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年覺得這兩年的異地戀是導致他們感情進入平淡期的主要原因,但其實高善予知道不是,所有的問題都來自於她,無關乎距離。


    兩條路她必須選擇其中一條,她像是溺水之人掙紮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選擇了與他反向而行的那條路。


    “阿年,你知道我要說什麽對嗎?”


    宋時年知道,他也不想裝傻充愣說不知道。


    “我知道,我最近是不是讓你覺得很煩?那這樣,我不說了,你想什麽時候聯係再隨時聯係我好不好?別說氣話。”


    高善予知道自己的煩躁和疲憊不是來自於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在說氣話,這反而是她極度清醒和理智之下做的決定。


    後來幾次她也試圖談起這個話題,但宋時年都刻意迴避著。


    “宋時年,我現在真的給不了你想要的,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好,我一直在向你輸出負麵的情緒......”


    “糕糕,我沒有想要什麽,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是人都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實習的壓力是挺大的,不用太為難自己,我也不覺得你的情緒很負麵,你有任何想發泄的都可以跟我說的。”


    她在情緒失控的邊緣,他則一直是情緒穩定的中心。


    高善予有時候都不明白,明明他之前還會因為一些他不認可的事情跟她生氣,為什麽現在她都這樣了,他卻一句重話都不跟她說?


    這樣使得她心裏的愧疚感越發深重。


    他那麽好,不應該被這樣對待的啊。


    宋時年則是察覺到了她情緒的異常和不受控製,她本來就處於一個容易崩潰的邊緣地帶,他覺得要是自己再說什麽重話,無異於把人往懸崖下推。


    雖然他安慰高善予說,她帶給他的情緒並不負麵,但這種滋味還是很難受也很無力,像夏天從空調房裏走出來,熱浪將人席卷,唿吸不上一點兒清新的空氣。


    他以為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等她實習結束好了,等她迴來他們結束異地就好了,但沒想到事情這麽不如他所願。


    ......


    a市醫科大學臨床醫學本科生不用寫畢業論文,也不用答辯,但是有畢業考核,高善予迴了學校提交自己的實習證明,參加畢業考試,最後順利拿到畢業證書。


    畢業典禮那天,她穿著學士服站在人群中,在遠處看不清人的五官,隻有清一色的服裝,她並不突出,但宋時年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和高善予視線交匯的那一瞬,他招了招手,高善予想用盡自己的全力跑向他,但腳下像是被灌了鉛,每挪一步都費勁得不行。


    “糕糕寶貝,畢業快樂,拍照結束了嗎?”


    宋時年見她秀氣的眉毛微皺,神色難掩落寞和悲傷,以為她是因畢業而不舍難過。


    他伸手將手背覆上她的額頭,幾縷碎發在皮膚上輕輕擦過,有點癢。


    “小花朵被曬蔫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逗她,想讓她開心一些。


    高善予猛然想起大一時那個讓人心動的雨夜,他也是這樣將手背覆在她的額頭上,看她有沒有發燒。


    他還給她唱了《hey jude》


    閃電劃過,夜空亮如白晝,滾滾驚雷在耳邊炸響,那是她第一次對這些沒有那麽恐懼,因為耳邊迴蕩著他低沉溫柔的歌聲。


    “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宋時年的聲音將她的迴憶打斷。


    “阿年,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


    他本來的規劃是等她畢業了就求婚,但聽她的語氣過於抱歉,最終還是揉揉她的腦袋安慰道:“沒事兒,不想去就不去了。”


    仔細想了想,他也覺得有點不合適,她剛迴來,很多事情還沒處理好,他們之間也還存在一些小問題,需要再多溝通溝通。


    高善予深吸了兩口氣,緩緩開口:


    “我是想說,我要迴北城。”


    是要迴去,不是想迴去,她又決定好了。


    “所以呢?”宋時年手不自覺地握緊,再握緊,關節處泛白,憋屈又無力。


    “我之前有試圖跟你說這個事情,但每次都被你打斷了,當麵說,說清楚些也好。


    我在來的路上想了很久,你有一個很好的家庭,沒有太多的顧慮,所以你的理想是高於現實的,但我不是,我是被生活推著往前走的,我沒法和你一路並肩同行。


    我們有嚐試過了,這兩年來的滋味並不好受,我以後要留在北城,異地兩年或許能熬,那三年五年呢,一輩子呢?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這裏,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跟我一起。”


