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知錯,請老師成全……”


    金鼇島碧遊宮中,長耳定光仙跪在下首。


    他頭發半披著,擋住了那隻殘缺的耳朵。


    “長耳,這些年來我對你可好?”


    正在感悟天道的通天教主睜開了眼。


    他的目光中無悲無喜,如同九天上的神明掃視一隻執迷不悟的螻蟻。


    通天教主的目光並不冰冷,但那毫無感情的掃視還是叫長耳定光仙打了個寒顫。


    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


    他們隨侍七仙之所以能在通天教主這如此得臉,蓋因他們和通天教主因果匪淺。


    比不上親傳但區別於普通徒弟。


    他們有的是還沒成聖的通天教主少年時的寵物。


    有的是他撿迴來的寶器化形。


    有的是他曾經仗劍洪荒時救迴來的小可憐。


    是通天教主少年俠氣的見證。


    所以他們在通天教主心中一直都是特別的。


    天賦不好,不思修煉這都無妨!


    他們的存在就是通天教主少年時的紀念,所以他們可以保持最真的心性,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至於資源和修煉,隻要開口通天教主無有不應。


    不過他如今成聖了,隨侍七仙不敢像曾經那樣隨便罷了。


    如今的通天教主威嚴赫赫氣勢迫人


    光站在那就如明珠在側,叫螻蟻自慚形穢。


    聖人之尊,一言一行都可以牽扯天下。


    通天教主自然不能像從前那樣隨性。


    雖然隨侍七仙在別人麵前是獨得盛寵。


    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在通天教主麵前,早就不複往昔了。


    從前一直都是他們在通天麵前拔得頭籌。


    頂多上麵壓著個多寶!


    如今四大親傳八大外門!


    又多了三霄趙公明……


    截教萬仙來朝,長耳定光仙知道自己如果再不想辦法,離泯然眾人也不遠了。


    “老師對弟子極好,弟子無以為報……”


    所以不想報了!


    說是有教無類,但其實他們這些弱者仍舊是通天教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


    高興時說天賦也沒那麽重要,但目光卻在下一瞬被那些天賦高者吸引了。


    聖人不也同芸芸眾生一般口是心非?


    聖人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仗劍洪荒,飛揚赤誠的少年了!


    而他們這些舊時人物,也免不了被棄之敝履的命運!


    長耳定光仙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他本就不是天賦卓絕的人。


    失去了通天教主的資源傾斜和偏愛,他的道途一眼就能望到盡頭。


    如此他自己給自己掙份未來有什麽錯?


    要怪也隻能怪通天教主的口是心非反複無常


    他曾經帶著他們這些普通人見過至高巔峰,也說過不介意扶持他們這些弱小者一起攀登。


    給了他們希望,轉瞬間又拋在腦後。


    如此他們自己想辦法攀登高峰有錯嗎?


    洪荒強者為尊,無論用什麽辦法無論背叛多少人,長耳定光仙都想要登上這至高之位。


    見識一下大道盡頭的風景。


    也問一問這世間為何要給人分出三六九等來!


    為何他偏偏是最低賤的一等。


    元始天尊、闡教眾仙、甚至趙公明、三霄……


    他們任何人都可以隨便看不起他。


    “命運始終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你不能隻等著別人來施舍,也不能指望捷徑能帶你走到大道的盡頭……”


    通天教主歎了口氣。


    他其實並不知道怎麽做老師,無論是少年還是現在。


    他看重有天賦有實力的人,同樣也憐惜那些,不被天道偏愛的弱者。


    隻是兩者之間太難平衡了!


    長耳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通天教主並未注意!


    他雖然有顆赤誠的心,卻仍舊高高在上慣了。


    盤古嫡出,叫他的憐惜和善意都帶著股高高在上的意味。


    若是心性不佳者,怕是承受不起。


    長耳……


    通天教主垂下眼眸,他真的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隻兔子。


    通天教主撿到他時,他甚至連妖都不是。


    當時通天教主,不過是和元始天尊賭氣,隨手找了隻最弱小的生靈帶迴來與之對抗。


    後來長耳定光仙誕生了靈智,便也名正言順成為了通天教主的徒弟。


    可以說是他最早的幾個弟子之一。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放在他們之間真的不違和。


    也正因此通天教主一次一次容忍了他。


    不過是一隻修為不高的兔子,又能闖多大的禍呢?


    “你若真的知錯,我便在容你最後一次。”


    就當是為曾經的自己付出的心血和精力做個了結。


    天知道把一隻普通的兔子培養到如今這個程度,通天教主花了多少心思?


    付出的多沉沒成本也就越多,這句話在聖人身上同樣適用。


    甚至不算未來如何,通天教主對長耳定光仙的感情,倒比對趙公明要多得多。


    隻是洪荒終究是實力為尊的!


    “可您當年從未告訴過我們不能食用血食啊!”


    長耳定光仙抬眸眼眶通紅。


    他在賭,賭通天教主的感情!


    賭聖人年少之時感情的珍貴!


    他們這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強者,一個念頭足以讓普通人一生改變了。


    “黃庭經中不曾說過要存清去濁?”


    “黃庭經一千二百字,字字珠璣,可截教萬仙來朝,又有何人敢說自己真心理解吃透了?”


    長耳定光仙幾乎字字泣血,他跪著看似處於弱勢。


    但其實心中卻是暗喜的!


    他拿捏住了通天教主的感情。


    如今隻要聖人不想否定自己少年時,就不會要他的命。


    君子欺之以方,赤誠者欺以良善。


    長耳定光仙就是拿捏準了通天教主極守規矩,不觸及底線,不會以大欺小,不會欺淩弱者。


    不像元始天尊那樣,以自己的喜怒作為準則,肆意安排弱者的命運。


    他看似不羈,但其實有自己的一套底線,框住了別人,也框了自己。


    通天教主:“……”


    合著你蠢你還驕傲上了?


    好吧,他確實蠢!


    從撿到他的那天起,通天教主就知道,他本該是這凡俗中庸庸碌碌的一個。


    但通天教主偏偏不信這天命!


    所以才有如今的長耳定光仙。


    隻是看著如今滿身濁氣和因果的他,通天教主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


    他為天下眾生截取一線生機,可眾生真的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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