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葳也沒想到隻是心中煩躁出來隨意遊蕩兩圈也能撞見點隱秘場麵。


    她原本想著,要不這段時間幹脆離那個大麻煩遠一點兒,她需要不受幹擾地思考思考神生。


    可惜現在看起來不太行了。


    秦子暉這人,和聞浪的關係不尷不尬不上不下,既不陌生也算不上朋友,但絕對是個忠實的迴頭客。


    有難度大、危險性高、需要合作的任務總會第一個找上聞浪,當然,也不吝嗇報酬。


    玄葳有預感,這一迴也不例外。


    這個任務聽上去就跟闖龍潭虎穴差不多。


    可玄葳擔心的甚至不是任務本身。


    她的目光凝在那抹曼妙的背影上,圓圓的貓瞳在暮色裏仍顯得格外明亮。


    連小青小白都能感受到的不對勁,如她這般敏銳的洞察力自然不可能沒發覺。


    更何況,這個人的麵相……


    這是她幾個世界以來遇到的,氣運最旺的氣運子。要受到天道多少眷顧才能換來一次重生的機會?


    這樣的人如果對你有敵意,那危險程度可比喪屍恐怖多了。


    玄葳想著,頭又疼了。


    她為什麽要擔心“大麻煩”會不會被卷進這場劫數?


    重生之人自有其重生的理由,因其而引起的一係列變化也不過是冥冥中注定,她不該輕易幹涉的。


    玄葳自認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前兩個世界隻做自己需要做的,並不想沾惹太多因果。除了被她選中的某人外,其他氣運子她佛係以對,更不會和他們對著幹。


    可這次不一樣。


    如果兩個氣運子敵對,那麽最後輸了的那個,一定是被淘汰的。


    聞浪會被淘汰嗎?


    不,在她成功化形之前,她不會讓他被淘汰。


    可那之後呢?


    她繼續保護他,為了他和其他氣運子對著幹的理由呢?


    這人像一團迷霧,一潭渾水,她迷了眼,趟到一半,才發現自己不該貿然往前,卻又無法輕易抽身,於是開始思考她怎麽就到了這樣進退兩難的地步。


    玄葳一邊漫無目的地繼續晃蕩,一邊把刺頭叫起來聊天。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離開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前,你能通過迷蹤蠱感應到他在哪裏嗎?”


    【對哦,我都忘記跟你說了,真的很奇怪,那段時間我完全感應不到他的存在,再次出現就是直接在另個世界了。】


    玄葳眸光暗了暗。


    三域之內,能屏蔽窺探的地方,不是神族開拓的秘境,就是魔族封印的禁地。


    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另個世界,更是和那種神獸的特殊本領完全符合。


    可本該隕落的神獸為何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又為什麽要幫這個很可能是魔族的魂魄在人界穿梭?


    五百年前,她才剛從萬獸源石裏誕生,對於那場兩敗俱傷的戰爭的了解僅限於神廟裏籠統的記載。


    或許等她迴去應該找頃淵老頭好好聊一聊。


    ……


    玄葳迴到別墅的時候,客廳裏那麵鍾的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了。


    吃飯的人都散了,餐桌也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唯有空氣中還隱約飄散著一點飯菜香。


