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黃鈺欣轉來的錢時,江雪正陪著林秋在南環郊外的野地裏寫生。


    春天裏的飛蟲還是不少,她自己抹了花露水,安靜地待在他身邊幫他趕蟲子。


    先生坐在小板凳上一動不動,好像已經遁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她看著先生的樣子也暖心得入迷,然後銀行的app的提示音就響了,成了百鳥和鳴中的一點小雜音。


    林秋一點沒受影響,江雪一看是黃鈺欣轉過來的購房款,一邊迴撥她的電話,一邊順手整理了一下先生被風吹亂了的衣服,才慢慢走到遠處。


    自第一次見麵起,這個陽光熱情的女畫家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時常就會感到一絲驚恐與不安,捕風捉影地認為先生會因為各種原因離自己而去,盡管她覺得這個如初夏陽光一樣燦爛的畫家是個很好的人。


    所以當得到她在電話裏的祝福的時候,心裏也沒來由地湧出許多踏實來。


    掛掉黃鈺欣的電話,林秋那邊也已經給春天的花海添上的最後一筆,收拾了裝備過來了。


    江雪沒等林秋開口便解釋道,“欣醬的第一筆錢轉過來了,我跟她迴電話道謝呢。”


    林秋笑了笑,一邊把自己的一大堆裝備往後備箱裏塞一邊說,“那挺好,距離自由又進了一步。”


    江雪抿著嘴沒說什麽,隻是幫著他把東西塞進了車子。


    車子開出去沒多久,江雪又接到了郝思佳的電話。


    “喂,你們在哪裏?”


    “當然是在南環啊。”


    “哦,那好,我也過來了。”


    “啊?思佳你怎麽忽然過來了?也不打聲招唿。”


    “今天忙死了,”電話那頭的郝思佳好像喝了一口水,繼續道,“我在主街那家咖啡館等你們,你們慢慢過來,我不急,我今天已經沒有其他事兒了。”


    “好好好,晚上一起吃飯。”


    ……


    郝思佳掛了電話,如釋重負地朝上長籲了一口氣,吹得劉海處的幾縷頭發飄老高,半天才落下。


    然後她就左手支著腦袋半趴在桌子上,右手劃起了平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這幾天連場跑,伺候完老祖宗陳導,又在酒桌子上簽了幾個商演,剛安排完手裏那幾個不入流的小歌手,又收到了新的通告,江雪的事還沒來得及操心,這就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南環來。


    宋雅的新劇《溫暖時光》開機在即,夏玲和宋雅他們已經先到南環住下了。事到臨頭,又一個男三號臨時說檔期排不開,去趕別的場子了。


    說是排不開,其實大家心裏門兒清,手裏資源好,別處男一號的通告一下來,公司一聲令下,誰稀罕這男三號?


    於是郝思佳才接到通告,讓當初備選的郭寧趕緊過來試戲。


    不過她已經提前打聽過了,備胎隻來了郭寧一個。要不是郭寧在《淺海突擊》的大頭拍攝已經結束,他也來不了。


    這幾天又是上酒局又是趕片場和商演,一天隻能睡上三個小時,開車過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昏昏欲睡。


    這會兒一杯原味摩卡下去好像又有了點精神,於是趁著等江雪夫婦過來的這點時間,支著眼皮挨個查看群消息和私信。


    她桌子對麵那個拘謹的少年模樣的人就是郭寧,十九歲,某個內地不知名戲劇學院表演係大專畢業,小夥子最近也是讓郝思佳傷透了心,為了他差點被陳導給罵死。


    她就不明白了,就算是大專,好歹也是科班出身,看著挺陽光一男孩子,平時也還好,一到真上的時候,就開始扯淡了。


    可惜陳導罵他,郝思佳也得上前去護著,讓陳導轉移火力罵自己,千錯萬錯,都是經紀人的錯。罵她郝思佳再狠,下來郝思佳堆著笑臉敬酒的時候人家還是要接的,總有辦法找補的。


    罵郭寧?用陳導的話來講,他算個什麽東西。


    演員被罵多了,以後通告可就難接了。


    她倒也不嫌人家陳導刻薄,人家是大祖宗,大導演,人家怒罵之中教郭寧的小技巧也不是虛的,都是真東西。


    一想到這些,郝思佳就是陣陣歎息,挺好一男孩子,怎麽就悟不了呢?


