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雪醒來的時候,腦袋空空的,好像自己睡過去了很久一樣。


    不過她沒有斷片,昨晚喝醉以後自己胡言亂語的樣子她還記憶猶新。她想起醫生說過有時候喝點酒還是有助於情緒改善的,隻是她沒想到自己喝醉了之後簡直換了一個人。


    林秋還在身邊安靜地睡著,她看了看時間,連六點都還沒有到,於是順手又打開她的三人小群“雪雪衝衝衝”,想看看兩個經紀人有沒有給她派事情,結果一打開就提示群消息999。


    一條艾特她的都沒有,全是郝思佳在指導陳妮如何籌辦粉絲見麵會,從場地到音響,從活動策劃到讚助安排,再到轉播承包人員雇傭,屬實是把蔣慧給陳妮的那份策劃案嚼碎了喂給她吃。


    兩個人的聊天記錄一直持續到了午夜十二點。


    她心裏喜悅,真是一個大可愛帶一個小可愛……


    半小時之後。


    她微笑著站在河灘上散落的波斯菊中,在晨風裏,熹微的晨光溫柔地摩挲著她和周遭的一草一木。


    隨著鳥兒們悠遠的和聲,她閉上眼睛唱起了這幾天心中一直在想著的旋律。


    “充滿鮮花的世界到底在哪裏,如果它真的存在那麽我一定會去,我想在那裏最高的山峰矗立,不在乎它是不是懸崖峭壁……”


    她一連嚐試了十幾遍,斟酌了好幾個地方的唱法和音調,卻總不能令她自己滿意。


    她有些氣餒,獨自走到水邊撿石頭往水裏扔,石頭小了覺得砸出來的水花不夠勁,又兩隻手去抱起大石頭來往河裏扔,扔又扔不遠,最後冰涼的河水濺到了她的臉上。


    她心裏自言自語,明明之前心裏默唱,構思旋律的時候覺得差不多了,實際唱出來就是覺得單薄。


    她在河邊扔了好一會兒石頭,才又重新試,但仍然沒有找到她滿意的感覺。


    天已經透亮了,她有些失落地轉過身,卻發現老公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看樣子,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


    “唱完了?”林秋撩著江雪的頭發問。


    江雪咬著唇搖了搖頭,“唱得不好,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和你們那邊的原版有差距。”


    林秋隻得捏了捏她瘦削的肩膀安慰她說,“風格不一樣嘛。”


    他之前對音樂知之甚少,在這裏跟著老婆耳濡目染地也學了一些東西。原版是搖滾,而阿雪自己能把詞填出來屬實已經有點不一般了。


    在他看來,沒有經曆過一些風雨的人是很難寫出來這種歌詞的。


    隻是江雪構思的曲調和原版相比不太一樣,抒情風格的唱法也少了很多力量感。


    也難怪,她一個女高音出身的歌手,選曲風肯定是先按自己熟悉的來,不會想到搖滾那方麵去,而且按照郝思佳轉述的梁勤的說法,她的低音其實也有一些問題。


    結果江雪很倔強地昂起頭來對著他,“你別說答案,讓我自己想。”


    還……挺好強。


    她馬上就進入了那種無我的狀態,在河邊來迴踱步,不小心踩進了水裏,小白鞋弄得又濕又髒也沒能讓她從那種無我的狀態裏退出來。


    林秋看著心疼,還是沒忍住,“我說你小心別著涼了。”


    江雪的頭發順著河風的風向都飄了起來,並沒有理他。


    “我知道這首歌是什麽風格的,我告訴你嘛。”


    他這麽一喊,卻換來老婆怒目圓睜的兩個字,“閉嘴!”


    那表情那眼神,還有那穿透力極強的聲音,隻能說明老婆是真的怒了。


    林秋嚇得就是一個激靈。


    不過他馬上就想起自己挑戰極限畫畫的時候如果被人打擾,也會非常憤怒。


    他心想,我還是太自以為是了。


    江雪臉上的暴躁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褪去了,她跑了過來,好像忘了自己剛才吼老公那迴事,興奮地說,“我知道哪裏不對了,這首歌應該是搖滾!”


