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之氣護體,陳陽的心溫暖明亮,和同樣哭成花貓的柳玉對視,又互相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總是太冷,所以溫暖才更加可貴,就像夜色孤寒,群星的光芒便是黑暗中的絕美。


    原地留下一個山穀的幻影,維持著氣機流轉,正如李青雲所說,這片山脈會一直等它迴來。


    陳陽接住了自己的小家,交給柳玉保管,而後看著青雲老祖取出山神令,手指法力凝結,在其上寫了一個準字,便有兩個淡金色光點自令牌飛出,如兩隻螢火蟲般沒入他二人眉心。


    李青雲做完事,平息法力與神魂,腹中金丹穩固,撫著墨玉麒麟的頭顱,慨然歎息一聲,打馬迴山去也。


    他也曾夢想仗劍走天涯,可黎民百姓總要有人去照護,他不去做,有誰能做的像他一樣好呢?


    陳陽向著那背影深深一禮,這個老人確實把他當親孫子一樣疼的。


    “行正道,做善事,不走歪路,不作惡。”


    陳陽一字一頓念完,心中情緒難言,這哪裏是什麽交易要求,這分明是在教他如何保護心中的溫暖與光亮。


    如果這世上有什麽機緣人人可得之,卻沒有多少人真能得到做到,大概就是這一句話了吧。


    柳玉捧著他們的小家,眼角還帶著淚花,看到陳陽臉上的淚痕還未擦去,於是又笑起來:“剛才看到我爹了,他給窮苦人家看病,向來不收診金,開藥也隻開最便宜的藥,我家的醫館生意很好,卻賺不到錢,過年桌上才能看到肉,後來我爹去世了,我一個女人守不住那份家業,賣了醫館求仙的那天,我本來想拿錢去最好的酒樓大吃一頓,可是想到我爹,就把錢都拿去買了藥材,散發給了病人。”


    說著她又流下了眼淚,陳陽上前抱住她,輕拍她的後背以作安慰:“好人會有好報的,心中有清正氣,冥世的苦難和陰邪不會沾染到他,他會一直平安,有個好結局,你放心吧,放心。”


    柳玉痛哭出聲,自見到冥世景象以來,心底積累的擔憂,此刻都化作眼淚傾灑而出,消散掉了。


    隻剩下思念和牽掛,懷裏的小家和抱著她的人,現在即便要去無底深海,她的心裏也很踏實。


    過了一陣,兩人緩和好情緒,家也已經打包收拾好,便去坊市為此行做些準備。


    無盡海雖好,終究不是囊括了天地間一切奇珍,這地界特有而海中稀罕的事物,若要經過這十數年遙遠路程,價格不說翻個百倍,至少二三十倍那是有的。


    若將不必須的雜物都換了靈石,或者海那邊可以拿靈石買的東西,全都賣了換靈石,再拿靈石買坊市中海邊珍稀罕見,又大量急需的靈材,這一過去就是身家翻個二三十倍。


    堪稱暴利,而神廟傳送的耗費,哪怕算上百餘名精銳鬼怪,也不過上百功德點而已,相當於請二階煉器師出手煉製一次二階法器的費用。


    空間法器更不用愁,一整個山穀呢,隻怕靈石不夠買不到足夠的靈材,根本不怕貨物太多裝不下。


    而現在正是急需大量靈石的時候,肉身有著庇護,可在冥世與陽世往來,那將大量魂草出售換取大筆靈石,多了不敢說,十萬下品靈石是可以換到的。


    一株陽世罕見的一階極品魂草,賣百枚下品靈石不過分,一千株,也就是采藥軍一天工作量的幾十分之一。


    如果不是怕動靜太大,擾亂了市場,還有要在保證鬼怪們口糧的前提下取用庫中魂草,陳陽可以直接賣個百萬靈石。


    然後到了無盡海,轉手就是兩三千萬下品靈石,算成極品靈石也有兩三萬。


    那時就算有築基實力都護不住他,靈材出到一半恐怕就有假丹乃至金丹上門堵他了。


    雖然大概率那時就可以用一次改命的機會,強殺金丹,可那機會是他爭取來為他們二人的修行做保障的,不是拿來換區區幾千萬下品靈石的!


