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雷的父母和李蕊母女這次到南環來主要還是為了玩。


    試戲過了第一輪的楊明雷風風火火地打車從籌備組迴來,然後就帶著爹媽和相親對象倆母女出去找了一家酒店安頓好,晚飯之後陪他們在影視城裏轉了幾圈才迴來。


    他本來以為李蕊來了,陳妮可能會不高興。


    剛一上樓,就聽見樓上傳來陳妮的聲音。


    “搶地主……對尖……炸了……報單……”


    夜裏白熾燈有些暗,恍然之間好像很長時間沒有見她打牌了。他跑上樓去,陳妮和另外一男一女在玩。


    “雷哥來了啊?”男演員說,“你玩嗎?要玩我讓你?”


    楊明雷搖了搖頭,“你們玩嘛,我看看。”


    於是大家繼續。他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陳妮就問他,“相親相完啦?”


    “明知故問。”


    “嘿嘿,”陳妮笑笑,“那個李蕊不錯呢嘛,比我高,比我勻稱,比我圓潤。”


    “還木木呆呆的。”


    陳妮說,“那可不一定,你才認識人家幾天啊?你就給別人下定論。行啦,你試戲也過第一輪了,這幾天少給自己派點活,那錢你一個人掙得完嗎?多陪陪爸媽。”


    一番話說完,楊明雷啞口無言。


    這一段時間自己淨想著應聘角色和接活了,跟陳妮接觸少,打球也打得少了,她怎麽忽然變得這麽能說會道的了?


    “你咋不說話?”


    “我說,妮總高見。”


    “你玩嗎?”這迴陳妮問他,“你要玩我讓你。”


    “不玩,我看你打。”


    “行吧。”


    後來一直到結束,楊明雷也沒有發現陳妮有什麽情緒波動,就是很簡單的打牌娛樂,樂嗬嗬的,也不拿李蕊來揶揄他。


    楊爸楊媽對兒子在南環的生活以及取得的成就非常滿意。


    最近兩個月也有萬兒八千的收入了,照去年的標準一個月也是大幾千,與人合租也不亂花錢,脾氣也比剛出來的時候收斂了很多。


    在外麵打工能這樣已經很可以了,而且這次過來,楊明雷又交了兩萬塊迴來,說明錢還是管得住,於是老兩口就踏踏實實玩了幾天。


    兒子交迴來的錢,他們當然也不會亂花,給他存著將來成家用。


    顯然,李蕊媽也對這個踏實的青年很是滿意。


    每天他們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李蕊也不怎麽說話,她會主動幫所有人把飯盛好。


    聊天就是問問楊明雷,在南環影視城怎麽掙錢,怎麽找活之類的話題。


    他隻當李蕊玩幾天就跟著她媽媽迴家去電子廠上班了,也沒什麽保留,就給她介紹了一番。


    臨走前一天吃晚飯時,李蕊卻忽然跟她媽媽提出來,不想迴電子廠去幹活了,想在這邊找活幹。


    “不行!”李蕊媽斷然拒絕,“人家大雷是男娃,你是女娃,你一個人在這邊遇到事情怎麽辦?麻煩人家大雷嗎?”


    這邊一家三口看著這情景想說什麽,幾番欲言又止。


    那邊李蕊卻快速接受了事實,“行吧。”


    於是第二天,楊明雷還是送著他們四個人去了高鐵站。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和李蕊互留了聯係方式。


    ……


    梁老師親自給江雪當製作人之後,江雪才知道人家說的多多努力是什麽意思。


    她專門找了個時間和江雪討論《鳳凰花開的路口》的內在情感。


    她當然不會跟梁老師說這歌詞是寫給林秋和他另一個世界的摯愛親朋們的,隻是人家也準確地體會到了詞曲中的懷念和不舍。


    梁勤做的編曲比江雪自己創作的要整齊和諧很多,情感也更豐富。


    不但如此,還根據不同的演出場合給她做了好幾個不同的版本。


    至於歌詞,梁老師給她的每句歌詞都寫了批注,哪裏應該用什麽技巧,應該使用什麽質感的音色給她寫得清清楚楚。


    雖然是一首慢節奏的抒情歌曲,但是按照梁老師的要求來了一遍之後,她自己竟然有了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以前是一身技巧不知道怎麽用,現在就有了一種融會貫通的感覺。


    寫吧,好好地寫下去,她時常這樣想,於是也就時常在自己的夢境裏,夢見他的摯愛親朋們……


    這天下班,江雪和陳妮迴心荷街小樓的時候,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院門外踟躕,是夏玲。


    “我以前助理,你應該見過幾次。”江雪一邊降下車窗一邊跟陳妮介紹,“還有印象嗎?”


