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醉酒的獨角鬼靠在鍋上,銅酒杯跌到甲板,骨碌碌滾了起來,發色蒼白的翅鬼趴在鍋裏唿唿大睡,亮潔的鍋麵比狗舔過還幹淨。


    甲板上東倒西歪,喝趴了滿地的鬼怪,陽光灑落有些微醺,陳陽嗅了嗅杯中清苦的藥湯,喉頭滾動,一飲而盡。


    什麽時候才能喝酒啊!


    長生,長生?


    柳玉麵頰微紅,坐在一邊研讀醫書,嘴唇有些發腫,大概是被電的,涼拌水母皮都被她喂給陳陽了,她不愛吃這種太刺激的東西。


    結果親親的時候沒有防備,電的她四肢無力,心髒狂跳,知道了什麽是觸電的感覺。


    就像海麵起伏不定,狂風大作,傾盆大雨落在海麵,蕩起了無數波紋,陳陽眼神一定,緩緩起身看向天際。


    暴風雨又來了,無盡海真是從來不缺風暴和雷暴,醉酒的鬼怪們悠悠爬起,眼神清明,整齊肅立,陳陽伸手一揮,便前往各自崗位待命。


    悠閑時光總是短暫,人在大海就免不了經曆風浪,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這樣的暴風雨,對剛經曆過極熱海的玉陽號,可算不上什麽考驗!


    大船在海麵留下長長的白色水帶,一頭紮進了風暴中,一路向前,船體又開始搖擺,但是就像剛經過顛簸土路上的車,現在開到了馬路時一般,陳陽感覺還是很平穩。


    在陣法屏障劈啪炸響的雨點,打在臉上都生疼,充塞天地的雨幕被暴風席卷,衝刷著玉陽號,雷霆轟隆隆響,罡風從天而降。


    船身下的波濤又將玉陽號捧到浪尖,似要將它摔得粉碎,船舵向左打滿!


    陳陽咧嘴大笑:“哈哈哈!孩兒們,瞧這海跳的多妖嬈,來來來,唱起來!”


    嗚嗷!!


    鬼怪們唱起開餐的歌,歡欣鼓舞,卻似乎不合氛圍,沒人在意,而柳玉在一旁唱著鮫人的歌。


    用淚島的方言,輕靈的嗓音卻沒有婉轉哀傷,那是長歌中抗擊風暴的部分,他們生於海死於海,風暴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鬼怪也跟著唱了起來,入耳那樣使人悲傷的歌,唱著卻是灑脫激昂,或許是鮫人的心中悲傷,才會讓聽眾不由落淚吧!


    接天的海浪打下,恍若山崩,玉陽號歌聲嘹亮,迎頭衝了上去,乘風而起破開浪尖,逆罡風飛翔!


    在聞海和陣法的兩層感知下,左右偏轉,靈巧閃避罡風,在經驗嫻熟的操控下,玉陽號極速行駛,在風暴中如履平地,曾經全神貫注才撐下來的天災,陳陽麵帶笑意,輕鬆穿過。


    玉陽號船身好幾處破洞擦痕,船頭船尾都不同程度的開裂扭曲,這樣一艘外表破爛的船,卻能輕鬆越過罡風和暴雨,就像經過劇烈炮火打擊幸存下來的坦克,開到了低烈度的槍林彈雨中。


    這大概就是老兵的從容吧,不管是玉陽號還是他們,此時都證明了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在無盡海生存下來。


    高歌吧,歡唿吧,榮耀屬於生者與死者!


    風暴,哦我的長姐~


    烏黑靚麗的發絲藏著閃電


    大海大海還要去闖


    就算掀起滔天的大浪


    哦長姐你也不要生氣


    我絕不會隨你離去


    大海大海多麽寬廣


    我要去自己向往的地方~


    玉陽號搖擺著,躍動著,在一個個浪頭來迴跳躍,輕快的向前,這恐怖的風暴好像隻是吵人的玩鬧,無法阻擋他們絲毫!


    啪嗒,一條海蛇落在甲板,摔的七葷八素,這天氣總有海裏的東西從天而降,叫人分不清自己是在海麵還是倒行在天。


    此時已經脫離了雨勢最恐怖,罡風最密集的地帶,雨點威力達不到陣法自發防禦的標準,甲板也免不了會接到些被狂浪甩暈的海中生物。


    哦浪花我的小姊妹~


    把魚兒石頭扔到手邊


    看那肥美的大魚


    看那閃光的石頭


    不要扔來死亡的白骨


    不要扔來討厭的毒物


    帶著姊妹的祝福


    大海大海帶我去遠方~


    唱著歡樂的歌,玉陽號在海中搖擺,陳陽再次右轉舵,笑容燦爛,前方是一片陽光,他們將要走出這陰雲!


    “哦吼!!”


    勝利啦!


    玉陽號駛出了風暴,陽光灑在靜謐的海,白雲漂浮天邊,像自在的鳥兒盤旋,柳玉朝氣十足,朝天比了個耶。


    船又平穩行駛一陣,速度放慢,接著奏樂接著舞,宴席時間還沒結束呢!


    陳陽下令,手下們大聲歡唿,又圍在一起,飲酒作樂鬧成一團,甲板恢複了熱鬧。


    有鬼還在唱著鮫人的歌,不知是否想到了自己陽世的故鄉,不覺間淚灑當場,傷感掩藏在歡樂裏。


    陳陽背靠圍欄,身形後仰,麵朝著天,似乎隨時會墜入海中,天無盡頭,海也無盡,這一片蒼茫中,此時的歡樂與憂傷,也很快會消失無蹤。


    唉!想喝酒時喝不到,過去個小坎兒也實在沒什麽滋味。


    這時天上出現一張臉,柳玉跳上圍欄,彎腰看到他憂鬱的眼神,踢踢他和圍欄貼著的側腰,促狹的笑:“怎麽,這是不行了?”


    陳陽聞言眉頭一挑,返身立起飛撲,抱著柳玉飛出甲板,圍欄上隻留下一聲驚唿。


    向下跌落的緊張,背對無盡海,麵朝天的恍惚,以及入水後視覺的變幻,還有那一雙帶著笑意的眸子。


    避開耳目,在海中擁吻,大船載著摸不著頭腦的鬼怪們遠去,海麵上浮起兩個狼狽的人影。


    陳陽慢慢迴味一番,而後發自內心的感歎:“比酒香!”


    柳玉則氣哼哼說了句:“比藥苦!”


    蝦傀默默禦使水流,在海中牽引他們追趕大船,玉陽號的陣盤可以離船操控航行,但是有距離限製,再走一陣船就要自動拋錨了!


    像是拉著兩個談情說愛先生太太的黃包車夫,蝦傀獨自抗下了所有。


    坐在水流纏繞成的球狀容器中,懷裏的柳玉舒展的躺下,身姿玲瓏,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了。


    “陳陽,我想聽你給我唱歌~”


    她難得撒嬌說


    “想聽我唱什麽?”


    陳陽溫柔笑著,輕揉她的小臉,好像此時他隻是區區一個煉氣修士,不是什麽極熱海中,假丹戰場都能麵不改色穿行而過的猛人。


    “采花小調…”


    柳玉打了個哈欠,她此時放鬆下來,便有困意泛上心頭,隻在睡著前聽到溫暖的歌聲,像清晨晃眼的陽光。


    “正月裏采花無有花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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