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下,燈火處,百千鬼怪麵目猙獰,齊齊向他撲來,陳陽麵不改色,隻是輕聲道一句:“暫且止步。”


    頓時,眾鬼平息,定在原地不動,陳陽伸手一指眼前的牛頭狼身惡鬼,又說道:“到他身後挨個排隊,且領湯,任務稍後會各自通知爾等,不必躁動。”


    嘈雜的聲響細密傳來,眾鬼老老實實排隊領湯,陳陽也不管這吵嚷,任誰到了跟前,都是舀一勺魚湯過去。


    因剛才粗略掃了一眼,魚湯舀完,也剛好是最後一頭鬼怪,均勻分出,劑量分毫不差。


    隨後陳陽看著鬼怪們前往宅院門口排隊領取任務,一言出而千百鬼應,言出法隨,要他們停便停,要他們定就定,這種掌握權力的感覺,實在讓人迷醉。


    再混合上他堅守原則 ,不因強勢地位就怠慢眾鬼怪,也不因它們弱勢就趾高氣昂,能夠一視同仁,自己在這種情形下能堅持原則的道德滿足感。


    還有功德增加一百點,一百一十七功德,一階上品權限,山神廟方圓百丈陰氣完全掌控,山神令可自發護主,激發相當於一階極品法器的護盾!功德點數一百零二,可換取一階極品符籙傳承,或其他功德點一百的寶物功法!


    三重快樂疊加,極致的滿足,陳陽一時間有些陶醉,乃至醺醺然,好似喝醉了一般。


    過了一陣,陳陽眼神恢複了清明,長生路上的風景見過許多,今天這感覺,也能排得上前列了。


    隻是這些東西終究到不了心中,時間久了,記憶也就淡去了,對他而言,這些終究隻是路上的風景。


    不如將柳玉綁在自己身邊時的那緊張和期待,也不如他們新婚之夜的初次雙修,刻骨銘心。


    不如與墨老板的交情雋永,和當初自顧自放出的狂言。


    甚至不如與駱冰相談甚歡的那晚,不如與項少宇相互結交,引為好友,不如與屠老哥送別那日離別之愁,不如立誓不得長生不再飲酒的那夜,不如很多很多…


    那些被他烙在心底,歲月綿長,越發醇厚醉人的記憶。


    若真要在此事中有所銘記,大約是能將萬餘鬼怪收服,叫它們不用再吃那些穢物,能每天吃到正常一點的食物,權限來到二階中品,功德點足夠開煉築基丹,再購置幾套築基功法和法器。


    在冥世真正立下腳跟,萬餘鬼怪種地耕田,為供養更多鬼怪過稍有尊嚴些的日子而努力,事業初步有所成就。


    自覺我陳陽長生路上不曾虧欠他人,也不曾虧欠自己時的欣慰吧。


    那樣欣慰的記憶,或許會不如今日般強烈,卻足以被自己深深銘記,很久很久都不能忘卻。


    心神飄遠,陳陽乍然迴神,搖頭失笑,那還很遙遠,且做好當下事,他會這樣一步步平穩走下去,讓那遙遠的未來化作現實的。


    柳玉在門前看著排隊的鬼怪,問過它擅長的事情,就迅速安排好任務,接著是下一個,這份鬼力資源是用冥世可稱寶貴的魚湯換來的,自然要善加利用,讓收獲最大,也讓它們能將自己擅長之事發揮到最好,以提高任務完成度。


    陳陽見到一切井然有序,不用他再操心什麽,轉身迴了廂房繼續畫符,再畫個二十張淨化符,作為儲備,每日多攢幾張符下來,免得哪天他沒空來冥世,供不上采藥軍糧餉,打了自己的臉。


    慘白符紙攤開,酒蟲兒蘸取黑綠符墨,好像沾染了什麽詭異汙血般,氣質邪異,不複素雅清淡,隻有魂魄中傳來的清心涼意,讓陳陽意識到這隻是錯覺。


    墨綠的狂龍在無盡骨海翻湧,破開白骨的浪花,血液流淌卻總流不盡,森白的骨茬破開龍軀,要將它血肉裂盡,同歸於白骨之海!