    “還有印象。”


    說話間,車已經開到了夏玲跟前。


    江雪索性把車停在一邊,和陳妮一起下車來了。


    “小玲,在這裏遇見你,好巧啊。”


    夏玲抬頭看見江雪和她的執行經紀,臉上神情複雜,“江雪姐,你好。”


    夏玲在公司的遭遇,郝思佳簡明扼要地跟江雪提了一嘴,她也大概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因為這件事情,江雪覺得自己對宋雅的印象也出了偏差,以前總以為她不拿手下人當人,現在反倒不這麽想了。


    宋雅除了有時候跋扈驕傲一點,自我一點,要身邊人捧著她一點,其實她對自己的要求也不低。


    “夏經理,”陳妮了迎上去,“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哦,是這樣的,”夏玲說,“那天在後台,宋姐隻是上去想勸架,不是靜姐說的那樣。”


    “喬靜和你們宋姐的媽媽共事多年嘛,”江雪說,“這個我知道。”


    夏玲以為江雪誤會了,糾結了好一會兒在想怎麽解釋。


    結果江雪又說,“喬靜年紀都快比宋雅大十歲了,以前輩自居,嘴上說著替宋雅出頭,她實際上怎麽想的隻有她自己知道。”


    “嗯嗯,”夏玲說,“是的,真的是她把宋姐拉下水的。”


    江雪莞爾,拍拍夏玲的肩膀,“就專程過來跟我說這個?”


    “是的。”


    “那天最後是你們宋姐要把你留下繼續給她做執行經紀的吧?”


    “是,不過佳姐也說了很多好話給總監台階下,不然那天宋姐也尷尬,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你專程過來幫宋姐解釋誤會,做得對,”江雪又鼓勵她,“你現在已經比過去進步很多了,有些做經紀人的小心眼兒要拎得清,冬港衛視的後台那種場合,人家說不要錄就不要錄,要保護好自己。”


    她很感激地點著頭。


    江雪想留她吃飯,她婉言拒絕了,臨走時被陳妮叫住。


    小妮倒是來事,樂嗬嗬地走上前去,“玲姐,咱們加個聯係方式吧,多個朋友多條路。”


    “哦,”夏玲終於微笑了一下拿出手機,“好的好的。”


    她走了,紮著丸子頭的嬌小身影在不寬的街道上,最開始有些蹣跚,待到走遠之後,又快步精神起來。


    因為這一次短暫的談話,她心裏的一塊大石頭也就這麽落了地。


    兩人一直目送著她消失在街角,才重新把車開進院子停好。


    “我似乎也許久沒有聽見你抱怨大雷子怎麽怎麽樣了,你倆有進展嗎?”


    “隨他吧,”陳妮說,“那個李蕊應該對他印象非常好,雖然不顯山露水,但是迴去之後隔三差五就要給他打電話。”


    “他接嗎?”


    “接啊,怎麽不接?”陳妮笑笑,“我絕對不會遠嫁的,為什麽要攔著別人聯係他?哎呀,我這算愛情嗎?”


    江雪掩著鼻子輕笑了一聲,“不算,不明不白的怎麽能算,頂多算曖昧。”


    陳妮兩手一攤,“比不得佳姐,人家是曖昧高手。曖昧著曖昧著,就搞定了。”


    江雪心中一笑,暗自心想,你這情況怎麽能和佳佳比呢?佳佳心思堅定得很,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認真會考慮很多事情,事情怎麽處理也會考慮。


    “呐,這個事情你應該請佳姐吃頓飯,然後好好叫她給你傳授一點人生的經驗,不過呢,我覺得你學會了用處也不大。”


    “怎麽用處就不大了?”


    江雪說,“因為你不遠嫁呀。”


    “哎呦,”陳妮精怪道,“算了算了,那李蕊蠻適合大雷子的,溫柔穩重,身材也好,不像我,喜怒哀樂寫臉上。可能,我不夠喜歡他。”


    “人總應該考慮很多事情,除了自己,還有家人。”


    陳妮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秋哥教的。”


    江雪沒說話了,誰為她計深遠?


    那個有些黑卻又陽光俊朗的畫家的臉龐就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他從很遠的地方走來,走到她的心裏,拾掇了她心裏斑駁淩亂的碎屑,像一個新主人一樣把一間老屋子打掃得幹幹淨淨。


    讓她重新燃起了走向生命更遠處的勇氣。


    她讓他住進了這間有些破舊但已然整齊的老屋子,並且希望他能長長久久地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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