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未必不好,隻是不夠好。


    夢裏的人糊塗,做什麽都糊塗,分不清虛幻或現實,也不想分清。


    做夢是快樂的事,未必是正確的事,正確的事就是讓人強大有力量,得到自由的事。


    正確的事可以有快樂,也可以有不快樂,就像修行,修行是正確的事,也會有快樂的時候。


    許多時候,做正確的事,未必快樂。


    夢裏待久了,也未必快樂。


    陳陽現在更願意做正確的事,比如去冥世,幫助鬼怪得到解脫,這是一件很不錯的好事,雖然總會叫他心情沉重,可他就是想去做這些事。


    一個立誌成仙的糊塗蛋,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做什麽呢?


    細細想來,隻有命機,沒有本心所願,渾渾噩噩不得解脫,他做事如同傀儡一般,不知何處的絲線將他纏住,按部就班,一舉一動都被操控。


    陳陽想到這裏,依舊往冥世去了,成了傀儡又如何呢,元嬰靠山,能解了蠢樂子的擾動嗎?


    從打算來無盡海的那天,他就做好了準備,修士抓機緣,從來都是這樣奮不顧身。


    性情大變,反複無常,靈智蒙昧,這些代價其實並不嚴重,沒有機緣修為,他在這世上活下去,需要付出的代價或許更多。


    想要掌控命運,那就避免不了失敗後,看著自己成為命運的傀儡,即便自己還未察覺何時出了差錯。


    命機這樣玄奇的東西,他是從未聽說過的,問人也無處詢問,蠢樂子更不是什麽可以隨便擺脫的東西。


    發覺到自己的呆板和刻意,陳陽默然無言,來到了冥世中,這裏的死者很像他,呆板沉默,行為很刻板,也可以說,他越來越像一個死人。


    天空血月高掛,海水色澤淡粉,沙灘上有許多甲殼圖案是人臉的蟹,陳陽撿了根木棍敲啊敲,嘴裏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超度。


    失了智慧,失了耐心,隻剩下玩樂的本能,等他某天玩樂的心也失去,那就可以看到活死人的模樣了吧?


    雖說要救鬼怪於水火,陳陽卻並不著急,受了不知多少年的罪,少去一兩天有什麽事情?


    靜下心來,盤坐敲著木魚螃蟹,陳陽心無旁騖,當當當,當當當,葫蘆妖噤若寒蟬,生怕陳陽發了瘋敲自己玩。


    夢中進入冥世,似乎陳陽依然沒有醒來,所作所為就好似身處夢中,全然不顧自己來此為何。


    嘻嘻的幽魂笑聲在草叢中發出,海邊沒有樹林,這座島一眼望去 ,隻能看到及膝草木,看不到別的什麽高大植被。


    此情此景,倒也罕見,很少看到某地沒有一棵樹,隻有草,尤其是海中小島,或許是此地汙染太嚴重了呢?


    陳陽默默敲著木魚,螃蟹依舊敢怒不敢言,背上的人臉漸漸模糊,看不清具體輪廓。


    這事情怎麽怎麽樣,已經不再去想,螃蟹應該是不開心的,好端端身上的花紋沒了,平白無故,真是日了狗。


    陳陽敲完一個螃蟹,再去敲另一個,或許敲到這裏的螃蟹沒了花紋,就能知道這裏的一切?


    這是什麽夢話,莫不是還沒睡醒。


    如墜夢中是什麽樣的感覺,真正墜入夢中又是怎樣的表現,清醒的人大約是想不出來。


    拿著木棍敲螃蟹,敲啊敲,敲啊敲,陳陽眼睛半開半合,似乎是在鬥法,似乎是在慷慨激昂與人辯論,冥世,真的存在嗎,或許隻是一場夢。


    世界上為什麽會有夢這種東西,曖昧,模糊,仿若真實,卻終究是空。


    如果有什麽可以讓人擺脫夢境,那不是幸福,也不是安寧,隻會是痛苦和恐懼,那是最原始的情緒。


    木棍敲碎了螃蟹,哢嚓一聲,陳陽手心刺痛,仿若大夢初醒一般,看向天空。


    這裏是冥世,又不像冥世,天空是深藍色,月亮是黑色的,黑色的光籠罩了這裏,海也是黑色,天空卻是醒目的深藍。


    陳陽飄在島上,伸手不見五指,他連自己都看不到了,又怎麽去找鬼怪問話呢,還是先找神廟所在吧。


    這樣的月光下,神廟的燈火也該很顯眼才對,陳陽這樣想著,卻不知該往何方去尋找,自己會不會摸黑飄到海麵上。


    無頭蒼蠅一樣亂轉,那也比留在原地不動要好些,想到這裏,陳陽勇敢的向前飄去,前方是一片黑暗,他不能確認自己是否在向前。


    但能確認的是,他一直在行進,或許是原地轉圈,或許是另一場夢,無所謂了,他要做事,事沒有做完,他就會一直在路上行進。


    伸直手,摸黑擋在眼前,陳陽想起了故事裏的僵屍們,就是因為看不到路,才會伸直手臂嗎?


    這裏的鬼怪或許就是苦惱,總在黑暗中,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本該是什麽樣子,也忘了哪裏有路,該怎樣行走。


    在漆黑的月光裏點燈,照亮一座島?


    或許這是必要的,有光亮才好做事情,兩眼一抹黑,很影響他的行動,陳陽想到這裏,卻很疑惑。


    為什麽這裏連樹都沒有呢?他飄了好一段路,一直沒有碰到樹,倒是碰到了山一樣的石頭。


    叫人心裏很疑惑,難道樹都被砍了當柴燒,那這裏的鬼怪或許也向往光明,這樣的話找到神廟就能找到鬼怪,找到鬼怪就能有神廟的線索。


    陳陽歎息著,默默修正腦海裏的地圖,他飄來飄去,好幾次都飄出了海島,又原路飄了迴來,腦海裏有了這座島的大概輪廓。


    就這樣摸黑伸直手臂,飄蕩著,飄蕩著,沿岸邊向內圈收縮,他在搜尋神廟,隻要找到神廟,將島嶼照得燈火通明,就可以找鬼怪問話幫他們解脫。


    不知道這座島又有怎樣的煩惱和憂愁,他又能不能給到足夠的幫助。


    黑色的月亮,深藍的天,冥世也不是一成不變,不知道是這裏的月亮不同,還是此刻冥世所有的地方,血月都變成了黑色。


    飄啊飄,飄啊飄,陳陽停了下來,這是島嶼的最中心,他已經飄過了整座島嶼,沒有看到任何燈火的蹤跡。


    是這裏沒有神廟,還是黑月遮蔽了燈火的光?


    陳陽想起了那座石山,也許神廟就在山頂上,島上除了低矮的草和骨頭,就隻有那座山了。


    腦海中有著地圖,陳陽不知在此地飄了多久,黑暗對他來說不是阻礙,直直往那座石山飄去,自己在哪個位置,已經到了哪個位置,都很清楚。


    他到了山腳,沿著山一寸寸尋找,摸索,一直到了山頂。


    透過極細極細的一絲裂縫,他看到幾乎微不可察的一絲暗光。


    這時陳陽恍然驚覺,這不是什麽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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