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林依退到樓下,但也一直聽著樓上的動靜,就怕真怠慢了貴客。


    “娘子,有人找。”大郎原在門口,偶爾迎一下客,就見有人找林依。


    林依聞言,尋著望過去,見站在氈門簾子旁邊,又貼著櫃台站著的,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白淨和氣的臉上,綻放出敦厚的笑容。


    見林依望來,忙拱拱手,遙遙行了一禮。


    林依雖說不認識,但也溫和了麵容,站起身行了一禮。


    那中年男人,幾步上前,又對著林依和煦叉手行一禮,“敢問是否是貴鋪的東家?”


    林依挑起一眉,暗道,今日這是捅了什麽窩了,怎麽都是來找她的。


    但麵上還是爽快得溫和道,“正是,不知您有何貴幹?”


    那中年男人得了話頭,適時的掛著恰到好處的歉意道,“今日前來確實為了一樁事情。”


    林依聽聲辨意,伸了手邀人坐下,上麵是不能去了,也隻能占用一處桌椅。


    該是時候把樓上的空處用上,林依掃過大廳一眼,人多起來就不僅僅是熱鬧,還有不可名狀的亂態。


    而且,貴客超過兩桌,她這地方就不太夠用,且現今總有客人在問,有沒有包間的事。


    這些也不過掃一眼的事情,倒不會怠慢的對麵人。


    等兩人剛坐定,阿團就手腳麻利的上了茶。


    那中年男人也不得不承認,莫看這娘子以女子之身開飯鋪,但一點也無市井婦人的粗鄙,反而舉手投足和應酬都大氣聰慧,確實比一些幹一輩子飲食行當的老人還要厲害。


    那中年男人端起茶盞飲一口,心裏打著腹稿,該拿捏何種語氣方妥當之後,方放下茶盞,開口道,“弊人姓周,吾今日前來,是想代表運來等幾家酒樓向娘子賠禮道歉的。”


    林依詫異一閃而過,但並沒跳將起來,而是麵色一沉,冷冷盯著他點點頭。


    那男人眼神一凜,知這娘子不好糊弄,忙將笑容又搓捏成真摯的表情,真誠道,“前段時日咱們幾家酒樓的前掌櫃,使用不當手段害的娘子入獄...”


    說到“前掌櫃”三字時,又特意加重讀音,能使人一下子聽清何意。


    接著這人麵上帶了三分無奈,三分隱忍,再加幾分強言歡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過最後都將化為一聲長歎,口氣鑲上一絲委屈,繼續道,“咱們幾家的前掌櫃已被東家開了,今日吾前來還被東家殷殷囑托,不管緣由如何,都是咱們幾家做錯了,讓娘子有要求盡管提,別讓娘子氣傷了身子。”


    說罷,把擱在身邊的盒子往林依方向推了推。


    林依聞言,心裏暗暗冷笑,你就演吧,演一出奴大欺主的戲,她就不信,沒了你東家的首肯,你們幾家能聯合的起來?怪不得找這麽個麵相憨厚的,這演技放在現代,最起碼一座小金雞跑不掉,不然真對不起你這演技。


    “這話就怪了,您幾家誣賴於我,害我名節受損...就隻派了你一人前來?”林依可不慣著他,不去問前掌櫃的事,而是直接指出核心問題,免得讓他們覺得她好欺負。


    這中年男人,沒想到林依說話如此辛辣、直白,被嗆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但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道,“吾等---”


    林依伸出手懶得看他演戲,打開盒子掃一眼,譏諷的道,“這什麽紅花綠葉的,就請周掌櫃帶迴去吧!小婦人我雖不大富大貴,但買個個把飾品的錢財還是有的。”


    隨著最後一句話落地的還有盒子的蓋子。


    周掌櫃從沒被人這麽下過臉子,真想就一揮袖子一走了之,但他想起來時,在幾家東家麵前下的軍令狀,萬不好如此灰溜溜的迴去,畢竟他能頂了之前的掌櫃,後來的也能頂了他的位置。


