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笑眯眯地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漂亮的木盒,放到我麵前道:「別醋了,朕給你賠禮道歉還不成?」


    我更加害怕了,按李斯焱的尿性,盒子裏頭不會是小川的手指吧!


    李斯焱見我不動,略感失望,便自己替我把盒子打開了。


    我畏懼地看了一眼。


    還好,不是沾著血的東西。


    頓時鬆了口氣。


    盒子裏躺著一支極精巧可愛的玉質步搖,頭部雕著一隻肥胖的鳥類,綴著的珠子顆顆圓潤,絕無凡品。


    「朕讓工匠做的,這群廢物手笨,做了一月才做得勉強能入眼。」他不大自然地道:「浪費了朕辛苦畫的圖紙。」


    我驚魂未定,伸手拿起步搖端詳起來,步搖下的玉石珠子叮叮噹噹地互相敲擊,玉石小肥鳥氣鼓鼓地與我對視。


    李斯焱身體前傾,隱隱有期待在眼中閃動。


    總之……還是先把他哄開心了,再同他坦白吧……


    我將小肥鳥佩在了發髻邊,晃了晃腦袋問道:「好看嗎?」


    「還可以。」他故作矜持。


    他開心就好,我惆悵地想,看他這樂不可支的模樣,我在他心裏大概就是一隻氣鼓鼓的小肥鳥吧。


    但我也沒忘記正事,於是又清了清嗓子,把心一橫道:「那個……陛下……惠月說你昨天將陳設都翻找了一遍……是丟了什麽重要的物件兒嗎?我反正日日都閑著,要不幫你找找……?」


    我不太擅長撒謊,目光滿殿亂飄。


    李斯焱笑意從眼底淡去,狐狸眼微眯,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太心虛了,哪敢和他四目相對,強顏歡笑道:「沒丟東西嗎?那最好了。」


    「誰說朕沒丟東西,」他嗤笑了一聲,伸手將肥鳥步搖從我鬢邊摘下,收進了盒子裏,開口道:「朕把心思都丟在了你這兒,你卻一眼都不樂意多看。」


    我一聽他這個語氣,便知道要糟。


    正想著怎麽出賣一下節操和靈魂來彌補一二時,李斯焱卻緩緩收迴了目光,沉聲道:「昨天是清河派來那賤婢行刑之日,她也知命絕於此,於是在法場上說了些大逆不道之詞,你不如猜猜,她說了什麽?」


    「她罵你亂臣賊子?掖庭孽種?」我盡量往刺激裏猜。


    「都不是,」他輕蔑地挑起眉毛:「她說朕下賤,朕癡心妄想,朕養的鳥兒其實日日都想著殺了朕,就等著朕暴斃了,好和情郎雙宿雙飛去。」


    「證據麽……她說你每日都在給朕下毒。」李斯焱懶懶道:「想也是尋常,反正同床共枕的人,想下毒有的是機會。」


    「她汙衊我!」


    我嚇壞了,這萍生果然想拉我下水!


    媽的,這丫頭是不是蠢!攀扯我對她有什麽好處?


    「求求你明鑑好嗎陛下!我哪敢殺你啊?你死了的話我就成了妲己褒姒馮小憐,我家人都要算作禍國的外戚的!」


    「而……而且我殺你有什麽好處!你會讓我陪葬的啊,我……我還年輕,不想死得那麽窩囊。」


    「總之她汙衊我,她叫我殺你但我沒聽,我怕你找我算帳才沒說出去的,並非我有意隱瞞……」


    我拚了老命地澄清自己,恨不得賭咒發誓自己沒幹過,生怕他信以為真,又去掰小川的手指頭。


    「你急什麽。」李斯焱用一種晦暗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目光中似有諷刺:「朕又沒打算信她。」


    我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淡淡道:「不管是真是假,她說了朕不愛聽的話,大約是不想痛痛快快地上路,所以朕改了主意,給她賜了個淩遲。」


    「現在即使她有什麽秘密,也被帶進了亂葬崗裏,朕都替你把人殺得幹幹淨淨的了,你還有什麽好怕的。」


    他以一種共犯的姿態安撫著我,雖然我們都心知肚明,他是目標,是受害者。


    初秋的風真冷,涼絲絲地穿堂而過,讓我每根汗毛都悄悄站立了起來。


    「陛下都不來審問我嗎?」我極小聲道:「可你明明知道的……她動手前最後一個說過話的人就是我。」


    李斯焱平靜地答道:「朕當然知道,可這次朕不想刨根問底,打算放你一馬,也放自己一馬。」


    「朕確實從一個瓶子裏看到了她說的東西。」他指了指我□□丸的花瓶:「可現在她和清河都死了,此事便到此為止,不管你是否知情,朕都不想再追究了。」


    他撫摸著我的手背:「……朕一點也不在乎她對你說了什麽,也不在乎你為什麽要留著那幾顆丸藥,隻要你還全須全尾站在朕麵前,朕可以當一切沒有發生過。」


    我呆呆地坐著,耳邊嗡嗡作響。


    這算是什麽理由?


    他明知道我的小心思,卻裝聾作啞,不願道破,一如往常地對待著我,為什麽呢?不怕我真的對他下毒嗎?


    「所以,你心裏還是覺得我動過歪心思的。」我篤定道。


    他不追究,可我卻不會白白背下這口鍋,正色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沒這個膽子,這丸藥是她硬塞給我的,我沒法子處理,才先藏了起來。」


    李斯焱當真如他所言,一點也不在意,隻隨口道:「好,不是你,和你沒關係,都怪那賤婢胡亂攀咬。」


    他不想繼續談論這個掃興的話題,長臂一伸,把我整個人從幾案後麵抱起來,放在了幾十丈外的衣架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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