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病房裏的角落裏,小小的身影在朦朧光影下認真專注地描摹著畫架上的設計稿,許是手腕有點酸,她停下手裏的動作,盯著設計圖幾秒,活動了一下脖子,最後放下了筆。


    窗外還是江城的霓虹閃爍,時不時五彩斑斕的燈光掃射到窗戶上,落在她白皙無瑕的臉上,多了幾分豔麗。


    她走到窗下,盯著窗外絢爛的街景,眼裏爬上了哀愁,她閉著眼,細數著曾經犯下的過錯,每一次都深入她的內心,就像牽起她思緒的無情鞭策。


    她胸腔明顯起伏變大,手指捏緊,試圖平複著波動不穩的情緒,緩緩睜開眼,透過窗戶的光線,看到了如柳絮般的東西正在一片一片往下掉,本來淡漠如水的雙眸突然有了一絲欣喜,可下一瞬又黯淡下來。


    她好看有型的唇角露出了一個苦笑,小聲說了一句,“下雪了啊。”


    她迴眸,溫柔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臉上,那些與他有關,無法抹去的記憶在腦海裏閃現著,她深深唿吸了一下。


    走到床邊,看著床上一動不動,安安靜靜的男人,她坐在床沿,細軟的手輕輕的撫摸著男人的臉龐,從眉到鼻再到唇,一點一點描摹著,泛著紅潤的唇微微蠕動著,輕聲細語道:


    “傅泊丞,下雪了。”


    “下雪了,就是你來接我了。”


    “可是,你怎麽還不醒。”


    說著她眼裏又蓄滿了淚花,長睫撲閃,淚滴落在了男人的臉上,倒映著她此時哭得有些難看的麵容。


    她輕輕擦拭著那滴淚,俯身吻了吻男人的唇,無聲許久才拉開兩人的距離,聲音帶著哽咽,


    “你知道嗎,網上說初雪的時候一定要跟喜歡的人告白。”


    “傅泊丞,我愛你。”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顆感恩的心變成了愛。”


    “或許是在15歲那年,你突然迴來,跟你撞了個滿懷,那一刻撞到了我的心底。”


    “或許是在18歲那年,你突然迴來,進門的那一瞬間,闖入了我的心裏。”


    “亦或許是在8歲那年,你突然出現,向我伸出了手,手心灼熱的溫度,燙到了我的心底。”


    “更或許是在7歲那年,你奮不顧身奔向我的時候,那份悸動就已經在心裏紮根了。”


    看他毫無反應,淩野小心翼翼的把頭靠在他的胸膛,感受著他的心跳,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在他的胸膛。


    她哽咽了很久,緩了好久,又繼續在他身上念念叨叨,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說的那些話都是違心的。”


    “你是不是在跟我賭氣,我兩次選擇拋下你,所以這次你要拋下我。”


    “傅泊丞,我的命是你給的,本就該屬於你。”


    “明明是你把我丟下了……”


    “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我想跟你好好的。”


    床上的男人睫毛似乎有在顫動,眼角有一點點濕潤,可趴在他胸膛的女人隻顧著哭泣,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細微的變化。


    似乎是在夢裏,他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大火,裏麵被綁著的女孩正可憐巴巴的等著他過去,他心裏有個聲音,一定要把她帶出來,因為那人的模樣,是埋在他心底的那張臉,他無法看著她被大火吞噬。


    他差點失去了她兩次,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失去她了。


    他顧不上四處飛濺的火花,一步一步走向大火,可他的手似乎被一隻柔軟的手緊緊捏著,身後好像有人一直在叫他,那個聲音,讓他腳步頓住了,他迴頭,還是什麽也沒有看到。


    他又繼續走,身後的唿喚又響起了,有人哭喊著叫他不要過去,叫他迴去,可是那個人明明是在前麵的大火中,為什麽聲音是從身後傳來。


    看著大火蔓延得越來越快,他愛的女人就在大火中,他不能再看著她在自己眼前死去,兩次他都救迴來了,這次一定還能救迴來。


    他要往前跑,那隻手還在緊緊拉著他,耳邊一直迴響著:


    “傅泊丞,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傅泊丞,我愛你,你醒來,我們好好的。”


    他甩了甩腦袋,到底是誰在拉著他,是誰在說話,那個聲音明明就是大火中的人,為什麽她的聲音會在身後。


    他又一次迴頭看向身後,身後就是一望無際的海,什麽也沒有,唯獨他的女孩在大火中被炙烤著。


    他怎麽都掙脫不了那隻禁錮著自己的手,就像被綁在原地一樣,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被大火吞噬,他怎麽都無法奔向前。


    他沒有辦法救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第三次時死在了自己麵前,他無能為力。


    “對不起,對不起,我食言了,我沒有照顧好你。”


    “我明明說過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保護你的。”


    “我明明說過不會讓你有危險,可是我沒有做到。”


    他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唿喊,可他的女孩再也沒有給他任何迴應了。


    “傅泊丞,你走啊,你迴去,淩野需要你,你走啊。”


    大火中突然傳來了聲音,他止住了哭泣,抬眸看著被綁著的女孩,明明上一刻被大火吞噬了,這一刻卻好好的站在他的麵前。


    她把他扶起來,麵帶微笑,“傅泊丞,你看仔細了,我不是她。”


    “我不需要你救,你要迴去,你的女孩叫淩野,她需要你。”


    “我叫程鳶,我隻是跟她長得像而已,你懂了嗎?”


    “你要趕緊迴去,跟淩野好好的生活。”


    他看著眼前這張臉,淚眼模糊,明明就是淩野,為什麽她說不是淩野。


    他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臉,可她躲開了。


    “傅泊丞,快迴去吧,迴去好好的。”


    耳邊又繼續響起,“傅泊丞,你快醒來好不好,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兩個聲音不一樣。


    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好像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那些聲音一直在耳邊迴蕩,他頭要炸了。


    他緊緊抱著頭,麵露痛苦,眼淚流個不停,那種錐心的疼痛讓他無法出聲阻止走向大火中的女孩。


    看著大火又一次在她身上燃燒著,他像是一瞬間掙脫了所有的束縛,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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