    “那...那...”即便是成精的周掌櫃,一時也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且看林依頭上簪的沒見過的菊花,也隻能呐呐收聲,怕是人家頭上一朵花就能買盒子的十個還多了。


    林依見敲打的夠了,覷一眼周掌櫃額頭冒出的細汗,方慢悠悠歎一口氣道,“我知周掌櫃前來是受人之托,我這話也並不是針對您,您迴去盡可說是小婦人太過刁鑽,不好相與就好。”


    這一翻話,周掌櫃一肚子怨氣立即散了三分,反而心底裏還升上一些,這小娘子其實是很有肚量的,不然如果他要遇上此事,隻怕隻會趁人病要人命吧!人啊,不就喜歡痛打落水狗?


    周掌櫃徹底收了輕視,鄭重朝林依行一禮,抬頭時已沒了應酬的笑貌,而是誠懇道,“娘子放心,今日之事我會原原本本告訴東家,萬不會輕視了您。”


    林依盈盈站起身,撫平裙子,歎息一聲道,“今日多謝周掌櫃來一趟,天冷了,嚐嚐弊店的吃食再走吧。”


    周掌櫃想想又坐了下來,林依雖不再意,但到底不便陪他,就派了丁澤在他身邊幫忙跑跑腿。


    在周掌櫃吃鍋子吃的熱火朝天時,林依的鋪子也迎來了第一批因為廣告營銷進來的客人。


    客人之一道,“娘子,您這邊又出新菜了?”


    “對,冬天到了,還是吃點熱乎的舒服。”


    客人之二道,“是極是極!今日我朋友非要請我去什麽運來酒樓吃,酒水和冷菜冷肉下肚後,隻覺得肚裏壘起來一塊塊冰坨坨,遠沒有在娘子這邊吃的舒爽。”


    “不過--”那客人說到這邊一停,接著臉上掛起一個古怪的笑容,“嘿嘿”笑兩聲,輕輕嗓子繼續道,“那店裏上演了一幕好戲,到也撫平了我這一肚子的牢騷。”


    有那好事的,立刻就問起來。


    那客人也不賣關子,立即滔滔不絕的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也就是一開始林邑奴去吃飯,發現菜裏有蟲子,而當兩方對峙時,又發現言語不通,店家捏了鼻子認了後,好嘛!之後每天都有人來,等店家不讓林邑人進去後,又換來了胡人,總之店家永遠都不知來的客人中哪些是鬧事的。


    現今店家隻能不準胡人入內,那有真正的要吃飯的胡人一聽,又立即不高興起來。


    這不,該得罪的,不該得罪的,通通都得罪了個遍,現在每天這酒樓門口都要演上這麽一波,剛好寒冬臘月的,有些閑汗和嚼舌老嫗專門每日裏侯在門口看戲呢,這戲可比戲園裏的要精彩多了。


    “真的假的?那我明日下晌去看,看完剛好來小娘子這處吃飯。”


    林依瞥一眼食不知味的周掌櫃,笑的兩個小酒窩越發深。


    “客人今日講了一個好笑話,客人今日要是點了小鍋子,我多送客人一盤菜...”


    其餘人等沒想到還有這般好事,都羨慕的看著得到送菜的客人。


    有那客人起哄道,“那娘子,我也點了這鍋子,給不給我送菜?”


    “都送都送...”


    正在這時,蘇城推了門進來。


    得到送菜的諸人,更是促狹的開口,“好了好了,不打擾娘子了。”


    其餘客人也俱和善一笑。


    周掌櫃尋著起哄聲轉頭看去,就見到林依和一個頂俊俏的男子在聊著什麽,看這男子就不似什麽普通人,且這人敏銳非常,他眼鋒掃過來時的尖利,讓他心停跳了一下。


    幾位東家真是踢到鐵板了,他得好好勸勸幾位東家,都說,京城沿街跑過去的一隻老鼠,都可能是哪個做官的愛寵,金陵比照京城也不差的,這臥虎藏龍的怕是也不少。


    他迴去後一定要說服東家親自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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