    林秋想到剛才她那個樣子,不敢直接告訴她正確答案,“呃,要不你試試?”


    他知道搖滾風格對江雪來說很困難,但不懂音樂的他還不清楚究竟會困難到什麽程度。


    江雪溫柔地看著林秋點了點頭說,“我試試。”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鞋襪都已濕透。


    隻見她麵對著奔流的河,醞釀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從“在天色破曉之前”那裏開始唱起。


    於是在這個清晨,穿著格子襯衣的江雪的瘦削的身軀,在林秋麵前展現出了世人從來沒有見過的一麵。


    那猛烈而誇張的肢體動作,那似乎用盡了胸腔肌肉所有力氣的低音就此深深地印在了林秋的記憶裏……


    不過小半段歌詞,她唱完之後臉竟然變得紅彤彤的了,在朝露的寒氣之中甚至還冒著點汗。


    “太好了!”江雪唱完之後也是滿心的喜悅,“就是這樣的,就這個感覺。”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清秀文雅如你,居然會這個樣子唱歌。”


    “所以你懂了吧?”江雪也已完全忘了剛才的暴躁,她拉了林秋的手就往迴走,“昨天吃飯的時候,我好像聽見思佳跟你說梁老師是怎麽評價我的。”


    “嗯,是有這迴事。”


    “我的音域不夠寬,這種低音要有足夠的音量,對我來說,我就隻能那樣‘仰天長嘯’了。不過……”


    她說著就放開了老公的手,一個人在前麵奔跑,一邊跑一邊大喊著,“這感覺太好了!”


    林秋倒像個家長一樣在後麵叮囑著喊她,“你慢點,別摔了。”


    她沒有理會林秋的叮囑,張著雙臂在前麵跑。那陶醉的樣子,就像是一個足球明星打進了致勝一球之後的縱情慶祝。


    這麽一個清秀文雅的又溫柔細膩的老婆,在她成長中的每一個黑暗時刻,幾乎全部選擇了戰鬥……他想,如果這樣的人不好好珍惜,那世上就沒有可以珍惜的了。


    兩人迴去之後,江雪都沒顧著去換鞋洗腳,依著剛才的新的體會重新寫了主旋律,小改了一下填詞,又架起midi鍵盤改自己的電子編曲。


    林秋沒打擾她,就像自己畫畫的時候她安靜地坐在一邊趕蚊子一樣,重新打了一盆水過來,給她把腳洗了,重新穿了雙襪子,換了雙幹淨的鞋。


    整個過程中她全程盯著屏幕,右手捏著鼠標,左手在midi鍵盤上蹦來跳去。


    郭寧的戲還有一會兒才開始,林秋坐在一邊,偷偷拍了張江雪的照片發給郝思佳,“你看這個樂癡女人。”


    郝思佳很快迴了她,“她以前不這樣的。”


    接著林秋又把來龍去脈給郝思佳說了。


    郝思佳發了個齜牙笑的表情來,“哈哈哈,想象不出來,她居然這麽兇的?居然直接朝你吼‘閉嘴’。挺好的,放飛自我了,看來是病要好了。”


    “你是沒見她扔石頭那個樣子。”


    “什麽樣子?”


    “鄰家有女初長成,力拔山兮氣蓋世。”


    “……笑不活了!你怎麽不給她畫下來?”


    “你怎麽知道我沒畫下來?”


    隔了一會兒,江雪忙差不多了,林秋暗戳戳地把她扔石頭的速寫遞到了她麵前。江雪一看,滿臉緊繃的神色頓時就鬆懈了下來,“好的老公,我懂了,我不是江雪,而是江大力。”


    說完她就把自己那本新手賬拿了出來,“我宣布,此圖歸我了,版權和實物,包括作者,都是我的。”


    她咧嘴笑起來,露出那四顆虎牙,“你感動嗎?老公?”


    林秋站在她身邊,雙手護著自己脖子根,不敢有任何反駁,“不敢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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