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女子早放下筷子,看著潘大人的吃相,一臉的好笑,而那少年隻是端起酒壇頻頻給潘大人滿上。


    那攀大人隻管猛吃,隻要少年把酒斟滿,便一仰脖子,"咕嘟嘟"喝盡。


    眼見的一桌子酒菜,都被他席卷一空。


    那攀大人才用手抹一把嘴,舒心暢快地喘了幾口氣,抬頭見那二人都沒有動箸,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忙一拱手道:"讓二位見笑,我今天是又累又餓,吃了這許多,害得你們也沒吃!實在對不住!"


    那少年笑道:"不妨事,我們也不餓,隻要您吃好,喝好,就好!"


    說得潘大人又是倍加感激道:"我看你定是個善良之人,但不知怎麽稱唿?待來日也好報答與你!"


    那少年"嗬嗬"一笑,正欲說話,卻聽得潘大人身後那人說道:"一個腆著臉白吃之人,還談什麽報答?將來不害了人家,就不錯了!"


    潘大人吃飽了,有了些生氣,正欲迴身發作,卻聽那少年道:"他隻是隨口一說,潘大人不必著惱!"


    潘大人聽罷,疑雲頓生,不由得騰身站起,直勾勾盯著那少年道:"你怎麽知道我?你到底是誰?"


    攀大人身後那人又笑道:"你來仰天山不就是為了此人嗎?到了眼前竟不識得了呢?真是眼瞎!哈哈"


    那少年也起身衝潘大人一拱手道:"在下姓陸字崇飛,今日得識大人,三生有幸!還望大人多多指教!"


    那潘大人聽罷,轉身提起大錘,立在胸前,狐疑道:"原來你就是如今的白蓮會總舵主,陸崇飛!你與朝廷是水火不容,但不知你如此款待潘某,是何用意?"


    陸崇飛拱手道:"一直聽聞潘忠,潘大人愛民如子,清正廉潔,使一對烏金大錘,勇冠三軍,陸謀對大人甚為欽佩,故而,在此地特意等候,以表敬意,別無他意,大人不必擔心!"


    潘忠聽到此才"哦"一聲,道:"我沒來之時,早就聽人傳聞,說陸總舵主,年輕有為,武藝超群,也早就想會會,今日一見也果然不虛,潘某也是欽佩之至!"


    二人說罷,都是嗬嗬大笑,又重新坐定。


    那店家忙把杯盤撤去,端上茶來。


    陸崇飛又把那酸儒招唿過來,給潘大人介紹道:"此人姓柳,即是我的屬下,也是我的前輩!"


    那酸儒過來,衝潘忠施禮道:"在下薄命書生,自昨日夜間到現在,沒少煩擾潘大人,望大人勿怪!"


    潘忠聽了,想想也不禁啼笑皆非,衝薄命書生還禮道:"也早就耳聞白蓮會混元分會的舵主薄命書生,才高八鬥,劍法如神。這一日一夜間,劍法還不知道,這才學卻是領教的很了!如今,這腦子裏還嗡嗡地叫呢!"


    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


    那年輕女子早起身纏住薄命書生的手臂,拉著在桌子邊上坐下。


    崇飛又指著她道:"她也姓柳,名叫柳月兒!"


    那潘忠不禁又上上下下打量月兒道:"聽傳言,這柳月兒姑娘,一身白裙,確如仙宮裏的女子一般,今日一見,果然美貌無比,世間罕有!"


    月兒見潘忠打量自己,心裏討厭,聽他如此說,心裏又不免開心,得意,隻摟著崇飛,滿麵笑容,也不說話。


    幾人隻管喝茶聊天,一時竟分外投機。


    那潘忠望著崇飛道:"我聽陸總舵主所言,慷慨坦蕩,不愧是一代豪傑,隻是在這鄉野之中,未免埋沒了才華和抱負!就是柳兄也是一樣,滿腹經綸,豈能終老於此?依我看,如果二位有意,不如歸順朝廷,我潘某不才,可以從中作保,定讓你們博得一個好的前程!不知二位可否願意?"


    話剛落音,那薄命書生一拍桌案怒道:"潘忠!當年,蒙古兵進攻南宋,覆滅常州,血洗成都,屠城不下二百餘座,殺戮我漢民不下三千萬之眾!這是何等的血仇大恨?


    我等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置如此血海深仇於不顧,甘心做韃子的鷹犬,尚祖上有知,我等將來有何麵目酒泉之下與他們相見?"


    潘大人道:"柳兄所言,我自然知道,隻是曆史更替,衝突,殺戮之事,也是難免,我們應該順應潮流而動,方為人傑!"


    崇飛聽了,微笑道:"大人與薄命書生所言,各有道理,隻是大人所言,人傑者當順應潮流而動,我也深以為然!


    自古,順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此才是曆史潮流之大勢。而如今,朝廷腐敗,綱紀廢弛,對各族百姓盤剝日甚,勞苦大眾紛紛揭竿而起,元朝的統治,如一葉扁舟在風浪之中,已經是搖搖欲墜,依我之見,大人也當順應潮流,脫離朝廷,與我等一起,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才是!"