    之後在無盡海遊曆,也需要那機會護佑安全,總不能放任鬼怪護衛們死在危險中,然後真像個傀儡一般,隻靠蠢樂子被動保命吧?


    陳陽在群裏和朋友們告別幾句,心裏有些悵然,才短短三年,他又要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而且是隻存在傳說中的,極其陌生的無盡海。


    那裏真有鮫人在岸,對月流珠?


    像傳說中那樣有巨人垂釣,群鯨環島?


    海上的颶風將飛魚送到天上,在雲霧間碰到頑劣的羽人孩童?


    在海底深處的宮殿,有獨自鎮壓著遠古冰災的仙人?


    陳陽生出向往,或者說,這向往一直深壓在心底,直到現在才又浮起。


    飛舟留在儲物袋中,山穀被柳玉收入識海,兩人漫步在山間,步行往坊市而去,溝壑崎嶇,山脈巍峨,這熟悉的景象之後就難得一見了。


    還未離去,已經生出了鄉愁,對遠方的期待和對老家的不舍,交織在一起,苦澀又清甜,像柳玉身上草藥的香氣。


    草叢裏小獸被驚動,還未露麵就逃遠了,飛鳥蛇蟲倒很淡定,這山脈外圍的食物鏈頂端是上品妖獸,可這同樣也是它們的天下。


    柳玉和聞海交流著海邊的氣候和常識,她要針對氣候對身體的影響配藥,預先培養適合海邊的用藥習慣。


    她此行也要和坊市裏的朋友們做告別,進山前已經有過一次別離,送了不少珍貴禮物,也收到了很多蘊含心意的迴禮。


    她們的友誼很真摯,朋友們知道她會有很好的未來,也會替她開心,也會擔憂她遠行遊曆前途未卜,或許會暗自牽掛擔憂。


    可她就要真正遠離這些感情很好的朋友們,她不願去想這些叫人心裏難過的事,隻能用正事去分散注意。


    就這樣兩人走入坊市,見過了故人,在功勳堂用大量魂草換了海邊罕見急需的靈材靈藥,有專人早已等候他們,大約是老祖吩咐過的。


    陳陽確認這點,就放心聯絡了陸遠,和他吃了一頓離別的宴席,就像當初屠老哥找他一樣,離別之愁,實在難以和至交好友告別。


    柳玉又一次帶著朋友們早已看上卻不舍買的禮物上門拜訪,這一次的禮物更加珍貴難得,卻被相熟的姊妹將禮物扔在一邊,拉住她的手,眼眶泛紅,鼻子發酸,不想她去到很遠很遠,此生再難相見的地方。


    強自鎮定的一次次告別,最後卻又是流不盡的眼淚,等陳陽聽著送別的蕭聲,一臉悵然時,就看到眼睛哭腫的柳玉迴來小院門前。


    銀月皎皎,想到自己給陸遠留下的關照,應該能護他幾年無恙,心裏有些安慰。


    牽起柳玉的手,在眉心金點的引路中,兩人前往冥世,出現在山神廟前。


    而後看到名冊中一百零八名鬼怪無一缺席,即便他申明過了全憑自願。


    不曾停留,直接開啟傳送陣,一百一十人與鬼,一百一十功德點。


    往後每隔半月就遣鬼來往送一次淨化符和養魂藥,之後這邊如何發展,就看它們自己了。


    一陣暈眩,已到達冥世另一端的神廟中,陳陽收起百鬼,也不看冥世這邊是怎樣的風景,對引路金點表達還陽意願。


    而後和柳玉出現在一處高山之上,向天邊望去,一輪太陽自海上升起,晨曦撲在海麵,有浪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那便是無盡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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