    偏偏就是這一點味道勾起了玄葳的饞蟲,原本還不覺得,這會兒迴過神來才感覺餓。


    視線逡巡一圈,燈還亮著,卻冷冷清清一個人也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關。


    玄葳不知怎的居然有一瞬間的迷茫。


    來了這裏後,她還從沒想過餓了該怎麽辦,也從沒主動表達過要吃東西的意願。


    因為平時她都和大家一個時間吃。


    聞浪每次到飯點都會叫她,她走過去一看,貓糧,零食,水,都已經擺好了。


    她想的話就吃一點。


    不想的話就不吃。


    反正非飯點這人也總是動不動投喂她。


    她都習慣了。


    玄葳在門口靜靜站了一會兒,才向角落的小窩走去。


    這個小木屋是小紅給她弄的,費了好一番心思,隻是她都沒睡過幾迴。因為某人做了噩夢會頭疼,要她陪,後來幹脆就把她帶去他房間睡了。


    小木屋旁邊堆著兩大袋沒開封的貓糧,還有兩個貓食碗。


    玄葳頓了頓,猶豫一秒,還是沒去動它們,蜷進窩裏,閉上眼睛。


    三分鍾後。


    寂靜的客廳裏響起塑料包裝袋刺耳的摩擦聲。


    闊擦闊擦,撕拉撕拉,一隻橘貓正在和比自己還重的一袋貓糧作鬥爭。


    到底不是真的貓,知道在易撕口上下功夫,一隻爪按住袋身,一隻爪固定邊沿,嘴裏叼著封口往反方向扯。


    好不容易撕開了個口子,怎麽弄進碗裏又是個問題。


    拎起來倒是不可能的,推倒了又會撒在地上,隻能把碗扒拉到缺口下麵,開始在鼓鼓的袋身上踩,擠。


    擠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就是一粒都不出來。


    終於喪失耐心的貓咪兩爪一起上,狠狠捶了一下。


    嘩啦一聲響。


    袋子翻倒壓在碗上,怎麽都不肯出來的口糧咕嚕嚕湧出來,滾了一地。


    玄葳:……


    冷靜。冷靜。


    小貓咪不能說髒話。


    深吸一口氣的小貓咪盯著那粒最圓的貓糧在反光的大理石地磚上滾啊滾,滾出去好遠,最後停在一雙同樣鋥亮的黑色短靴前麵。


    不能更熟悉的靴子。


    因為一模一樣的款式,某人有七雙。


    小貓咪眼睜睜看著靴子的主人一步步走過來,俯下身,不費吹灰之力地拎起袋子,然後……


    無情地拿走了她的兩個碗。


    玄葳怔忪地看著那個背影。


    她在外麵轉悠了大半天,體力腦力雙重勞動讓她很餓。


    她和包裝袋搏鬥了快十分鍾,滑稽的過程和結果讓她有些懊惱。


    可是。


    可是這個人毫不遲疑轉身的那一刻,全部的饑餓和懊惱,好像都抵不上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一絲難過。


    原來……


    原來不給飯吃會這麽難過嗎?


    連目光都聚焦不起來了。


    直到視野重新被一片陰影覆蓋,她才發現男人又走了迴來。


    碗也迴來了。


    不同的是,這迴碗也亮得反光,碗沿上還墜著一小顆沒擦幹的水珠。


    ……是了。


    每次用它們裝糧食之前,聞浪好像,都會洗過。


    玄葳盯著那顆水珠發呆,但很快它就被從袋口刷刷落下的貓糧覆蓋了。


    然後聞浪把包裝袋口封好放在一旁,又從懷裏掏出一瓶礦泉水倒了小半在另一個碗裏。


    一起推到她麵前。


    琥珀色的貓瞳微微縮了縮。


    男人的大手伸過來,捏了捏她的後頸,嗓音一如既往慵懶,“下次再迴來這麽晚,活該餓著。”


    玄葳抬眸看著他。


    聞浪打了個哈欠,眼角浸出一點濕意。


    “快點吃,吃完陪我睡覺,那群兔崽子晚上一陣鬧騰,累死了。”


    玄葳低頭,叼了一顆貓糧開始嚼。


    其實,一個經常餓肚子的人,一餐不吃不會怎麽樣。


    但是,一個從來不餓肚子的人,一餐不吃都覺得難熬。


    習慣就是這麽可怕。


    她不僅習慣了去保護,還習慣了被照顧。


    哪怕她覺得自己並不需要,以至於她都沒有意識到,這個人對她,其實也挺好的。


    所以她迴報一二,也不算過分吧?


    玄葳想起她和刺頭聊到最後,那句一語驚醒夢中人的話。


    【小葳葳,你管他是誰呢,反正你現在又不知道,就算有再多猜測也是不知道,不知者無罪,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唄。】


    這話雖然有點流氓,但提醒了她這個當局者一件事。


    是的,她玄葳做事,向來隻憑心意。


    何必非要找個理由?追究個源頭?


    至於以後要怎麽做,那就看以後的心意。


    總之當下,麻煩是已經存在了,她不想再另尋煩惱了。


    聞浪或許是真的累了,夜裏沒再做噩夢,一人一貓睡了個安穩的跨年覺。


    新年的第一天,就如玄葳所預料的那樣,秦子暉上門了。


    彩虹幫幾人還象征性地招唿了一下這位老客戶。


    此時的他們隻當這是個危險了點的任務,但早就見怪不怪了。


    誰知道後來的他們,分外後悔這時候沒將人直接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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