    自上而下望去,道道黑綠血痕狂亂,組成一幅亂麻也似圖案,其中似有黑狂風意,清掃一切汙穢!


    下品淨化符,成功!


    而後又連畫了十張,歇一陣又畫了十張。


    一口氣畫了二十張下品淨化符,存放到床榻暗格中,此處不算隱蔽,但淨化符於他也不算多珍貴,隻是隨便找個地方一存,意思意思,免得放桌上被風刮飛了而已。


    伸伸懶腰,時間差不多,該去采集一番水氣,提升葫蘆妖陰脈了。


    陳陽與柳玉知會一聲,拒絕她帶著聞海跟去的要求,獨自飄著往鬼市之外而去,身後是點點燈火,頭頂是黑雲沉沉,漫天血光,前方一條泥黃大河,中間隔著一片野河灘與枯黑樹林,色調昏暗。


    陳陽穿過樹林河灘來到大河邊,沿河飄行,往幽藍色的極冷河段而去,麵色輕鬆,仿佛不是去極寒地獄般的地方采集灼魂水氣,而是去早春三月青草地,踏春郊遊一般。


    河麵有發翅鬼群盤旋,陳陽一邊飄行,一邊欣賞它們捕魚的陣型變化,順路也看看遠方晦暗的群山,黑沉沉的陰影,染上月光的血紅色彩,仿若剝了皮的巨獸,鮮血淋漓等待被分食一般。


    一路上,大河仍是泥黃色,四周卻漸漸傳來寒意凍魂,越往前飄,寒意越重。


    初時微寒,而後凍的人魂魄打顫,接著是魂魄如凝固般,開始四肢發僵難以動彈,陳陽麵上自然毫無波瀾,行動如常。


    這寒意針對意誌不夠堅定之人,確有使人僵硬的效果,但其本質還不夠嚴寒,能如河中幽藍水氣一般,對魂魄造成真實傷害。


    這能使魂魄僵立的恐怖寒意,對他而言也不過些許風霜罷了。


    陳陽一路前行,悠哉飄蕩,遠眺這冥世風景,不知附近可還有鬼怪聚集之所?或者其他神廟?例如這陰焰河之河神廟,若真有此廟,不知其威能上限是否有元嬰?乃至化神!


    陳陽心中思索,又望向天邊血月的方向,若有月神廟,大概上限就能有化神層次了吧?


    忽略那猛然暴增一截的寒意,到了一個新的範圍,陳陽暗自點頭,如果真有月神廟,那上限絕對能到化神,但所需功德細細一想。


    五階上品,百萬億功德?


    若是再往上一層,或許便是仙,六階上品,十億億功德。


    這冥世有十億億鬼怪嗎?


    若它真對標著廣袤無垠的修仙界,或許真能湊出來吧。


    嘖,恐怖如斯。


    想著恐怖如斯,但因為數量已經太多,超出了可以想象到具體場景的範疇,反而沒什麽實感,隻覺得這個數字確實很厲害。


    但給他的壓迫感甚至不如此時又升了一層的寒意!


    這會兒是真的開始有些冷了,陳陽魂魄有些打顫,柳玉在此處時已經完全動彈不得。


    再往前走一段,陰焰河就到了。


    陳陽打著顫,哈著氣,仍然勻速向前飄行著,從始至終不曾放緩或加快過速度。


    他魂魄雖然打顫,內心是很平和的,流程在心中有條不紊的走著,接下來就看到了幽藍色的河水。


    陳陽偏頭看了眼泥黃與幽藍的分界,輕笑了一聲,隻是哆嗦了一下,笑聲短促消失。


    密密麻麻的幽藍色水氣在河流中遊魚般成群奔湧。


    陳陽神識一動,淡灰色氣流從葫蘆口湧出,沒入河中捕獲到一縷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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