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陳妮走了,江雪又把midi鍵盤架了起來。


    解約風波來來迴迴鬧了這麽些天,日子終於要開始走向正軌,也終於可以好好開始工作了。


    那兩首歌的伴奏編曲她還不是很滿意,既然思佳讓她出一點作品放到b站上,那就把這兩首好好再潤色一下。


    她知道思佳的意思是趁著解約了,先把熱度和名氣維持住,再去想以後的發展。


    好高騖遠當然不行,比方說現在,她成為自由藝人的消息在圈內幾乎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了,對版權有興趣的買家卻一個都還沒有出現。


    娛樂圈很現實,她自出道那一天開始就很清楚。


    “給小夥伴們的活計都聯係好了?”她一邊調整著配器和旋律一邊問。


    “聯係了差不多三天的吧。”


    “趁著還沒去企鵝報到,該帶陳妮去見的人就去見一見。如果你覺得人家可能不買賬的話,讓思佳幫你聯係一下。”


    林秋沒有直接迴她話,卻是故意做出一副倒吸涼氣的樣子,“嘶……”


    “怎麽了?”她扭頭看著他,“瞧你那怪樣。”


    “我家大女主上線了,”林秋走過來揉了揉她的肩膀,“就,很開心。”


    “貧嘴。”江雪莞爾,又繼續編曲了。


    然後林秋一邊從書垛裏把自己要看的書拿出來,一邊跟江雪分享了上午發生的一件趣事。


    他說本來在劉場務那裏給大雷子講好了一個小特的角色,結果後來可能是別人給的迴扣高的緣故,老劉又跟他麵前抱怨了一通,最近老婆脾氣差,家裏兩個娃娃花錢厲害,老丈人身體又不好雲雲。


    老劉這個人平時還可以,不過隻要一說到這些,準是又要失約了。這些老客戶總是這樣子,救急的時候就想起他的小夥伴們講義氣了,平日裏別人稍微多給一點油水,就立刻見利忘義了起來。


    林秋講這個的時候嘻嘻哈哈的,好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於是江雪評價道,“我還以為你眼裏容不得沙子呢。”


    “哪能呢?”林秋說,“老劉說的也八九不離十差不多,生意嘛,看破不要說破,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要不是幫他救了這麽多次急,我也遇不上你。”


    江雪嗤嗤地笑了一下,“聽秋哥這意思,我是不是還得給老劉包個紅包去?”


    “那就不用了。”林秋說,“其實重點在後麵,老劉自知理虧,我呢被他燒了這麽多迴也沒在意過,他常在河邊走,每次要打濕腳的時候我都能幫到他,所以這迴他跟我說,有個劇組找不到合適的中特,他說可以幫我推薦一下大雷子。我問他是哪個劇組,結果他說是《溫暖時光》,你說巧不巧?”


    “宋雅的那個劇呀啊,那這是挺巧的。結果呢?大雷子撈到中特了嗎?”


    “對方對大雷子一身的腱子肉非常感興趣,哈哈。貌似是演一個打手,去揍郭寧,然後宋雅來救場時偶遇男主的戲。”


    “南環武替這就和陸戰隊炊事兵對上了。”


    “等實拍的時候咱倆去看看怎麽樣?”


    “好啊。”


    林秋說完此事之後就翻開了書,很快就入定了。


    江雪瞥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又望了望窗外,晚春的陽光益暖。


    陳妮先去文具店斥一百元巨資置辦了一套文具和裝備,心裏也有一些興奮。


    以前光是網上吃瓜,到處聽八卦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給二線實力歌手當執行經紀人,實在是有點夢幻。


    因此這天確定下來此事之後,她一個人跑到臨河路找了個僻靜處,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老媽一聽到女兒說在南環找了份稅後月薪七千,還包五險一金的工作,第一反應竟然是問她,“你跟媽說實話,你到底做的是不是正經工作!”


    “當然是正經工作!南環有不正經的工作嗎?”


    “那可不一定,”這是爸爸的聲音,顯然老媽又開的是免提,“搖音上多少短視頻都說了,在南環包養小演員的有錢人就多了,玩一陣就丟玩一陣就丟,你到底是不是找的正經工作?你要是敢要這些便宜錢,我打斷你的腿!”


    爸爸的語氣並不是訓斥,而是以一種諄諄教誨的語氣說出來的,這令陳妮想起一句話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我這麽沒文化的人,怎麽還會記得這麽文縐縐的話?她稍微思索了一下,這才想起來是有一迴,大雷子、秋哥和她三個人在臨河路瞎逛的時候秋哥說的。


    原因是秋哥得知她沒有聽父母的話去讀衛校,讀了五年製大專之後又沒有聽父母的話去老家的化工廠上班,而是跑來南環當演員。


    “小妮,你怎麽不說話?”爸爸在電話那頭忽然緊張起來,聲音也提高了半度,“你不會真去幹那些爛屁眼的事情了吧?”


    “沒有!”陳妮扼要地說,“我在南環這邊認識了江雪,江雪你知道嗎?不知道就上網查一下!江雪姐姐聘我給她當執行經紀人了!”


    “老娘兒,你拿我手機查查,江雪是誰?”


    老爸果然不信,支使老媽去查,哪知老媽是個潮人,有時候還聽聽年輕人喜歡的歌,不屑道,“你不認識江雪,我認識啊。還用查?電視上這個就是!挺好的一個歌手,據說還有一點馬來血統呢。”


    陳妮耐心地聽著電話那一頭,老兩口的對話。


    爸爸這會兒多半是看到電視裏的江雪了,她也從電話裏聽見了那邊電視放著的江雪的歌聲。


    “小妮,你這是出息了啊!”爸爸發出了由衷的讚歎,因為這聲讚歎,她不去讀衛校,不去化工廠上班所造成的矛盾好像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那你可要好好幹了!對了,你媽去年弄的香腸還有,要不要給你這個江雪老板送點來?市場上可買不到那麽好的香腸。”


    “咳咳,”陳妮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非常官方地說道,“我們江雪老師飲食清淡,不常吃醃製食品,這位先生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你個小賠錢貨!好好說話。”


    “好好好,我好好說話,”陳妮說,“我會好好幹的,你們放心吧。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沒人欺負我。”


    “嗯!有事就給家裏打電話,聽見沒有!”


    “聽見了!”


    她掛了電話,看著垂楊樹的枝葉在風中飄蕩,看見一隻燕子,正在河上銜枚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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