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沒有好消息了。


    火車冒著黑煙在荒野上奔馳,駛離了韓行的視線,帶著韓行所有的希望和陸誌超的最後寄托,離開了這片荒野。


    “就差一點……”一口血從韓行嘴裏噴出來。


    骨矛不是光滑的,上麵布滿了倒鉤,從韓行的後背進入,紮穿了韓行的肺葉,從前胸出來,將韓行釘在了荒野之上。


    一片灼燒般的疼痛裏,韓行的肺像是破了的風箱,空氣從稀爛的傷口直接進入肺葉。


    灼燒不是骨刺的屬性,韓行知道,那是他的血液在瘋狂的湧動,但他已經沒有力量再去控製這些血液,沸騰的鮮血順著傷口流滿了整根骨刺。


    後半截白生生的,前半截血淋淋的。


    “真是遺憾啊,”骨奴看著遠去的火車搖頭:“就差一點,要真搭上了那列火車,我還真找不到你……”


    骨奴看向火車消失的盡頭,那裏是格城。


    再看向火車來的方向,那裏是花都。


    “但,就差一點,現在……”骨奴笑起來,像是骷髏張開了嘴:“……繼續吧,越來越好玩兒了……”


    韓行雙手抓在布滿了倒鉤的骨矛上,借著身體的重量,將骨矛從地上拔出來。


    嗖——


    又是一根骨矛,穿過韓行的左胸,將韓行重新釘迴荒野……


    “繼續……”骨奴看著,笑著。


    韓行麵無表情,也不說話,繼續把自己從荒野上拔出來,超過身體承受的疼痛已經讓他感覺不到疼痛,韓行知道……自己快死了。


    隻有死人,才不會感覺到痛。


    韓行開始迴顧自己這短暫的一生,好像……也沒什麽值得迴顧的。


    想做的事情很多,做到的事情很少。


    這一刻,韓行理解了呂先生的哲學:人在臨死之時,隻會為自己沒有做到的事情而感到後悔……


    讓韓行唯一欣慰的大概隻有他這短暫的一生,沒有做到的事情很多,但也從來沒有被人逼著做什麽事情。


    呂先生說,這個世界的事情,大部分放一放就可以解決,但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還有些事情是不想做卻被人逼著做的。


    最後這些事情,才是人抱愧一生的原因,可能抱愧自己,也可能抱愧他人。


    僅剩下的遺憾,可能就是沒有聽方想的話,鬼咒選擇陳默為星河最後的希望,方想選擇韓行為星河最後的希望,也是韓數最後的希望。


    “還沒有去過藍都……還有老師的無咒種猜想……”韓行喃喃著,把自己從地上拔出來:“活著……就有奇跡……我不能死……”


    “你還真夠頑強的……”骨奴揮手間,又是一根骨矛穿透了韓行的胸腔,韓行還在掙紮……


    “這都不死?”骨奴像是看到了新玩具。


    韓行抬頭,一說話,扯的肺葉子疼,血水順著嘴角流出來溢滿了整個下巴,但韓行在笑,聲音輕鬆而戲謔:“傻子,因為我的心髒不長在左邊,也不長在右邊……”


    韓行敲敲自己的胸骨,帶著挑釁:“你要不要來聽一聽……”


    整個鐵牛鎮都知道行哥兒是這個世界上處事最公允的人,因為行哥兒的心髒長在中間,永遠不會偏向誰。


    麵對韓行的挑釁,骨奴搖頭笑著:“你死了,我照樣會知道。”


    一把骨刀出現在骨奴的右手:“我會用這把刀割開你的胸口,看個夠的。”


    “垃圾……”韓行笑的比骨奴還要放肆:“我都這樣了,你還是怕我,我不會死的,即便是死了,也會變成鬼,一直看著你……一直看著你……”


    骨奴表現的很淡定,但卻迴避著韓行的眼睛,用手蹭著骨刀的刀刃,像是在感覺骨刀的鋒利:“繼續……”


    韓行大笑著,第三次把自己從地上拔起來。


    第四根骨矛穿透韓行的右肩……但這次,韓行隻是踉蹌了一下,穩穩的站在的原地:“不夠!”


    “來吧!”韓行張開雙臂:“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


    嗖嗖嗖!


    三根骨矛從空氣中凝聚出來,這一刻,韓行的五識變得異常敏銳。


    骨矛還是從身後來的,但韓行轉過了身:“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弄死我!”韓行張開懷抱,擁抱死亡:“你弄不死我,我就會弄死你!隻要和你有血緣關係的,全部弄死!我要把你的基因從這個世界上抹除掉!黑犬已經死了,天赦也活不了,還有那個朽木,我會!一個一個的找到他們!徹底擦掉你在這個世界所有的痕跡!!!”


    “那就去死……”骨奴的話沒有說完。


    三根骨矛在射進韓行身體的瞬間被恐怖的威壓直接碾碎成塵!


    “你真是!”丁力掐著骨奴的脖子,將骨奴提在半空:“好大的狗膽!”


    沒有迎來想象中的死亡,韓行迴頭,看到那個三米多高的老頭兒背影,和被老頭兒一手掐著脖子拎起來的骨奴驚恐的臉:“師父……別殺了他……”


    韓行倒地,徹底昏厥過去,超哥……我等到了那個奇跡……


    星河城,今天是封閉星河大道的第七天。


    “最後三天。”鐵心城看向身後,整個星河城的中央街道都被清理的幹幹淨淨,像是在歡迎什麽即將要來的人。


    鐵心城世代生活在星河城,他比誰都清楚星河城是完全依托星河咒術學院而存在的,這個世界的城市很多,被淹沒在曆史裏的城市更多,他能做的不多。


    此時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讓咒術塔的人看到星河城不是一片廢墟,這裏還有希望,如果咒術塔放棄星河城……


    即便是九妖山脈的妖獸都殺幹淨了,星河城也會一日不如一日。


    這裏不再是整個咒術大陸的年輕咒術師們最向往的殿堂,這七天,鐵心城的兒子出生了,他沒有時間去看,有人告訴他,是個帶咒種的!


    這七天,鐵心城下了一個決心,如果咒術塔放棄重建星河咒術學院,那……他就自己建一個星河咒術學院,自己那個還沒有見麵的兒子,就是新星河的第一個學生!


    鐵路往南,格城。


    韓行再醒來的時候,身上纏滿了繃帶,丁力就坐在韓行床邊,骨奴跪在旁邊像一支隨時會被風吹滅的蠟燭。


    “您真該給我個信物……”韓行看著力聖,苦笑一聲。


    “力聖的名號就是信物……”丁力看向骨奴,骨奴像是被人強奸了一百遍的小媳婦,聽到這句話瘋狂點頭:“是是是!”


    “師父,看來你得跟著我很長一段時間了……”韓行隻看了骨奴一眼,就挪開了視線。


    丁力將一張報紙遞給韓行:“以後,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再敢跟我耍心眼,我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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