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也看見了爸爸脖子上的傷,那是一條抓痕。


    青鬆談的那個女人,前段時間又勾搭了一個外商。外商知道青鬆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就找了幾個人,把他的雙手反綁起來,威脅他再敢跟她在一起,就找人剁了他的手。在肚皮上踢了幾腳之後,揚長而去。


    青鬆休息了幾天後,不想糾纏,收拾衣服準備迴家,卻被那個女人堵在房間裏不讓出去。


    原來她知道青鬆挨打以後,以為那個客商真的喜歡她。就逼著他娶她,客商當時答應了。第二天就不見了蹤影。


    那男人在這裏沒有店麵,手機也把她拉黑了。她就又迴過頭來找青鬆,她來的時候,青鬆剛把衣服整理好。


    一見青鬆準備走,女人不幹了。死皮賴臉的纏著不讓青鬆走,青鬆想我綠帽子戴了,打也挨了。這一切都是你給我招的,我不走,等著下次戴綠帽子,再挨打嗎?


    青鬆是個斯文的男人,乍一看,妥妥的小白臉。打架這種事,他不擅長也不會。這時他想起晨曦說的那句話:你看她那樣,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好過日子的女人。


    女兒那麽小,都看出來了。他卻在吃完虧後,才想著迴頭。


    女人見青鬆執意要走,就去解青鬆的衣服。青鬆的手被反綁了一夜,此時胳膊上還有繩子勒的紅印了。要不是三娃子見他一直沒去上班,派人來找他。還不知道要被綁到什麽時候呢?


    像他這種臉皮薄的人,樓上樓下過來過去的人有,他就是張不開嘴喊人幫忙,就那樣在床上坐了一夜。


    女人撲上來的時候,青鬆下意識去躲。女人的指甲就在脖子上留下抓痕了,要不是青鬆急中生智從了她。估計這會就不是脖子上有抓痕那麽簡單了。


    這次,他是趁女人不在的時候,偷偷迴家的。行李都沒拿,怕被女人碰上了抓迴去。


    奶奶不停的抹眼淚,他怎麽就生了這樣一個懦弱的兒子?爺爺又開始卷他的旱煙,一口下去,滿屋子的煙。


    隻有晨曦一個人低頭吃飯,她的思緒卻轉的飛快。隻能用不停地咀嚼讓自己閉嘴,對,她得閉嘴。她要聽他最後是怎麽想的?想怎麽做?


    屋子裏很安靜,靜得能聽到晨曦吃飯的咀嚼聲。晨曦吃不下了,放下碗,第一次認真地看著爸爸。


    爸爸留著平頭,頭發已經白了一半。臉色憔悴,身影也不再挺拔。那個記憶裏帥氣的男人,如今看著落魄的讓人心疼。


    奶奶把探尋的目光看向晨曦,晨曦的胸口一陣發緊,無形中像有一雙大手揪著她喘不過氣了。淚水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哭?她有什麽可難過的?她憑一己之力,上了大學,接爺爺奶奶在身邊。無數日子,都咬牙挺過來了。卻在聽見爸爸被人打時,心痛的不能自已。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血脈相連?


    奶奶見晨曦臉色慘白,胸口起伏的厲害。嚇的一把抱住她,哭著說:“傻孩子,不氣,不氣。會好起來的。”


    是啊!會好起來的,她就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她不明白,她這樣的女孩,怎麽會有這麽窩囊的爸爸?對,就是窩囊。


    青鬆被晨曦盯的有點心虛,“媽,我明天就出去,不給你們添麻煩。”


    “不給你們添麻煩?”晨曦從鼻子哼了一聲,“那你準備去給誰添麻煩?那個女人嗎?”明明是關心爸爸,怎麽到嘴的話突然變了味?


    晨曦氣糊塗了。


    青鬆此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雙手無意識的攪著衣角。


    晨曦的心更痛了,她想起曾經,自己感覺無助的時候,也會下意識的攪衣角邊。


    “有事跟奶奶說吧!我在學校住!”晨曦放緩語速,輕聲說。她隻能這麽說了,如果爸爸不能狠下心對那個女人,她做什麽都沒有用的。隻會把她,把這一家人攪進這件事裏,讓這個家永遠翻不了身。


    晨曦躺在床上,心裏有兩個聲音在打架。一個聲音說,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對自己的爸爸呢?為什麽不直接讓爸爸在邵陽找一份事做?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不好嗎?


    另一個聲音說:“不行,他是大人。有自己固有的思維,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兩個聲音不停地在腦子吵,晨曦用枕頭蒙著頭,還是睡不著。


    窗外,鐮刀似的月牙發出銀白色的光。星星閃閃爍爍,點點的亮著,像調皮眨眼的孩子。


    晨曦披衣起床,靜謐深邃的夜空籠罩著大地。晨曦總感覺那黑暗的盡頭,有一隻張大嘴巴的獅子,在等著在夜幕裏覓食失去方向的小兔子。


    爸爸的房間還亮著燈,不時有奶奶輕聲的啜泣聲。晨曦緊了緊外套,悄悄的走過去。


    青鬆房裏,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著晨曦這些年的勵誌生涯。從當年被人欺負,到後來的經濟獨立,再到現在的租好房子讓他們住。


    再看看村子裏的同齡人,最多掙錢了,寄些錢迴家。誰有能力一邊供自己讀書,一邊照顧年邁的爺爺奶奶?


    “青鬆啊!”奶奶聲俱淚下,語重心長地說:“這本該你扛的責任呀!是你的女兒,一聲不吭的替你扛起來了。你想想,我和你爸爸還有多少個明天?如果下次迴家,隻見到我和你爸的一捧黃土,你會不會後悔,自己從來都沒有照顧過我們?恨自己沒有盡一點做兒子的義務?”


    青鬆的心頭顫了一下,這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他的思維,還停留在當初他的翠嫁過來的時候。每天,他的翠都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為他打理好生活的一切。他隻需要做一件事,唱好他的戲。


    沒錢了,媽媽會時不時的給他塞一點。爸爸的抽屜裏,永遠有花不完的錢。值到晨曦出生,一切都變了。


    他的翠不見了,媽媽雖然還是偶爾給他塞錢,可錢的數量越來越少。爸爸的裝錢抽屜也不再像潺潺的井水連綿不斷,倒像一口幹枯的小池塘。不僅幹枯,還裂開了無數條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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