    潘大人聽了,半晌無言,歎口氣道:"唉!我潘忠,做人向來依信義為重,既然投了朝廷,斷斷不能背離!我們雖然誌向不同,但潘某卻當你們為知己,今日,天氣已晚,潘某不便久留,就此與各位別過,咱們來日再敘!"


    說著,便站起身來,提著大錘,就走。


    崇飛忙將他攔住道:"既然我們人各有誌,也不必強求,還望潘大人多多珍重!"


    言罷,又吩咐店家,將潘大人的馬牽來。


    過不多久,隻見玉玲瓏與金剛牽著一匹黑馬,從遠處過來。


    到了潘忠跟前,玲瓏將黑馬交給潘忠,嬉笑道:"我說大人,今日這馬給你,不過,你欠的飯錢,還記在店裏的帳上呢,你可別忘了哦!"


    那潘忠接過馬韁繩,嗬嗬一笑道:"老板娘放心,我潘忠一定歸還,而且加倍歸還!"


    說罷,翻身上馬,正欲走,卻聽得身後有人吟詩:


    “磨劍劍石石鼎裂,


    飲馬長江江水竭。


    我軍百萬戰袍紅,


    盡是江南兒女血”


    吟罷,薄命書生問道:"大人可知此詩是何人所寫嗎?"


    潘忠勒住馬道:"潘某身在行伍,雖不通文墨,卻知道此詩,乃是南宋叛將張弘範所寫!"


    薄命書生笑道:"這漢奸張弘範投降元兵,助紂為虐,殺戮自己的同袍,還留下詩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必成曆史罪人,望大人好自為之,莫辱沒了自己一世英名!"


    那潘忠聽罷,默默點頭,催馬而去。


    薄命書生見潘忠已經走遠,衝崇飛抱拳道:"總舵主,這潘忠驍勇善戰,今日放虎歸山,它日必危害不淺,總舵主為什麽不就此除去他呢?"


    金剛正在氣悶,聽薄命書生所說,也嘟囔道:"就是,就是!還把馬也給他了!要知如此,還不如我早早把那馬殺了,晚上可以大吃一頓呢!"


    崇飛聽他們所言,微笑道:"我早知此人為人中肯,守信重諾,愛護百姓,也算清廉,故而特意在這裏試他。見他被你們騷擾,百般戲弄,卻也並沒有耍弄官威,欺壓百姓,當今之世,能有此人也是難得,因而,我不忍傷他。待到將來,他與我們對壘之時,我自然不會容情!"


    眾人聽了,也不再說別的,隻有金剛還舍不得那馬肉,止不住嘟囔。


    玉玲瓏氣得衝他使眼色,他卻裝作不懂道:"我正心疼那尚好的馬肉呢!你不安慰我兩句,還隻管拿秋波勾引我做什麽?"


    氣得玲瓏跳將過去,伸手拽住他的耳朵,一通好打,金剛拚命的喊疼,眾人看他齜牙咧嘴,都不禁大笑起來。


    此時,夜已經漸漸深了,一輪皎月高掛在淡藍的天空中,整個魔天崖都籠罩在這一片如霧如紗的月色裏。


    除了路口,大門處,還有幾處燈火閃閃爍爍外,其餘各處,即沒有了人聲,也沒有了光亮,都恍若進入夢境,顯得平靜而安詳。


    在大廳後麵,一路沿著石階盤旋而上,爬上幾十層台階,便是魔天崖的至高之處,摩天洞的所在,此處隻是本會舵主練功,閉關之所,一般極少人來。


    隻見在如水的月光裏,洞口外麵,一株幾人合抱的古槐斜斜的立在崖邊,樹下擺著一張石桌,幾個石凳,石凳上坐著一個白衣少年,身邊還依偎著一位也是一身白色衣裙的妙齡少女。


    二人正遙望著起伏跌宕,若隱若現的遠山,輕言低語。


    "月兒,這幾日我閉關習練心經,你每天守在外麵,確實辛苦你了!"


    那懷裏的女子輕笑道:"在外麵守候著,有什麽辛苦的?就是幾天不見你,怪急得,心裏總是想闖進去看看!"


    那少年笑笑道:"你的心情我知道,隻是練功之時,可是萬萬不能打擾的!"


    那白衣少女聽了,臉色微紅,往少年懷裏鑽,嬌笑道:"知道了!"


    那少年道:"我閉關這些天,可有什麽事情嗎?"


    那少女道:"事情也沒有什麽大事,隻是你派柳叔到雲門山深處聯係風鈴兒,走了多日,卻一直沒有音信,我老是有些不放心呢!"


    那少年聽了也是一驚道:"風鈴兒率領無極會的部眾,深入山裏,四處招攬人馬,聲勢浩大,我擔心會引起潘忠的注意,故而派薄命書生帶手下去助她,如今已經半月,卻毫無音訊,我也是不放心,要不,明日我們親自前往去看看!沒事最好,一旦有事也好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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