    郭寧看郝思佳已經是昏昏欲睡了,便小聲勸道,“思佳姐,要不你睡一會兒吧。”


    郝思佳看著群消息沒有理他,心裏想著企鵝遊戲找江雪的事,不知怎的,卻一隻手支著腦袋秒睡了。


    聽思佳姐說,一會兒江雪要來,想到這個,郭寧隻好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等著。


    也許過了十分鍾,或者十五分鍾。


    郭寧看見一個清秀的大美女和一個同樣清秀的高個子帥哥進來了。


    那穿著白衣服黑裙子的美女環視了一圈,徑直就朝著他這邊走來。


    他知道那就是小天後江雪,隻是金海演出之後好像忽然就銷聲匿跡了。


    郭寧站了起來,等著那倆人走近了,才笨拙地說道,“江雪姐,你好。”


    江雪不認識他,“你是?”


    “我叫郭寧。”


    “噢,是你呀,”江雪恍然大悟道,“快坐下快坐下,你在《淺海突擊》演一個炊事兵是吧?”


    郭寧沒有動,他身旁的那個帥哥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隻感到對方稍微用了一下力,他就坐下了。


    “這是我丈夫,林秋,畫家。”


    聽得江雪介紹,郭寧差點又站起來,這次林秋輕輕把他按住了,“不用這麽見外兄弟。”然後又問道,“你思佳姐怎麽沒聲兒了?”


    “她這幾天很累,每天隻能睡兩三個小時,晚上有時候還有應酬,這會兒應該睡著了吧。”


    “哦,”江雪點點頭,也就沒有急著去叫醒郝思佳,便問郭寧,“我記得思佳說,《淺海突擊》是你第一個男三號角色吧?劇本我簡單看過一眼,你演的那個陸戰隊炊事兵最後完成了戰火中的蛻變,在一次搶灘行動中連續衝鋒了一百米,把班長救了迴來,撤退途中為了掩護班長不幸犧牲,是吧?”


    郭寧點了點頭。


    江雪對他印象很好,顯得這麽幹淨的男演員並不多了,便溫柔一笑道,“這個角色看著是男三號,其實人物弧光挺長的,戲份不多,留給你的鏡頭也不多,要在有限的戲份裏表演出人物內心的劇烈變化,演好了會很出彩的。”


    江雪說話和郝思佳完全是兩個風格,這姐姐親和力太強了,郭寧摳著頭發憨笑了起來,“陳導也這麽說,可是每條我都哢。”


    “實拍哢嗎?”


    “那倒沒有。”


    “導演有時候急躁,實拍不哢都是好事。”


    郭寧心中的緊張逐漸放鬆了下來,正在這時,打盹兒中的郝思佳醒了。


    “什麽都是好事?”她揉了揉眼睛,“我在哪?”


    “你在星虹總部,”林秋開玩笑道,“我是祁總監。”


    郝思佳一聽,瞬間來了精神,一看竟然是林秋和江雪到了,便笑道,“哎,我剛才睡著了。”馬上又朝著郭寧有些嚴厲地說,“你給江雪老師打招唿了嗎?”


    江雪沒等郭寧說話,“打過招唿了,說說你把思佳,你家演員心疼你的,說你一天隻睡兩三個小時,我們來了還舍不得叫醒你,讓你打一會兒盹兒。”


    郝思佳瞥了郭寧一眼,低聲道,“看來替你挨的罵沒白挨。”


    林秋問,“你怎麽突然來南環了?”


    於是郝思佳就把《溫暖時光》男三號臨時放劇組鴿子的來龍去脈,以及劇組讓備胎過來試戲的事情說了。


    “不錯哦小郭,”江雪鼓勵道,“這劇的男三號是男主失散多年的親弟弟,還要和宋雅姐對戲的喲。”


    “你可別嚇他了,”郝思佳倒是很嚴肅地說,“和宋雅對戲,我怕宋雅扇他耳巴子。”


    卻怎料江雪和林秋為了緩和氣氛,都竊笑了起來,於是自己也隻好收起那點色厲內荏,“好吧,宋雅還是有教養的人,不會打人的。”


    “嚇死我了。”


    “你去外麵轉轉吧,”郝思佳對郭寧說,“我們談一點事情,談完了吃飯,晚上我帶你去劇組安排的酒店,之後我帶你去片場熟悉一下,明早你提前半個小時,七點半到劇組找執行副導演。”


    看來郝思佳是真的睡眠不足,自控力也下降了,不自覺地背起了藝人行程表。


    郭寧倒也是配合,“我記住了,思佳姐。”


    然後就出去了。


    等到小孩出去,郝思佳馬上就變成了一副殘花敗柳樣,“哎呀我的好江雪,分開幾天,真是想死你了。”


    江雪抱抱她,“我的好好好思佳,這幾天累壞了吧。”


    坐在一旁的林秋看著這‘姐妹情深’的樣子,心裏也知道郝思佳這幾天肯定是被手裏不成器又賺不到錢的藝人們給氣壞了。


    要不怎麽說經紀人都想帶好藝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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