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在漆黑的水底上下沉浮,雖然不用喘氣,陳陽還是需要定位,免得自己遠離樹林。


    找線索還是在這裏好找,跑到別的地方潛水,容易迷路,魂魄越發陰寒,陳陽打了個冷戰,在水裏陰森森的,好像背後有人窺伺。


    扭頭看去,又黑洞洞一片,什麽也看不到,冥世很空曠,也很寂寥,浮上水麵坐著樹樁,抬首望著萬年不變的血月。


    初到冥世,他隻覺這月詭異,冒著股邪氣兒,時間久了也慢慢習慣,現在這四下無人,連鬼也不見一個,看著這輪月,鮮紅,明亮,卻是有幾分親切了。


    掃視一陣樹林,沒有異常,陳陽朝另一個方向入水,往斜下方遊去,葫蘆妖已經生無可戀,認命的噴吐陰力。


    陳陽觀察著四周環境,雖然水底昏暗,看不分明,但能模糊看到一些輪廓,那是水中陰氣凝結處,陰寒無比,阻礙前路,需要主動避開。


    再往下走時,被窺視的感覺又出現了,陳陽裝作不知,繼續向下,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而後在窺伺感最強烈的時候,姿態看似放鬆舒展,卻猛然迴頭!


    他看到一條像是在擺動尾巴的暗影,瞬間消失,陳陽緊緊皺眉,剛才是什麽東西,魚?


    不是鬼怪,沒有智慧和情感的話,他找魚做什麽,烤來吃嗎?他是來助人為樂的,又不是來一趟冥世隻想著喂魚,和那些釣不到魚的空軍佬一樣。


    不過總算是確認了,這裏有生物存在,不是一片荒蕪,哪怕是死靈生物,那就不能排除存在鬼怪的可能,要繼續認真搜尋才行。


    陳陽大受鼓舞,想到能幫助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鬼怪,真是把他激動壞了,在水中遊來遊去,可再也沒感受到那種窺視。


    在暗沉的水底浮遊,仿若空遊無所依,但陳陽沒有迷茫,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想做什麽,雖然看起來像個傻子,但他自己不這麽覺得。


    行為隻有符合規範與否,沒有傻或不傻,當人要達到自己的目的,行為不符合規範的時候,會被其他人當作傻子,但規範行為,也是為了達到一種目的。


    一種不夠高尚的目的,隻有違背了另一種更切實高尚的目的,才可以說他是傻的。


    目的高尚與否,在於人心。


    人是萬物的尺度


    陳陽覺得自己很高尚,他想要長生,他很誠實,值得表揚,至於那個暗中窺伺者,目的不明,還是要想辦法逮住他,聊一聊,才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


    不知道在這裏找了多久,陳陽沒有覺得厭煩,也沒有氣餒,他隨時可以還陽,不在這裏做無用功,可以在宴席上大吃特吃,直到煉氣九層準備築基。


    這裏可能存在的鬼怪,卻不知要再等多久,才會遇到一個,願意幫他們解決問題的生魂,隻是為這種可能,他可以把時間浪費在這裏而不心生慚愧。


    終於,陳陽又一次察覺到了窺伺,他沒有猶豫,葫蘆妖全力開噴,他像一枚魚雷直直衝向那擺尾的身影!


    在追逐過程中,他也看到了這鬼怪的樣貌,上半身是人,長發飄飄如水藻,下半身是魚,擺尾有力而遊速甚快。


    如果不是血肉已經腐爛,骨頭已經生鏽,葫蘆妖無論如何追不上這鮫人屍首的,或者說鮫人厲鬼?


    總之他生前是鮫人,這一點是能肯定的,陳陽一邊追一邊想,至於哪來的閑心想這些,當然是因為努力在追的是葫蘆妖,他就是個下命令的。


    葫蘆妖:我**你個**


    陳陽當然也不是什麽都沒做,山神令探出兩條金線,連在鮫人尾部,陳陽騎著葫蘆,拉著金線,好像駕車一般輕鬆,在水底橫衝直撞,無人可當!


    好不容易逮住的舌頭,可不能讓他跑了,這地方到底什麽局勢,有哪些需要幫助的鬼怪,都需要問問清楚嘞。


    眼見著越跑越遠,都不知道被帶著跑哪兒去了,陳陽更是不敢鬆開這鮫人,山神令探出更多金線,避免了鮫人鬼削肉和他分開的可能。


    雖說一直在兜圈子一樣,具體兜哪兒了,也真的分不清楚,隻希望陳陽懂得看天象認路,不然降伏了這鮫人鬼也不認路,樹林在左還是右都找不到,之前搜尋探得的情報都作廢了。


    腐朽的屍骨上釘纏金線,像一件華美的披風,添補了缺損的血肉,都快被山神令卷成粽子了,他還在遊!


    陳陽也是無奈,葫蘆妖有氣無力的,快噴不出陰力了,這可不敢壓榨太甚,不然漩渦崩解,修為盡喪,靈智也泯滅,實在得不償失。


    又過了一陣,山神令金光徹底裹住腐屍,它的外表已經不是腐爛鮫人,而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鮫人金像,浮在水中發出淡金光芒,美不勝收。


    陳陽欣賞的看眼自己的傑作,這鬼生前也是美人啊,不過生滅枯榮皆是自然之理,也不必太過遺憾。


    無論死和腐朽是多麽可怖,神廟的燈火永不熄滅,紮根於此。


    陳陽往下方水底看去,溫暖的燈火不知從何亮起,那邊是珊瑚白骨堆成的建築,腐爛的鮫人屍首和其他鬼怪在下方聚集。


    這和鬼市差不多的地方,也可以說是鬼市吧,隻是有些偏僻,他這個陸地上的生魂過來時,或許是本能的離這兒遠了些。


    一通好找啊…


    山神令收迴,放出了被俘虜的鮫人,陳陽安慰鼓勵了一下葫蘆妖,讓有氣無力的它加把勁兒,往神廟燈火遊去。


    陳陽自己,當然是要防備可能存在的危險,山神令從被動變成主動,那他就不能過分依賴被動防護,而是小心防備,發覺不對後主動出擊。


    畢竟見識過了,能破山神令護罩的凡人手段,雖然還是知道它很厲害,但不會再把它當成什麽了不得的倚仗。


    他更相信自己,也更願意靠自己。


    當然,趕路的時候除外。


    鮫人鬼體表金光褪去,又恢複幹癟腐朽的外貌後,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自由,愣了一下,而後瞬間擺尾遠去了。


    雖然是死靈,模樣也醜陋的很,看起來卻比剛才還保有活著時樣貌,金光閃閃的華美模樣有活力的多。


    葫蘆妖榨出最後一滴陰力,顫顫巍巍停在陰氣之牆前,然後噗嚕噗嚕的,死活使不上力氣,就這樣停在水底,生無可戀。


    陳陽下了葫蘆,把縮小後的它掛在腰間,嘀嘀咕咕說什麽:“我帶著你走了那麽多的路,你如今載我一程也是應有之意,這就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說著山神令打開了陰氣之牆,他飄入其中,隻覺得在水裏實在不適應,冷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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