    同樣,我也很抱歉,我不能自私地選擇留在這裏。


    “對不起,我沒有能力再繼續給你情緒價值和關心陪伴,我也不想你弄得這麽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時年怎麽還會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


    他確實是從來沒想過要離開a市,他從小在這兒長大,重要的人和最熟悉的一切都在這裏,一輩子的異地也不現實,但他以為她會留在這兒的,她以前說過自己想留在這兒的。


    “那...那你給我點兒時間,你要是實在想迴去的話,我這邊讀研結束了也可以去北城那發展,我知道這段時間我們是有點小矛盾,但這不是相處過程中很正常的事情嗎,我沒覺得這會影響到我們的感情,我哪裏做得不夠好你都可以跟我說,總會解決的。”


    高善予攥了攥手指,看著他的眼睛,毫不遲疑地開口:“我知道你不想離開這兒的,我不要你委曲求全,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想你等,不想再耽誤你的時間,根本就不是我離不離開的問題,是我的未來規劃裏沒有你。”


    這一刻宋時年隻覺得猝不及防,自己也很可笑,他眼尾倏然變得猩紅,像是暗夜裏困頓的猛獸,一觸即發。


    他已經規劃好了和她的未來,她卻說她的未來規劃裏沒有他。


    “所以,我打算跟你求婚,你打算跟我說分手,是嗎?”他聲音低啞得不像話,各種消極的情緒頃刻間快速積蓄著,像一個巨大的雪球,但凡雪崩了,他就被吞噬得骨頭都不剩。


    高善予咬了咬唇,指甲無意識地嵌入掌心皮膚,她在心底告誡自己要冷靜,理智的分析和赤裸裸的現實告訴她,她沒有衝動的資本。


    “阿年,結婚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這不是單單兩個人的事情,我們不合適,你會遇見更適合你的人。”


    “那你說說什麽叫合適?我們哪裏不合適了?什麽叫更適合我的人?我覺得你就是天底下最適合我的人,但在你看來,我並不是這樣,對嗎?”


    宋時年覺得自己已經徘徊在懸崖的邊緣,他企圖抓住一個東西支撐自己不會像流星一樣下墜隕落,他處於崩潰的邊緣,可是她好像永遠那麽平靜,她怎麽能如此平靜。


    “高善予,你說分就分,那這些年的感情算什麽,一場笑話嗎?你玩得開心嗎?”


    高善予漂亮的眸子盯著他,神情堅定:“我沒有,我一直都很認真,而且這兩年裏我們有兩年都不在彼此身邊,很多事情都會改變。”


    “我不同意,除非你告訴我,你不愛我了。”


    這是他唯一的感情經曆,除了不愛,他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理由可以阻擋兩個人在一起。


    為什麽彼此相愛的兩個人不能在一起啊。


    她忽而又垂眸,濃密烏黑的睫毛蓋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不想說這麽違心又傷人的話。


    “不管你信不信,我對待這段感情是全心全意的,但不是有愛就能夠在一起,等你冷靜下來了,就會想明白我說的話,我們不合適,我確實沒辦法說出口,也不想傷害你。”


    “你現在就不是在傷害我嗎?”宋時年已經極力壓製自己,但最終還是理智潰散,近乎絕望地喊了出來。


    兩個人一同陷入沉默,宋時年一直沒有給出一個迴複,他腦子很亂很亂,像迷失幻境的孤影,找不到任何出口。


    “對不起,我明天就要迴北城了。”


    宋時年怔怔地看著她,忽而輕嗬一聲,無盡悲涼與落寞:“所以,是愛過,但也沒多愛,說不要就可以不要了,是嗎?”


    還真是一刻也不願意多停留,她是鐵了心要將這段感情畫上句號。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像一個小醜,憑什麽她就能雲淡風輕鎮定自若地跟他講著所謂的現實,他就一副要失控抓狂的樣子。


    他骨子裏也是一個驕傲的人啊。


    “行,放手,我還能纏著你不成。”他語氣緩和下來,卻染上了一層冰涼。


    “高善予,你愛去哪就去哪,從今以後,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宋時年說完轉身就走了,高善予看著他的背影,在日光下被斜拉得很長很長。


    湛藍的天空宛若一張純淨的巨型畫卷,有飛機飛過,尾氣噴出一條筆直的潔美的線,不斷延伸至遠方。


    飛機蹤影消失在遼闊的天際,高善予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將視線收迴。


    這又是一個大好的晴天。


    可是她失去了那個晴天般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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