身上瞟,“伯父,您倒是說句話。”


    楚易知更加小心翼翼了,他試探著問道,“掌門師叔是否見過這等邪術?”


    “非邪。”蘇星河冷冷道。


    “那這到底是什麽?”


    夜扶桑也聽得心癢難耐,數次想要開口問。


    “‘殘念’。”


    “‘殘念’——”楚天闊失聲驚唿,“白氏妖術!都過去這麽久了竟然還有人用白鹿鳴的邪魔歪道來害人。”


    他這話剛一出口,蘇星河就騰地起身,他心口起伏厲害,似乎在極力克製著什麽,又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最後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獨自走了出去。


    “這——”楚天闊莫名其妙問,“仙尊這是怎麽了?”


    楚易知心知他與白歸一交好,為了維護他不惜承受四百五十道戒尺之刑。他連青羊仙尊一句奸詐兇佞之徒都反抗得徹底,此時大家無心的隻言片語怕是早就讓他怒火攻心了吧?他頗覺無奈道,“無妨,掌門師叔一向如此。”


    “這就好。我還以為自己說了什麽冒犯到了他。”


    楚沉閣道,“可是,最近我並未接觸什麽與白氏有所牽連之人,為何會突然中了‘殘念’?”


    “父親。你還記不記得羲和神君給您寫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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