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陽號就這樣在不見天日的暴雨裏行進著,喧鬧而寂靜,陳陽沒想到會在海上有這麽靜的時候。


    暴雨聲雷電聲,再沒有其他,沒有其他生命,那幾乎等同於沉默,就像塞北的風沙,喧擾隻能增添寂寞。


    雷電的紋路在天空交織成網,形成奇特的圖案,那是陳陽唯一能感覺到有趣的場景,每次都不一樣,雷電是自由隨機的,它愛是什麽樣子就能是什麽樣子。


    陳陽一邊愜意開船,一邊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半空劈出一道形似符籙的雷紋,他再看時卻消退了。


    而下一刻亮起的紋路,自然和之前也不同,毫無規律可言,好像那隻是他的幻覺。


    可這也讓陳陽陷入了思索,這風暴海如此寬廣,雷電從未斷絕,它真就沒有哪怕一次,劈出過符籙的形狀嗎?


    或者說,符籙這東西,最開始是怎麽來的?


    他一個激靈,將船舵穩穩把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天空雷紋,他在等一個瞬間,一個符籙成型,靈力灌注的瞬間!


    也許風暴海,是天地奧秘最直觀展現出來的地方,開創符道的先賢,或許就曾在此處獲取靈感。


    師法天地自然,符道乃成,陳陽有種焦灼又不知在焦灼什麽的茫然,他隻是如饑似渴的觀察雷紋,玉陽號仍然平穩航行。


    他也不再感覺到沉寂,全心投入其中,他感覺到雷聲震耳欲聾,電光無比刺眼,耳鳴眼暈,難以為繼。


    心慌意亂,陳陽收束精神,平複神魂動搖和想要嘔吐的難受感覺,太過投入這天地之威,著實有些傷神呐。


    看來在此地悟道,煉氣是辦不到的,稍微看這麽一陣就受不了,起碼要築基才好感悟這雷紋中蘊藏的奧秘吧?


    雖然手下們在這雷電下有些止不住的心驚膽戰,畢竟他們是被雷電克製的鬼物,但這麽多風浪都過來了,也不至於在這裏亂了陣腳。


    說起心驚膽戰,他們過極熱海的時候也是一樣心驚膽戰,都很害怕,沒差別。


    陳陽揉揉眉心,毫不猶豫灌下一瓶提神藥物,怕什麽傷不傷神,船上有個藥師在,還有那麽多藥物,他最不怕的就是受傷!


    清苦酸澀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陳陽精神一振,再次抬頭觀察雷紋,透過重重雨幕看雷電生發,形成一個個沒有任何含義的隨機圖案。


    像蛛網,樹根,脊骨,就是不像符籙,或許這種巧合幾年才能出現一次,而且隻會出現一瞬間,錯過就再也看不到了。


    或許就在他已經過去的地方,有他想看到的雷紋符籙出現,隻是他已經走遠了,就這樣在航行的玉陽號上,他永遠也看不到他想看到的。


    或許要在航線之外,風暴海中那些三階寶船才能保證安全的地帶,才有奇妙的雷紋符籙可以欣賞,在這航線內,他永遠看不到。


    世間很多事就是這樣,不是當下付出多少,當下就有多少收獲,在你真正收獲前,所有付出都隻是付出而已,沒有能看得見的迴報。


    陳陽眼前閃爍著電光,雷聲震耳欲聾,炫目的圖案閃爍,每次都不同,看了太多圖案,他忍不住懷疑自己失去了判斷力,哪怕符籙真正出現在眼前,他也認不出來了。


    陳陽依舊在看,漸漸的他看不到具體的圖案,隻有一道道光痕在心中浮現,他漸漸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隻是靜靜看著天地的奧妙在心中展現,沒有自己,沒有其他,隻有蘊含著奧秘的光痕。


    雷電的圖案有沒有形成符籙,不重要了,他心中有天地生成的光痕,那光痕互相搭配,就變成了符籙最初的模樣。


    神魂在這奇妙的天人交感中緩緩增長,達到了煉氣極限,過往畫符的感悟在心中浮現,每一次的複盤和思索在此時得到應證,曾經難解的疑惑在此時豁然開朗!


    一切的積累,都在此時有了躍升,他畫每一張符的心神和消耗,都在此時被賦予了更高的迴報!


    修士就是這樣,不隻有外界的機緣,還有自身的積累,外界的機緣很難強求,自身積累卻可以用心,而且用多大心,有多少定力,就能有多少迴報。


    修士最大的機緣寶物,永遠是他自己!


    陳陽如癡如醉,沉浸在這悟道的妙境中,柳玉則是守在他身邊,不眠不休守了一天一夜,直到陳陽有神魂枯竭的跡象,她才出手打斷,讓他暈了過去。


    悟道很好,但任何東西,過了頭就容易出事,就像毒一樣,不談劑量說毒性,都是耍流氓。


    水喝太多會水中毒,氧吸多了能醉氧,飯吃多了能撐死。


    從這角度來看,長生,乃是至毒。


    它太長了,沒有極限,無盡時光算不算毒呢?


    嘿,隻要自己足夠渺小,世間一切都是極可怕的毒物。


    陳陽還是太小了些,他的神魂容不下太多天地奧妙,過了量就會神魂枯竭而亡。


    但悟道之事,人永遠不會嫌多的,有時候神魂枯竭都不會甘願停下,如同飛蛾撲火。


    這時候就需要足夠親近的人來把握分寸,否則平白遭人記恨。


    如果身邊沒個親近人,又天賦高絕,時常陷入悟道狀態還沒有自製力,那就容易慧極早夭了。


    夢中陳陽被無數符籙環繞,或熟悉,或陌生,他心神一張張描繪,漸漸忘了自己在畫什麽,但靈力的走向和畫符的技藝,愈發純熟。


    真是不可思議,他這個不務正業的符師,居然就這樣大幅提升了符道技藝,比那些辛苦賺取靈石換畫符材料的符師,提升了太多太多。


    說出去都會讓人嫉妒的發瘋!


    他現在的水平,畫上品符籙成功率,至少在七八成,多畫幾張熟悉手感,能有九成以上。


    離畫出極品符籙都不會太遠!


    即便是走過很遠的路,經過許多危險,走過極熱海,走到了風暴海才遇到這機緣。


    說給別人聽,大概也是無人在意的


    沒有真正經曆過的,隻會關注他這一路收獲的好處和機緣,對大海充滿向往。


    不會在乎故事裏的生死一瞬,悲歡離合。


    這就是無盡海的魅力所在了,隻有親自去感受,才能知曉它的風貌。


    而在真正遇到之前,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機緣會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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